花 味

◎孫碧儀

花 味

◎孫碧儀

現在是清晨六點。

今天是個陰天，花園里有淡淡的霧氣。清晨的鮮花飽含水分，這是一天之中最美味的時候。

花園的主人尼爾是個奇特的人，他愛種花，也愛吃花。他吃花有套儀式，每次執行起來非常鄭重：清晨摘花，把花瓣們整齊地排列在白瓷盤里，逐一品嘗后，再判斷它們當天適合什么樣的吃法。

西方人從古羅馬時代就開始以花入菜，而中國、中東和印度的食花史也很長。菊花、忘憂草、海棠、蒲公英……這些常見的花朵其實都能吃。蘋果花、香蕉花和柑橘類的花朵也是餐桌上的常客。各種香草的花朵通常也都能吃，比如香菜花和紫蘇花，它們的味道和葉子差不多，只是和葉子相比，花的味道略為辛辣一些而已。

在此需要提醒的是，千萬別在野外、路邊和公園胡亂摘花吃，否則，咽下驅蟲劑和化肥可就得不償失了！

在自然界中，花大多是雌雄同體的，偶然有性別之分的話，“男花”通常比“女花”漂亮奔放。花園打理久了，人也要沾上花的習氣。

尼爾今年59歲，可看他健康的膚色和優雅的姿態，站在花園里，就像一棵馬蹄蓮一樣纖細清爽。他身穿舊淺軍色工作服，戴一條亮藍紫色的絲巾，仿佛和身后的矢車菊花叢融為一體。

“你知道么？用來吃的花通常都是‘男’的，哈哈，畢竟授粉后就一無是處了嘛。” 尼爾笑著邊說邊剪下黃色卷曲的南瓜花。

“女”的南瓜花是閉合的，而“男”的南瓜花微微盛開，形狀更像一個鈴鐺。南瓜花厚厚的花瓣和誘人的色彩，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好吃，怪不得東方人和西方人都特別想吃它。

藍色矢車菊在露水的浸潤之下呈現艷麗透明的藍紫色，它帶有輕微的甜味，淡薄的辛香讓人想起甘草和八角。

海棠花又酸又甜，葉子、莖、花都可以吃，是做沙拉的好材料。

菊花家族美麗又清香，散發著輕微的苦味和胡椒的香氣，燙過后加在沙拉、米飯和湯里，都能增色不少。

艷麗柔和的康乃馨帶有一絲肉豆蔻的甜香，是糕點和酒極佳的伴侶。傳說中，以130種草藥秘釀，來源于長生不老煉金術的法國力嬌酒“Chartreuse”，其中有一味主料就是康乃馨的花瓣。

仔細品嘗了今天的花，尼爾決定用海棠和苦苣、生菜葉子拌沙拉，軟奶酪和蝦肉釀南瓜花，再做一個以矢車菊裝飾的樹莓派。

我嘗了嘗矢車菊，味道很清淡。它的樣子很美，像顆藍色的小星星，襯在深紅色的樹莓派上，模樣真是夢幻！

南瓜花我在家里也常吃，用來煎蛋味道還不錯，但這次吃的南瓜花可真是重口味。尼爾清除了花蕊之后，在里面填入了蝦膠和奶酪混合的餡，然后裹上炸粉炸著吃，你能想象那種味道嗎？

說到炸花，我想起慈禧。據說慈禧是個很愛折騰花的人，她愛花，愛用花，也愛吃花。根據她的女官德齡在《御香飄渺錄》中記載，慈禧有一道摯愛的夏日小點，就是用初夏盛開的荷花沾雞油面粉炸至松脆，放在手邊隨時享用。她還喜歡吃菊花雞肉小火鍋，以雞肉高湯加入白菊花瓣，燙生雞肉片和生魚肉片吃。

蝦肉奶酪釀南瓜花的粉漿加了啤酒，非常松脆，包裹著橙黃色的厚厚花肉。一咬，流出熱辣鮮美的奶酪！我不由得想起慈禧，連荷花這種清雅的東西也要沾雞油炸了，估計她也難以拒絕這炸南瓜花。

（摘自《南都周刊》2014年第5期 圖/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