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暉
墨,溶于水,化于無形,猶如時間流過指縫,琢磨不透,變化多端。人,留存于時間,揉合于天地的寬廣,展現天賦,散播文明。中國人巧妙地將兩者結合,有感而發,肆意揮灑。
寫意作為中國畫中以意寫形的代表,用來抒發畫者當下的情緒再適合不過,瞬間的書寫,在不可逆的宣紙上留下了當下的心性,或有趣,或灑脫,或狂野,或憤怒,生命的節奏躍然紙上,寫下封沉千年的華夏文明。
文人雅士常以“舞文弄墨”來形容墨客在創作過程的常態,而今的表現方式更大膽不羈,可用“筆歌墨舞”來形容這種多元化,釋放內心能量的創作模式,從而展現出作者瞬間的情緒,爆發真正的本我,這就是我這次創作所想要呈現的感覺。
例如唐代著名書法家顏真卿,在其侄子死于叛軍之手后所寫的《祭侄文稿》,他在書寫這篇文稿的時候懷著悲痛、憤怒、追思的情緒,將破筆、錯誤、修改的墨跡完整的呈現在文稿中,最終這篇《祭侄文稿》與王羲之的《蘭亭序》、蘇軾的《黃州寒食帖》并稱為“天下三大行書“法帖,是中華十大傳世名帖之一。因其辭、書皆佳,且均為文稿草稿,情切意真。他們正是在無心于書的創作狀態下任意地揮灑,達到墨線與精神的高度統一,才不期而然地達到了最佳的感人效果。
從形式和表現的敘事語言性格中的“寫意”,可以把“寫”和“意”的理解在兩個層面上:鋼筆和墨水書寫的享受,是“以大觀小”的心思內向,也是“遠觀其勢”的心路外延。而且還延長心態“,其潛在的距離” 。因此,中國畫“寫”的基礎上,鋼筆和墨水,可以上升為一個獨立的審美判斷。筆墨本身的內容、形式和價值觀,是語言組成的“美” 。只有這樣,中國畫強調“寫”才具有真正的意義。
寫意的動態性能是一種主觀的努力,這可能更有利于發揮中國畫寫意個性的特點。因此,該行寫意行筆落墨的過程就是“內省”的需求,是形意之間單獨的旅程。 “意”在中國畫品鑒中,既有內容品位的限定又有語言品質的規范。《周易》中的“立象以盡意”,是為大者;莊子“語之所貴者意也”,小中見大者,二者品格中的精神指向都一致是“寫”與“意”的相輔相成。“意”更多在于藝術層面的解釋,“境”可能更具有文化層面的含義。寫意品格的精神指向應歸結于境界的升華,這一品格的塑造在于理想中的境界追求從品格升華為境界似乎有一種距離之間的情意朦朧,或者說是一種從意到境的神遇而不可求的心靈等待。
宋人方回《桐江集》里有一段議論:“顧我之境與人同,而我之所以為境,則存乎方寸之間,與人有不同焉者耳。”說明境界的差異在于心與境關系中的主觀作用。境存乎心,品源于心,這都是自我的意識決定存在的風格。所以方氏又說“心即境也,治其境而不于其心,則跡與人境遠,而心未嘗不近。治其心而不于其境,則跡與人境近,而心未嘗不遠。”從上述對中國畫的思考聯系到自己的畢業創作《舞者》, 治其境在于治其心,品格指向決定著境界的追求,心意高度確定著境界的深度,在品格的關照中,境界才能給人以崇高的感悟。因此從主觀能動的意識上著手,設定舞者不是現實的舞蹈紀錄,不是簡單的視覺沖擊,而是從畫面構圖、人物造型、空間意識等實現自我突破與釋放,解脫日常生活所體驗的物理規律以及規范的寫實意識束縛,揮灑真正的自我藝術表現,從舞動的水墨之“跡”中尋找個人性的現代中國畫意識之“心境”,在具有現代意識的寫意品格中求索和磨礪祈盼的境界。《舞者》設定了一個超越地心引力、主觀的舞蹈運動空間,在人體軀干結構上賦予舞者們雕塑的質感,而在空間上賦于太空的隨意感,在筆墨表現上強化畫家個人的水墨輕盈。雕塑感具有花崗巖般的沉重,是物質的無生命,這是一種物理性的束縛,我盡量使用大筆濃墨勾勒出人體的主體結構,但是一旦音樂響起,他們飛躍、旋轉、飄浮、翻騰,我又以淡墨輕筆拖出肢體的舒展,再以潑墨暈染空間的音樂性、虛擬性,讓這種雕塑感變成力量、生命的多維度轉換,舞蹈中的生命性使雕塑感融合于不同凡響的筆墨質感。我力求賦予作品獨特的呈現方式:以淋漓酣暢的筆墨灑脫刻畫張弛有度的動感;打破常規真人舞蹈等受地球引力影響的舞臺局限,以在太空空間內漂浮翻騰等想象來渲染力與美的演化過程,讓畫面上的舞動呈現出生命與運動的自由不羈,行云流水般的意識與筆墨解放,這種筆墨質感與思維形態的結合就是我所想追求的寫意——當代繪畫的詩性靈魂。
如何通過人體舞動的行跡選擇適合自己個性的水墨形態表現方式,找到能讓自己也可以為別人產生有意味有格調的視覺閱讀想象,通過這一創作學習過程深化對中國畫內在文化的了解以及通過表現人體運動來展現個人藝術空間的無限性,實現在傳承文人畫的筆墨精神中釋放水墨寫意人體的現代魅力和能量。上述論文探討了自己的作畫方式論,它就是形成有別于傳統國畫的寫意方式和筆墨質感,它必須具有當代性.同時要以社會現實生活為基礎,充分認識到中國畫傳統不但具有延續性的歷史價值,也更具有時代的開放性和多變的個性價值。吸收與繼承中外文化后“中得心源”,產生的創新欲望和認知。潘天壽說:“境界層上,一步一重天。雖咫尺之隅,往往辛苦一世,未必夢見。”可見境界是中國畫藝術中窮其一生都很難得到的東西,寫意不是簡單的筆墨問題是真正的境界格局。因此以 “意向”和“寫意”這兩點作為自己中國畫創作的創新核心,在“寫意”中釋放主觀能動作用,追求境界的格局,這就是我今后追求的藝術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