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鋒
(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1)
農民富裕則國富,農村小康則國強,農業的現代化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礎。改革開放以來,8次三中全會從不同的層面對農村改革發展進行艱辛探索,認識上不斷更新,實踐上不斷飛躍,改革的紅利在農村得到彰顯。這使得中國共產黨贏得了廣泛的群眾基礎,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得到充分發揮。回顧新時期黨的歷屆三中全會對農村改革認識的飛躍,旨在更好地解決當前現代化進程中的“三農”問題。
這一時期中國農村改革的歷程異常艱辛,經過了改革的起步、治理與整頓、體制機制的深化改革等階段。經過改革不僅扭轉了1978年以前農村的極“左”政策,初步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經營體制;農村社會化服務體系也基本形成。這一時期的改革為整個國民經濟的改革和發展奠定了基礎。具體情況見表1。十一屆三中全會標志著我國實現了從“文革”到改革的轉折,而偉大的改革歷程是以廣袤而又落后的農村為突破口的。為什么選擇農村而不是城市呢?因為“‘文革’的十年動亂,全國農村受害最深,農業損失最重,農民利益犧牲最大。”[1]因此,再次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由農村的改革帶動城市的改革是歷史發展之必然趨勢。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草案)》和《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再加上萬里發表《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等,成為推動農村改革的重要思想。這些重要思想并不是三中全會突然作出的,實際上三中全會之前的中央工作會議曾把“如何進一步貫徹執行以農業為基礎的方針,盡快把農業生產搞上去”[2]作為三項議題之一,進行過積極的探索。
表1 十一屆三中全會至十四屆三中全會關于農業農村改革狀況
而三中全會針對農業經營管理體制高度集中,分配機制嚴重平均主義等弊端,深入地討論了農業問題,把農業和農村工作擺在一個重要的地位,制定了加快農業發展的一系列政策。全會指出:必須認真執行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原則,按照勞動的數量和質量計算報酬,克服平均主義;社員自留地、家庭副業和集市貿易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必要補充部分等。這些措施并沒有完全擺脫“左”的影響,但客觀上啟動了中國農村改革的新征程,為搞活農村、加強農業基礎地位、提高農民生活水平注入了活力。經過6年的改革,農村的發展成就顯著,呈現穩步增長趨勢。就農業總產值而言,以每年將近200億元的總產量不斷增長。具體狀況見表2。
表2 1978~1983年農業總產值
為了加快改革步伐,全面推進改革,十二屆三中全會適時地將改革重點由農村轉移到城市,通過《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決定指出:改革是為了打破僵化模式,自覺運用價值規律,充分重視經濟杠桿的作用,建立充滿活力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這些決策對農業的發展、農村的繁榮都具有重要深遠意義。然而,80年代中期,“新的經濟改革措施導致了國民經濟出現過熱的現象”[3]。尤其是物價的漲幅過大,“一九八八年價格闖關失利,出現大搶購,乃至于發生擠兌之后,國家采取了緊縮政策,鄉鎮企業得不到貸款”[4],發展受到限制。再加上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的泛濫所帶來的消極影響,部分地區經濟秩序混亂,農村發展和農業生產受到重創。仍以農業總產值而言,1984至1986年和改革初期的狀況一樣,穩步增長。然而,從1986年開始每年增長多達400至500億元,表現出明顯的過熱過快現象。具體情況見表3。
表3 1984~1989年農業總產值
另外,我們也可以根據1981至1988年農村工業增長的態勢,來透視這些年農村改革與發展狀況。1984年農村工業的增長數額是64.5億元,是1981年至1983年增長總量的1.5倍,表現出明顯的過熱過快情形。經過黨的政策的調整與整頓,到了1986至1988年前后逐漸趨穩。具體情況見表4[5]。
表4 1981~1988年農村工業的增長(上年產值=100)
對此,1988年十三屆三中全會順勢召開,提出要增加農副產品、輕紡產品等有效供給,壓縮社會總需要,推動價格改革在內的綜合改革,進而“把建設和改革的重點切實放到治理經濟環境和整頓經濟秩序上來”[6]。這次全會通過了《關于價格、工資改革的初步方案》,初步恢復了農村、城市改革發展的穩定局面。
90年代初期,蘇東巨變引起世界社會主義震蕩,國內圍繞姓“資”姓“社”、姓“公”姓“私”的爭論此起彼伏。中國改革向哪去,三中全會以來的農村改革路線等會不會變,我們搞的社會主義還行不行,最根本的是社會主義到底是否可以搞市場經濟?在南方談話的指導下,黨的十四大和十四屆三中全會作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并提出深化農村經濟體制改革,“掀開了當代中國經濟轉軌、社會轉型、發展方式轉變的大幕”[7]。十四屆三中全會首次明確提出“三農”概念,把農業、農村和農民問題作為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根本問題。全會提出要穩定黨在農村的基本政策,深化農村改革,加快農村經濟發展,增加農民收入,進一步增強農業的基礎地位,爭取在20世紀末讓農民的生活由溫飽達到小康。要堅持以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和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加快農村教育的改革,著力發展鄉鎮企業等。由于“農業現代化的過程同時也是農業中的商品經濟代替自然經濟的過程”[8],這次全會將市場規則引進農業生產領域,統購統銷的陳舊體制宣告結束,農村經濟走上市場經濟軌道,從根本上突破計劃經濟模式。這一舉措影響著千家萬戶的生產與生活,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產生重要影響。
在中國農村改革20周年之際,面對經濟全球化的挑戰和亞洲金融危機的沖擊,黨的十五屆三中全會充分肯定1978年以來農村改革的成就,針對新的問題進行了整體規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農業和農村工作若干重大問題黨的決定》,引發中國農村的新解放。而二十一世紀伊始,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將“三農”問題由基礎地位提升到“重中之重”,再次提出要深化農村改革,完善農村經濟體制,將“市場”深深地引入農業、農村的發展當中,農村的改革發展進入整體性的轉軌時期,基本概況見表5。十五屆三中全會是“新中國農業和農村工作中具有歷史意義的第三次三中全會”[9],明確提出加強農業基礎地位,深化農村改革,堅持以市場為導向,把農業放在經濟工作的首位,作出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重大決策。有論者提出了建設新農村的具體思路:“以市場作為資源配置的基本手段……經由家庭經營、鄉鎮企業、小城鎮和城鄉一體化的過程實現農村現代化。”[10]全會再次重申農村的基本經濟體制和經營制度穩定不變,將實現農業現代化看作一項長期的使命。而從小康到溫飽的轉型中,農村經濟建設、精神文明和民主法制建設等都存在亟待解決的問題。對此,全會提出了到2010年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層面的目標,并進行了詳細規劃。譬如,深化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優化農業和農村的經濟結構,推進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等。全會通過的《決定》從十個方面促進中國農村的改革和體制的轉型,表明黨對農村改革發展規律認識的深化,不僅“極大地調動了億萬農民的積極性,解放和發展了生產力,帶來了農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歷史性變化”[11],為促進國民經濟的持續快速增長和社會穩定作出了重要貢獻。
表5 十五屆三中全會至十六屆三中全會關于農業農村改革狀況
為了適應我國加入WTO之后的現實需要,以及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新要求,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提出了要逐步破除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舊體制,統籌城鄉發展等,開啟了新世紀以來農村發展的全景式改革。全會明確了土地家庭承包經營是農村基本經濟制度的核心,要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市場,深化農村改革,完善農村經濟體制。“新農村建設的核心是立足農村,從增加農民廣泛福利的角度來打開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思路。”[12]對此,全會指出農戶在承包期內可依法、自愿、有償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逐步發展適度的規模經營,發展多種形式的農村專業合作組織,來增加收入。要改革征地制度;深化農村稅費改革,取消農業特產稅;推進農村義務教育體制的綜合改革,探索建立農業保險制度等,從而切實減輕農民負擔。土地流轉制度、免除農業稅和農村義務教育的改革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大創舉,是改革開放以來減輕農民負擔、增加農民的財產權收入的重大舉措。全會也提出要改善農村富余勞動力轉移就業的環境。具體要通過建立培訓機制、鄉鎮企業改革、取消對農民進程就業的限制,深化戶籍制度改革等。
總之,十六屆三中全會針對農村改革等問題,考慮到“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過大,分配秩序混亂,農村社保體系有待完善”[13]等現狀,決定以“完善”為主題,進行大刀闊斧地改革,從而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前景:“一個擁有龐大農村人口的中國,如果能夠把這個問題解決好,的確將是個世界奇跡”[14]。十多年來,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局面初步形成。數億農民的生產與生活,農村的經濟增長方式、現代農村的社會結構都發生著劇烈變化。
2008年全球發生特大經濟危機,世界經濟形勢不容樂觀。此時,中國改革已經走過了30個年頭,“中央頒發了十個以指導農業農村工作為主題的‘一號文件’。80年代的五個中央‘一號文件’主要針對傳統計劃經濟弊端,實行市場取向改革。新世紀初五個中央‘一號文件’主要是調整國家和農民的關系,統籌城鄉發展。”[15]總結中國農村改革發展的30年的成就與經驗,開啟農村改革新時代,勢在必行。黨的十七界三中全會再次聚焦中國農村改革問題,提出了2020年的宏偉目標,以及實現其目標的原則等。而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全面”為特點,提出了各領域深化改革的要求。從收入分配到行政體制,再到社會保障、生態文明制度等,各項改革綜合配套、整體推進。中國農村再次迎來改革的春天,基本概況見表6。
十七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前,胡錦濤專程到安徽視察,釋放了要深化農村改革的信號,標志著中國農村的改革迎來了嶄新時代。市場化取向的改革,已經為中國農村的發展注入無限活力,農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貧困人口銳減。但是,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拉大、城鄉二元結構亟待根本扭轉、農業發展面臨市場和生態環境的壓力等“三農”工作中的問題,考驗著我們黨。譬如,“農民增收一直是農業和農村工作的重點,取消農業稅等惠農政策使農民收入獲得持續較快增長。但是,城鄉收入差距并沒有因此縮小”[16]。對此,這次全會按照黨的十七大關于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形成城鄉經濟發展一體化的要求,提出了新的形勢下推動農村改革發展的目標任務、重大原則和具體措施,也展望了到2020年農村改革發展的宏偉藍圖。
表6 十七屆三中全會至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農業農村改革狀況
農業基礎最需要加強,農村發展需要扶持,農民增收最需要加快。這是十七屆三中全會最鼓舞人心的舉措。全會在總結中國農村改革30年的基礎上,認為我國基本上進入了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新階段,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是現實要求。由于“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業的穩定發展只能依靠制度建設”[17],所以,全會指出農村制度建設是推進農村改革的關鍵,即要穩定和完善基本經營制度、健全土地管理制度和農村民主管理制度、建立現代農村金融制度等。另外,要通過農業結構的調整、基礎設施建設等,來積極發展現代農業,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還要加快發展農村文化、教育、醫療衛生等事業,完善社會保障、扶貧開發、防災減災和社會管理等體系,進而在發展農村公共事業的基礎上,促進農村全面進步。當然,推動農村的改革要靠黨的領導。因此,全會也提出了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基層干部和黨員隊伍建設等任務。
當前,中國改革進入深水區、攻堅期,以習近平為核心的新一屆領導集體圍繞發展方式粗放、城鄉區域發展和居民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社會矛盾凸顯等問題,敢于啃硬骨頭,貫徹黨的十八大關于“五位一體”的總布局,堅持全面的改革觀。黨的十八界三中全會創造性地提出了“六個緊緊圍繞”的總要求,發展了“五位一體”的基本思想,描繪了深化改革的新藍圖。全會明確指出:“城鄉二元結構是制約城鄉發展一體化的主要障礙。”[18]要健全體制機制,構建新型工農城鄉關系,使現代化成果與農民共享。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全會提出要加快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推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完善城鎮化健康發展體制機制”[18]。根據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必須逐步提高城鎮人口比例,否則現代化難以實現”[19]。對此,全會也明確了以人為核心的城鎮化方向,以及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政策等,為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提供了政策導向。藍圖已經繪就,關鍵要增強改革信念,增強機遇意識和底線思維,高舉農村改革的大旗,更有效地釋放農村改革活力。而“現行農村基本制度是中國過去30年保持了發展中穩定的秘密,也是未來30年中國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最大制度紅利之一”[20]。因此,貫徹落實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中國農村改革的方針,要保持現行的基本制度長期不變以及相關政策基本穩定,漸進式地推進中國農村改革又好又快發展。
改革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是歷史性的巨變。這種變化使“現存的特權者受到限制,而非特權者的經濟與社會地位逐步改善”[21]。“改革對于農民是替代物”,農民可以是現存秩序的堡壘或革命的部隊,這取決于“現有制度能在多大程度上按照他們的想法去滿足他們切近的經濟和物質利益”[22]。通過改革開放以來8次三中全會的橫向研究和縱向比較分析,可以發現我黨推動農村改革的領域之廣泛,即從基本制度到具體體制機制,從局部改革到整體推進,從農村經濟層面的改革到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精神文明、農業生態、黨建等層面。改革力度不斷加強,相關措施不斷完善和細化,農村的活力、農業的潛力、農民的創造力不斷被激發出來,呈現改革發展突飛猛進之勢。農村改革吹起了中國改革的浪潮,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突破口。循著“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農村改革和城市發展相互推進,逐漸深化,是改革開放36年來農業增收、農村發展、農民富裕的重要法寶。當前,在農村改革中,出現土地流轉問題、土地承包與補償問題、城鄉發展一體化問題、農民向市民轉化問題、農村基層民主建設問題等。這些都需要我們堅定改革信念,強化底線思維,按照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涉農條款的部署,著力破解制約農村改革發展體制機制的根本性難題,最終通過全面深化農村改革來解決。在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中,真正讓農民過上小康、有尊嚴的生活。
參考文獻:
[1] 文道貴.從黨的經濟工作視角看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歷史意義[J].社會主義研究,2009(1).
[2] 李楊,楊中旭.改變中國的36天——十一屆三中全會重大決策出爐幕后[J].協商論壇,2008(12).
[3] [英]理查德·伊文思.鄧小平傳[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13:324.
[4] 陸學藝,溫鐵軍等.將農民轉移出來[N].四川政協報,2003-11-20.
[5] 吳敬璉.1988年中國經濟實況分析[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77.
[6]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43.
[7] 任仲平.改變中國歷史命運的歷史抉擇——寫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確立20周年之際[N].人民日報,2012-07-10.
[8] 王偉光.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央黨校出版社,2006:4.
[9] 龔育之.新中國農業和農村工作中具有歷史意義的三次三中全會[J].農村經營管理,1999(10).
[10]陸學藝.中國社會主義道路與農村現代化[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6.
[11]李海鷗.繼續推進農村改革——學習黨的十五界三中全會《決定》體會[J].政策,1998(12).
[12]潘維,賀雪峰.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理論與實踐[M]. 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6:12.
[13]張卓元.以完善為主題推進市場經濟體制建設[J].紅旗文稿,2003(22).
[14]李君如.十六屆三中全會解讀: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歷史性決策[N].中國青年報,2003-10-29.
[15]陳錫文.“一號文件”是農民的福音[N].光明日報,2009-02-10.
[16]蔡慶悅.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決定》解讀: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推進農村改革發展[J].前線,2008(11).
[17]溫鐵軍.中國農村基本經濟制度研究:“三農”問題的世紀反思[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0:13.
[18]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Z].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39-41.
[19]陸學藝.“三農論”:當代中國農業、農村、農民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184.
[20]賀雪峰.改革語境下的農業、農村和農民——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涉農條款解讀[J].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14(3).
[21]Albert O.Hirschman.Journeys Toward Progress[M].New York:Twentieth Century Fund,1963:267.
[22][美]塞繆爾·P.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華,劉為,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