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一名小學教師,現在是一名培訓師,雖然教育對象變了,但不變的是“書生”之氣和“書生”之志。
教書人
我的名字,天生注定是一個教書人。剛上小學一年級,我就模仿著老師的樣子,在家以門當黑板,給妹妹上課。
教師的情結,讓我更懂得怎樣做一個討老師喜歡的好學生。我的老師也很樂意讓我做“小老師”,讓我幫班主任看管午睡課,幫老師批改試卷,甚至上臺講解難題。中考的時候,我第一志愿填了師范,盡管我的老師認為我“全校中考成績第一,做個小蘿卜頭有點可惜”。
1988年,我師范畢業,被分配到了家鄉的一所村小,沒能留在中心校,我悶悶不樂,拼足勁積蓄著“翻身”的資本。
在學歷上,我開始自學南京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專科和小學教育本科,成為全鎮本科第一人,還獲得了當時無錫縣學以致用優秀自考畢業生的光榮稱號。
在業務上,為了在“新教師三年達標”中獲得優秀,我把學校歷年訂閱的所有專業期刊翻了個底朝天,摘下所有任教年級的教學設計,用心嘗試,上出了不一樣和不一般的課,毫無懸念地被評為優等,最后調到了中心校。
之后的教學,我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當“小老師”的經歷,揣測我的學生也應該有此能力,于是想到了一個教師偷懶的辦法——讓學生成為“教書人”。學生首先備課,也就是自學接下去要學習的內容,然后講課,課上充當“小老師”講給大家聽。對學生已經弄懂的知識,我就不需要再費口舌。自學讓課堂省出了許多時間,學生的作業大多可以當堂完成。
這樣的課,我輕松著,學生興奮著。在別的班還在拖課時候,或者在其他班學生課間埋頭作業的時候,我班孩子卻在外面瘋玩,讓其他班老師感到不快,埋怨我班影響了他們班的學生,也讓其他班老師感到不安,擔心我班學生學習會受此影響。
畢業考試結果出來了,其他班級的平均成績都是九十幾分,而我班卻只有八十幾分,雖然不是一落千丈,但卻是最后一名。校長找我談話了,問我是不是偷懶了,我也開始懷疑自己的這種偷懶是否正確。
在忐忑不安中,過了一年,在一次中學對小學的反饋中,獲悉了我班學生進入中學后有著很好的發展勢頭和很大的發展潛力,突出表現在我班學生有著較強的自學能力和探究能力,并且很少厭學。校長又找我談話了,只是這次肯定了我的“偷懶”,要我總結經驗與做法。
于是,我的“偷懶”辦法從地下轉到了地上,名正言順地開始了“小學數學開放式教學”課題研究,在全校推廣,提出了“要讓學生學得開心、學得開竅,教師必須教得開明、教得開放”的教學理念。經過十幾年的研究,現已成為省重點課題。2005年,我首戰告捷,順利地被評為江蘇省特級教師。2013年6月,我的課題研究專著《課堂突圍與開放》由福建教育出版社正式出版。
讀書人
走上教師崗位之前,我在讀書。走上教師崗位之后,我以為不再需要讀書,一門心思教書即可。誰知,層出不窮、千奇百怪的問題,讓我不得不繼續讀書,讀更多關于教育教學實踐方面的書。
我有三種“取經”之路:一是閱讀“經典”,可以是教育領域的經典之作,也可以是非教育領域的經典之作;二是閱讀“經歷”,可以是教育名家的經歷之路,也可以是非教育名家的經歷之路;三是閱讀“經驗”,可以是教育方面的經驗之談,也可以是非教育方面的經驗之談。至今,讀書成了我的習慣,閑時讀,睡前讀,一天不讀感覺少了什么。
那一次的讀書,讓我發現,讀書還可以傳染給學生。自學本科時,為了抓緊時間,我常常隨身而帶《現代文學作品選》。那時我做班主任,在晨會與數學課的課間,就呆在教室里讀書。慢慢引來了許多孩子,請求我給他們講書中的“故事”,后來我靈機一動:“你們干嘛不去借本書一起看呢?”,于是孩子們借來我推薦的文學作品陪著我讀。一些不想讀書的孩子在靜悄悄的課間沒了玩伴,看到同學們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也慢慢匯入了讀書的海洋。
讀書,改變著我,也改變著學生,改變著學生對我的態度,改變著學生對學習的態度。一次無錫教育電視臺來拍攝我的專題片《“秀才”老師——嚴育洪》,我的學生在采訪時說:“嚴老師的備課本中總是夾著一本厚厚的英語書,我要像嚴老師那樣愛讀書。”聽到這樣的表揚,我驚訝,沒想到這種有違教師紀律的偷做私事,在學生的眼里竟然成了好事。
后來,自考結束了,我依然忘不了這樣的讀書效應,還會帶著一本文學書在課間“裝模作樣”地讀著、等著,期待著像我一樣的讀書人的加盟。為了激發一些學生挑戰數學難題的熱情,那一段時候,我故意捧著一本數學奧林匹克書,翻看著,驗算著,忽而嘆氣,忽而驚喜,引來了許多同甘共苦的志愿者。
寫書人
至今,我已經出版了22本教育教學著作。教好書,讀好書,才能寫好書。其中,平時的問題思考和論文寫作功不可沒。
寫好書,首先要寫好文章。運用漢語言專業練就的文字功底,從剛開始發表教學設計,慢慢走向教學案例、教學隨筆直至教學論文,從短篇走向長篇,從仿造到改造到創造,從注重格式到注重格調,思想開花節節高。400多篇省級以上刊物發表的教育教學文章,充實著我的智慧背囊。
參加國標本蘇教版小學數學教材的編寫,如虎添翼。在一次又一次的稿子修改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專家討論中,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擬實驗中,我認識了好多高人,傾聽了好多高見。一次教材編寫下來,我又長高了不少。
有了諸多“厚積”,寫書也就成了“薄發”的事。我的“薄發”始于“一發”,2004年,教育局孟曉東副局長因忙于公務,就把參編楊九俊主編的《新課程教學評價方法與設計》中的一章內容交給了我,讓我有了一試牛刀的機會。
恰好那一年,我在《人民教育》連續發表了3篇文章,其中一篇《評課,究竟誰說了算?》還引發了專家大討論,或許這樣的“史無前例”和我身處的錫山區為國家首批課改實驗區,讓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找到了我,征詢我能否為他們寫一本關于新課程方面的書,我把僅有的那個章節作為問路石發給編輯,看這樣的寫作水平是否夠格,結果一下通過,鼓勵我擴展成了一本《新課程評價與操作案例》,由此我踏上了屬于自己的寫書之路,只是沒想到這一條路會一直走下去。
此書深受廣大讀者好評,被教育部評為全國教師教育推薦課程資源。2005年,出版社請求我再接再厲。恰逢我已調到錫山教師進修學校,在給教師培訓的時候,因為我出身一線,所以沒有采用慣常的自上而下的培訓模式,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案例引路——發現問題——提煉話題——互動研討——理論解讀”,這樣的培訓方式因為接地氣,頗受學員喜歡。于是我趁機把平時積累的這些培訓材料匯編成書《新課程問題討論與案例分析》,結果此書也被教育部評為全國教師教育推薦課程資源。
2006年,我擔任了更高層次的區教學能手課題研修班導師。正值課改水深火熱之時,我看到了一些發燒現象,于是組織學員進行了對新課程教學十大關系的辯證研究,從一開始就有意識地把課題研究成果編寫成書《課堂焦點:新課程教學九辯》,由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因為該研究正當其時,被教育部評為最高級別的全國教師教育優秀課程資源,教育部課程中心劉堅主任在會見時評價說——“你做了我們以后想做的事”,2007年我接受了中國教育報題為《用辨證思維走好課改“平衡木”》的專題采訪。之后,我有目的地用辯證思維研究教育現象,出版了一些關于教育辯證性思考的著作,例如由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課堂點睛:教師流行語透視》、由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教育中的“不一定”》。
許多人問我,你怎么寫得出這么多書?答案是我把寫書當成課題研究來做。每一本書就是一個課題:一是尋找被教師忽視的問題,例如在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教育還能做什么》、在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教育中的“沒想到”》等著作;二是聚焦讓教師頭疼的問題,例如由關注教師生存狀態寫出了在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的《這樣教書不累人》(此書2012年引出到馬來西亞出版)、由關注生本教學寫出了在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從學生那里學教書》等著作。寫書即科研,同樣需要經歷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完整過程。
還有人說我,一不小心就出了一本書!其實,不是一不小心,而是非常用心!
說書人
回首往事,從做學生時的讀書到當教師后的讀書,從教教材到編教材,從讀別人的書到寫自己的書,都與“書”有緣。之外,我還擔當著“說書人”使命。
其中一種“說書”是“說”教材,可以理解為把教材“說”給學生聽,這也就是教書。自參加教材編寫后,我又多了一“說”,把教材編寫意圖和實施建議“說”給教師聽,從2004年開始,我應省教研室的邀請多次奔赴全國各地,給使用蘇教版教材的教師“說”教材、“說”教學。
另外一種“說書”是說我自己寫的書。我的書常常被許多地方用作教師培訓教材,有時出版社或培訓單位會邀請我去給老師們當場解說自己的書,當場解答老師們提出的問題。有些地方“說”了一次,來年又會邀請去“說”,迫使我必須不斷地說新內容,也就逼出了我一本又一本的新書。
在自己區內的教師培訓中,我有時也會說自己的書,分解成一個個專題,提供給學員分析、討論。在說書中,我常常要求學員把我的書稿想成一張“試”卷:對學員沒想到的,我就鼓勵他們去做一做,用成功的案例替換我的案例,這種讀書方法如同做“填空題”;對學員不認同的,我就鼓勵他們去議一議,用正確的觀點糾正我的觀點,這種讀書方法如同做“判斷題”;對學員有更好的,我就鼓勵他們去比一比,用先進的思想升級我的思想,這種讀書方法如同做“選擇題”。
做一個會教書、會讀書、會寫書、會說書的“書生”教師,這樣努力的目標,讓“百無一用是書生”在我的身上成為傳說。
責任編輯 蕭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