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合并，想說愛你不容易

板橋霜

5月13日，焦裕祿逝世50周年紀念日的前兩天，也是習近平總書記剛剛完成對蘭考縣委常委班子民主生活會指導的第4天。

當日，開封日報還用了一個整版發了一篇名為《從省會遷鄭到鄭汴一體化發展》的文章，格外引人注目，文章作者是原開封市地方史志辦公室調研員，方志專家郭書學。

文章最核心的觀點是呼吁鄭州、開封、鄭汴新區3個單元合并，稱鄭州名字太“小氣”，可改名為“東京”，并把行政中心搬到開封。這在國內實屬罕見，此文一出，引起輿論熱議——開封等不及了，公開向鄭州“求婚”了。

和開封形勢類似，但態度截然相反的是咸陽。上個月底，西安召開的大關中發展論壇上，最早提出西咸一體化的陜西省社科院專家張寶通“舊事重提”。隨即，咸陽市政府以“關于某學者‘三分咸陽觀點的聲明”形式，直接否認。地方政府直接介入爭論、駁斥學者觀點，也屬于比較少見的了。

加之哈爾濱、連云港兩市先后獲得國務院的縣改區批準，不少人在猜測，難道新一輪行政區劃大調整要來了？

鄭州、開封：“七年之癢”

有區域研究專家告訴廉政瞭望記者，開封在這個時候“高調”呼吁鄭汴合并，有自己的考慮，因為今年剛好是河南省會從開封搬遷到鄭州的第60個年頭。

引起坊間熱議的是開封日報上這篇文章的尺度。文章稱可以考慮將省會遷出鄭州，重回開封，甚至提出了省會新址應選在開封新區的杏花營一帶。

文章還稱由鄭汴兩市合組后形成的特大城市，應果斷舍棄“鄭州”這一名氣不大的稱謂，改稱東京市。并舉出石家莊的例子，“作為河北省城，總感覺名稱內涵單薄，正醞釀改名‘正定市。”不過廉政瞭望多方打聽，石家莊市官方從未有過類似表示。

其實，自2005年開始，“鄭汴一體化”就一直是河南的重點方略。早在2006年10月，鄭州開封兩地就實現了電信同價，但真正實現共用0371區號，卻是在去年10月26日，中間隔了7年。當地有人笑言：“鄭州和開封終于熬過了七年之癢，如果說開封是主動求愛的窮小子，鄭州就像個羞答答的大姑娘。”

“和開封相比，鄭州作為省會城市，或許有著更復雜的考慮。”河南省級機關一名處級干部認為，“當年鄭汴一體化申請新特區敗給武漢和長株潭后，被專家認為這個方案弱小、不夠分量，應將中原城市群的一體化作為綜合改革的試點。后來，鄭洛工業走廊提的次數明顯多起來了。”

河南是全國第一人口大省，“但出了河南，都沒人認鄭州是中部老大”；開封則是十一朝古都，1000多年前全世界最繁榮的城市。不過，幾年前卻遭到了紐約時報不客氣批評：“今天的開封，地位無足輕重。”

不少人表示，“鄭汴一體化”是個很好的創意，這和湖南“長株潭”、陜西“西咸”是一個模式，弱勢的一方終歸是要為強勢的一方做貢獻的，不過有的城市放不下這個“架子”。

2003年底，時任河南省委書記的李克強就提出了“中原城市群”設想，建設大鄭州，發揮中心城市的產業集聚和輻射帶動作用。據河南日報報道，當時一些沒被納入“中原城市群”的城市擔憂遭邊緣化，李克強回應：“就是不能搞平均主義，就是要走不平衡戰略，要集中力量優先發展中心城市。”

當地一名學者對廉政瞭望記者表示，正因為洛陽、開封、安陽、許昌這些城市都太有歷史和底蘊了，結果造成誰也不服誰。“現在開封是豁出去了，通過官方渠道來主動喊話了，類似窮小子向富家女求婚，還要求人家把家業都搬過來，再把字號改了，你說對方會怎么想？”

咸陽“三分”：有“骨氣”，更講政治

在不少人看來，相較于國內諸多都市圈中的核心城市和周邊城市的關系，咸陽顯得有些“另類”。

曾有媒體不客氣地說過：“西咸之間表面的一體化，更像是一場包辦婚姻，難言幸福。”不過在西咸新區被正式確立為國家級新區后，這種情況得到了相當大的改變。當然，在咸陽一些官員心中，還有一些“小九九”：“西咸新區屬于省直管，劃走那一塊后，咸陽今后怎么辦？”

王巖是咸陽的一名老干部，他說：“有的領導卻不這么看啊，也不好說孰對孰錯。究竟是當廳級的地級市干部好，還是副省級城市西安下轄的區干部好，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不過，咸陽下轄和西安臨近的涇陽、三原、興平、禮泉4縣中一些干部對西咸合并，則是翹首以待：“要是真能并到西安應該是好事，于私來說個人待遇肯定要提高一大截，于公則是大家的教育、醫療、社會保障會更完善。”

不過，咸陽彬縣宣傳部的官方微博“彬縣宣傳”則更為直截了當——“沒有歷史觀的學術，只能自欺欺人”。在張寶通的方案中，彬縣要被“劃入”銅川市。

王巖對廉政瞭望記者分析，咸陽市政府的這份“聲明”是很得體的——“咸陽是我國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具有2360多年的建城史，是中國第一帝都。這樣一個擁有厚重歷史文化傳承和充滿經濟活力、具有廣闊發展前景的城市不可能在我國行政板塊消失。”

“擁有14個區縣的咸陽是省內第三大城市，在1983年全國大范圍推行‘市管縣的體制下，陜西省保留了咸陽地區，卻將原咸陽地區管轄的周至、戶縣劃給了西安，如今又有人提出咸陽三分后并入西安，這讓咸陽人有一種被‘逐步蠶食的感覺。此外，這個方案也容易落入‘拆東墻補西墻的窠臼。”王巖表示。

咸陽是陜西關中土地最肥沃最核心的地區，在民間，當地不少人覺得“咸陽已經為西安犧牲了很多城市的利益”，有網友甚至喊出：“誰三分咸陽，誰就是歷史罪人。”但更多的人還是比較理性，表示“只要有利于關中大發展的舉措，有利于老百姓的舉措都支持”。這也被外地一些網友稱：“咸陽人太講政治了。”

對此，有專家分析，咸陽和西安之間的距離只有20多公里，兩地的生活習慣也本就沒多大區別，真要做一些調整，相信大家是可以接受的。

南通入滬：“沒可能的，不用想了”

今年2月底，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了“首都經濟圈”的概念，并提出了7點要求，其中一個重要內容就是“自覺打破自家‘一畝三分地的思維定式”和“加強頂層設計”。這被認為是今后區域合作和發展的指導思想。

在當時的座談會上，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郭金龍表示，北京要克服行政轄區慣性思維的束縛，自覺把工作放在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大局中去謀劃和推進。

在中國社科院最近上報的“優化帶動縱深發展的空間布局”的方案中，也明確提出要突出以上海為中心的扇形空間結構，完善平衡各方利益的協調機制，其中兩項子方案則不約而同提到了上海北面的南通。

一是在現有的行政區劃之下，提升南通的戰略定位與行政級別，并將通州灣新區提升為國家級新區。有專家分析，南通是我國首批對外開放的14個沿海城市之一，如果要提高級別，那就只能是副省級城市或計劃單列市了，目前是比較難以解決的。

于是，社科院報告中第二個方案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方案稱可以通過行政區劃調整將南通劃入上海，形成“兩江三岸一島”的大上海。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院長助理倪鵬飛表示：“這一調整會為各方期待，上海將獲得巨大的發展空間，江蘇省及省內其他城市在全國的定位也將獲得重大提升。”

但這種說法引起江蘇省內一些專家的反對，“南通真的要給了上海，江蘇能有什么好處？”

相對于民間的熱議，南通官方并未作出回應。廉政瞭望記者向南通市一名官員打聽，他說：“沒可能的，不用想了。南通的面積比上海還大，你覺得上海可能吃下一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地方嗎？再說，南通市去年GDP超過5000億元，在省內排名第四。今年1～4月財政收入增速達到17.81%，排全省第一，江蘇難以輕易放手。”不過，南通的幾只股票在近期倒是呈現出喜人漲勢，房價也有小幅上揚。

有上海官員則委婉對廉政瞭望記者表示：“哪個城市不想擴大地盤？但利用行政力量來強推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這種事情需要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并且要符合國家整體戰略。何況去年上海在成立自貿區時，在政策和改革的二選一中，已經選定了后者。”（應采訪對象要求，王巖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