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拉雅
浙江三大藏書樓江南文化縮影
撰文/拉雅
JIANGNANWENHUA SUOYING
如果問中國藏書文化最興盛的地域,非江浙莫屬。江浙自古富庶,文化發達,多出文人騷客,藏書文化興盛是自然而然的。藏書達幾十萬卷的藏書樓在浙江不止一座,熱愛文化的江浙人演繹了一個個藏書傳奇。南潯嘉業堂、浙江玉海樓、海寧別下齋、范氏天一閣被稱為“浙江四大藏書樓”。這些充滿詩意和溫情的名字一次次溫暖著我們的唇齒和心懷。歷史經常沉默著,但終究不會如塵煙一樣消失在時間長河里,讓我們拽回歷史中那些燦爛的、久遠的、依稀的影像,在這個喧囂的不讀書年代,來說一說浙江三大藏書樓的故事。因天一閣做為最古老的藏書樓在前面有專門報道,在這不再做介紹。

玉海樓

1.南潯嘉業堂書樓

2.玉海樓正門

3.南潯嘉業堂內藏書
嘉業堂是一個謎。許多次,當我來到南潯嘉業堂藏書樓,長久地盤桓在藏書樓的花園小徑時,總是為這座掩映在綠蔭叢林中的一代藏書樓而陶醉。這是一個廣袤幽深的園林,它可以盛得下整個世界。近代的南潯,多得是優雅精致,玲瓏剔透的江南園林,三步一閣,五步一樓,那大大小小的園林,總讓人留連忘返,但在這些園林中,最突出的莫過于和嘉業堂連成一體的小蓮莊。
嘉業堂和小蓮莊的主人是劉承干,這位在近代史上頗有名氣的藏書家,也是近代潯商中的“四象”之一劉鏞的孫子。劉承干是個愛書成癖的人,當時正逢日本靜嘉堂文庫收購同邑陸心源“皕宋樓”藏書,震動一時,劉承干不惜工本,重金搜羅,其中包括宋元明善本和珍貴孤本,前后聚書多達一萬二三千種,十八萬冊約六十萬卷,耗資三十萬元,建嘉業堂藏書樓存書。劉承干收藏的書最為著名的有宋刊《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號稱“鎮庫之寶”。
站在藏書樓的天井中,猶如置身于一個正方形的廣場,抬頭仰望,天空也是方正的,顯得闊大和高遠,天井占地約二畝,平鋪方磚,不生雜草,四季如一,這里是夏季晾曬圖書的場所。藏書樓是一座磚木結構,中西合璧的“口”字形回廊式建筑,主樓為二層廳堂式建筑,平面呈正方形式,樓分前后兩進,每進面寬七間,左右廂房各六間,共五十二間,樓四周墻基約五、六尺高,皆用花綱石砌,面向天井的庫房全部裝有落地長窗,可見藏書樓建筑的考究。沿著庫房邊走廊漫步,可看到當年劉承干刊刻古籍時留下的書版。藏書樓的窗戶特別多,這有利通風采光,對圖書的保存是極為有益的。
藏書樓深深地掩映在綠樹叢林之中,在這樣的花園中漫步,不僅可以感受到濃郁的書香,和承載著五千年歷史的文明之光,還能深切地體會到“境由心造”的妙意。典籍是文明的傳承,歷史的記錄,同樣,妙造的園林更是一部韻味深長的大書。南潯歷來藏書蔚然成風,而且人文薈萃,藏書家之多,以一鎮之構,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著名的就有沈節甫的“玩易樓”,張石銘的“六宜閣”、蔣汝藻的“密韻樓”,龐元濟的“半畫閣”,還有周慶云的“夢坡室”,其中沈節甫的“玩易樓”是和寧波“天一閣”齊名的明代四大藏書樓之一。
樓主劉承干不但以收集古籍而蜚聲海內,還以雕版印書而為人稱道。魯迅先生曾到劉承干在上海的嘉業堂購置劉氏刻本,稱贊劉承干為傳播中華優秀文化所做的貢獻,他說:“對于這種刻書家,我是很感激的”,“非傻公子如此公者,是不會刻的,所以他還不是毫無益處的人物”。
劉承干后來因家道中落,藏書大量散失,遂流入國內各大圖書館,解放后,他將藏書樓及藏書、書版全數贈予浙江圖書館。嘉業堂藏書樓始建于一九零二年,落成于一九二四年,歷時二十二年。像這樣規模龐大的私家藏書樓,在現代圖書館群起的時代,可謂是中國歷史上最后的一座藏書樓。
位于溫州瑞安萬松路西端護城河旁的玉海樓,在翠柏、修竹和古樓的掩映中顯得寧靜且生趣盎然。如果說杭州文瀾閣是皇家藏書,寧波天一閣是官僚藏書,南潯嘉業堂是商人藏書,那么玉海樓可稱作文人藏書,是一座具有特殊意義的私家藏書樓。它如同一個文化坐標,將19世紀的溫州文化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以孫衣言、孫鏘鳴、孫詒讓為代表的文化精英堪稱當時溫州文化的領軍人物。
玉海樓系清光緒十四年(1888)“清末三先生”之一孫依言為其次子詒讓潛心著述而建的藏書樓,含孫詒讓故居和百晉陶齋,分別坐落在南北相向的三條縱軸線上。建筑群在平面布局、大木構架、封火山墻以及裝修等方面都具有濃厚的浙南地方特色。環境幽雅,景物相宜,集藏書樓、優秀民居和私家園林于一體,規模宏大、保存完整,在清代名人紀念建筑中實不多見。
因孫氏父子敬慕南宋學者王應麟之通博,所以取其巨著《玉?!纷鳛闃敲允静貢叭粲裰滟F,若海之浩瀚”。玉海樓臺門石額“玉海樓書藏”為清禮部侍郎順德李文田書。石聯“玉成桃李,海涌波瀾”是郭沫若來此考察時所題。
在晚清那個風云激蕩的年代,孫氏建玉海樓,收集藏書目的頗為高尚,他們藏書并不是只為自家,而是愿造福鄉里。孫衣言在《玉海樓藏記》中說:“鄉里后生,有讀書之才,讀書之志,而能無謬我約者,皆可以就我廬,讀我書。天下之寶,我固無欲為一家之儲也?!痹谶@一宗旨下,玉海樓有一個十分龐大的讀者群。當地的學者名流均成為玉海樓的座上賓。孫氏族人不少年輕后生常到玉海樓讀書請教。其中孫詒澤畢業于北洋水師學堂,留校任教習,后被黎元洪聘為總統府顧問。當地青年項驤出身貧寒,十分鐘愛玉海樓藏書,后考入南洋公學與邵力子、黃炎培、于右任等同學,后赴美獲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碩士。牧童出身的李笠,一有空兒就到玉海樓讀書,學業大進,后歷任中山、南開、復旦大學教授,為著名的??奔摇?梢韵胍姰敃r,多少穿著長袍的有志青年來往玉海樓,樓里有靜默閱讀時也有激昂討論時,空氣中飄著油墨書香……
據傳,孫衣言訂的“藏書規約”非常嚴格,允許有志青年入閱,禁止任何人攜書出樓,甚至對看書的姿勢也作出規定,不能靠著看,不能側著看,不能倚著看,不能躺著看,不能單腳站著看,不能用指甲掐書的中縫,不能用指肚蘸唾沫翻書……民間傳說孫詒讓曾三年不下樓,飯菜用吊籃勾上來,甚至練成了黑暗中摸準任何一本書的功夫。
在“庭院深深深幾許”的玉海樓內徜徉,仿佛能看到頭戴瓜皮帽,身著長衫馬褂的孫詒讓在這里著書研學,讀書會友的身影。玉海樓已然不僅僅是一座建筑,而是容納千年絕學的巍巍殿堂,它浸透著一代宗師孫詒讓的畢生心血和汗水,體現著孫氏家族的執著和向往。

海寧以潮文化、燈文化和名人文化飲譽天下,但鮮有人知第四大文化,即藏書文化。海寧人杰燦若星河,這絕不是偶然的,最典型的特征是眾多藏書樓的出現,藏書文化逐漸形成,其人文精氣直接熏陶了一批批的文化人??梢赃@樣說,古代和近代的海寧人是久久地浸潤于悠悠的書香、深深地根植于眾多的書卷里的,這才有了名人輩出局面。海寧的藏書文化在歷史上曾有過燦爛輝煌的時期。清朝終結以后,由于公共圖書館的勃興,逐漸取代了私家藏書,這道風景才逐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然而檢索典籍,仍可以窺見其歷史印痕,它們鐫刻著海寧私家藏書盛衰的軌跡,依然可以喚醒我們原本就不應遺忘的記憶。
清代硤石的藏書家,乾隆、嘉慶時代以陳鳣的向山閣著稱于世,及至道光年間,繼起的則有蔣光煦的別下齋和其從弟蔣光焴的衍芬草堂。其中以別下齋為為晚近浙江四大藏書樓之一。
蔣家原本就是書香世家,蔣光煦其堂伯祖桐庵筑有藏書樓深柳草堂,堂伯父夢華筑有藏書樓來青閣,藏書不少,雖昔人有言:“積金未必能守,積書未必能讀。”蔣光煦自幼便好購藏,勤于搜訪,但凡遇到名跡或善本,不惜千金以求,所藏不乏宋元槧本、舊刻舊抄本,積古籍十萬余卷,家中圖書滿室。
蔣光煦所藏既富,所見又廣,在長期購書中,善與苕賈打交道,苕賈即書賈,因為當地江河水網密布,舊家積書也流落頗多,所以販書為業成為謀生一途。后來人們就把這些活動于江南一帶的書賈客船的主人稱作苕賈。蔣光煦搜集古書之法,就是將自己所藏之復本及刻印稍遜之書與湖州等地書商交易,而當時書商的種種作弊手段,客觀上提高了他的版本鑒別能力和識見。
別下齋藏書樓毀于近代太平軍入浙時。咸豐十年(1860),太平軍入硤石,蔣光煦居所被毀,所刻《別下齋叢書》和《涉聞梓舊》等書版,生平所藏珍籍及金石書畫等未隨身攜帶走的亦同時成為劫灰,避難在桐木港的蔣光煦聽到消息,痛心嘔血,不久即離開了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