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濤

我希望每一個走出場的觀眾不用再為我們這個劇去思考什么,只是讓他們看完能夠感受到溫暖就好
當一個事業、感情連遭重挫的“屌絲”突然遇到從天而降的天使,會發生什么樣的故事?天使的到來會不會改寫他的命運,幫他找到幸福?
話劇《我是天使》是話劇界年輕團隊的新領航,被譽為“2013年必看話劇”。
作為中國國家話劇院“消夏戲劇廣場”公益演出季的最后一個劇目,《我是天使》在國話小劇場上演。該劇講述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天使”如何解救男“屌絲”的故事,劇中不乏當下潮流詞語和社會熱點話題,詼諧幽默、青春洋溢。而幽默搞笑之余,也用“天使”這一虛擬的符號為觀眾傳遞出正能量,讓觀眾認識到解決生活中的問題只能靠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天使”。
《我是天使》的整個創作團隊平均年齡24歲,他們是孟京輝執導的《活著》中的青年演員,有味道的語言和靈氣的表演動作令觀眾捧腹,在舞臺上的臨場發揮更展現了他們的急智與功底。
令人驚嘆的是,這樣一部優秀的話劇,編劇竟然僅用了20天就完成劇本,劇中的女一號同時兼本劇的編劇和導演。這也是這位年僅26歲的小姑娘第一次執導的作品。
觀眾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但在這個“85后”的年輕人身上真實地發生了,她就是國家話劇院青年演員汪玥。
20天的即興創作
《我是天使》自2013年首演以來得到了觀眾的普遍認可,曾被網友評價是“2013年度最值得看的話劇”。如此的受歡迎和認可對這個年輕女孩來講,就像做夢一樣,也就如同她這部劇的創作過程,同樣充滿了夢幻色彩。
她告訴記者:“拍完這部戲后,我曾經拍著自己的大腿說,我這輩子再也不當導演了。可剛過沒多久,又想著要不要再寫個劇本啊,來個巡演啊什么的。”
似乎對于汪玥,話劇的魅力是無法抵擋的,因為在話劇上的天賦異稟,對話劇的熱愛與追求讓她無法自拔地陶醉在這個世界里。
談及創作的過程,她娓娓道來。
“為什么會創作這樣一部戲呢?”
“有幾件事情的接連發生讓我萌生了寫這樣一個劇本的念頭。那時,我有一個朋友感情事業上遇到了一些問題,產生了輕生的想法,這對我觸動很大。之后的幾天,我碰巧又看到了一個有關天使題材的片子,受其影響,我就把天使和朋友輕生的事情結合在了一起。”
在汪玥看來,《我是天使》的創作也是一個機緣巧合,她是一個崇尚正能量的人,受一系列負面情緒的影響,她就很不痛快,就打算著手來寫一個劇本宣揚正能量。至于導演和投資的事情,她還沒有想那么遠。
“當時正巧有一個朋友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之前跟她提到過自己在寫一個劇本,她問:‘你的戲還打算做嗎?我給你投資!就這樣,我跟她不謀而合,戲也有了資方,而且她的行動力極強,沒幾天就告訴我演出劇場已經定好,開始要售票了。”
“毫無征兆,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我就開始考慮由誰來導,想來想去沒有很合適的人選。沒辦法,就親自上陣。但其實是,導演和演員是不能同時做的,這到后來有體會了才明白,可后悔也晚了。”
決定要拍這部戲,汪玥召集來了曾經在《活著》里一同演出的好友。第一天走進排練場,她還沒有一個成型的劇本。
“當時的場景就是大家都在大眼瞪小眼。”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演員問:“本子呢?”
“沒——有——”
“演出呢?”
“定好了。”
“怎么辦?”
“不知道——先排吧。”
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此時的“汪導”發號施令。
可就連汪玥本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排演,但她曾經看過一本書,是關于臺灣話劇導演賴聲川的。“他就擅長即興表演,在學校教學生就是這樣,拋開劇本的束縛,跟隨自己感覺的需要來表演。”
所以,也有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意味。汪玥也不得不嘗試著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排演。之后,導演和演員就圍坐一起,一邊編一邊演,效果怎么好就怎么來。
雖然距離演出時間僅有20天,但她不會因為時間的緊迫而降低演出的質量。“我也是個非常較真的人,有時候對演員的要求也很苛刻,比如,我會要求演員用多種方式去表現同一情景,直到看到滿意的為止。有時候試了很多遍還是不滿意,最后,整得演員都急了,沖著我喊‘你有完沒完。還來?還來?你要干嘛?”
開始的前五天還是進展得比較順利的,而且頗有成效。五天之后,大家的思維都有點枯竭了,沒有什么新的點子了。這個時候,汪玥就帶所有演員去看了另外一部戲。看完之后,她就讓大家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休息一天,要求他們回家查段子,看看有沒有新鮮的段子。“等大家再回來的時候,果不其然,又有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這樣一個禮拜過去了,一個較為完整的劇情結構已初步成型,接下來的一周汪玥要將一些小的段子塞到這個結構里面,對臺詞等等。而最后一個階段就是要豐滿,汪玥在考慮如何把主題找到,如何更好地做到她想要表達的思想。
“如今再回想那時的排演,還是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都克服了。”汪玥笑著說。
劇組的人員平均年齡不超過25歲,用的很多都是年輕力量,一旦碰到新的東西,有時會不知所措。比如服裝、化妝、舞美、音響、燈光。在沒做之前,她覺得這是一個技術工種,不需要由她自己親自去做什么,但事實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你,我自己還很天真地以為,他們會知道怎么做。”
“在第一輪演出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演的是最差的,因為我這個腦子沒法集中在這,因為如果只是一個演員,音樂錯了,燈光錯了,你肯定會接著去演,可我還是個導演,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立馬就停了下來,音樂沒起,我就在想音樂怎么又沒起?整個人就像分裂了一樣。”
狀況百出的情況下,也有一些意外的收獲,汪玥接著說,“劇里現在的這個男一號其實是我原先定的男二號,屬于誤打誤撞。但沒有想到演出的效果是始料未及的合適。因為我戲里的男一號是一個純屌絲,一個倒霉鬼。而我在看完他演出之后就一感覺,他真是太倒霉了!”
整部戲就這樣完成了,效果也是汪玥始料未及的好,一切都在常人覺得不可能完成的情況下完成了,而且巡演了一年多也得到了觀眾們的認可。
這樣的結果正如汪玥所說,“就像我的這部戲里所呈現給大家的正能量,因為我們年輕,我們很努力,我們不怕失敗。”這正是汪玥所要向觀眾呈現的,讓觀眾看到年輕人的努力。而不是他們演的是一部多么多么好的劇。
“如果再讓你做一次選擇,你會怎么做,還會像這樣嗎?”
“如果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想我會只做導演……”還未說完,又猶豫了一下,“也許會做演員吧,因為離不開舞臺。”
舞臺情結
在汪玥9歲那年,她做出了自己人生中一個重大決定,遠離家鄉,獨自一人來到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北京戲校)學習中國舞。然而,她是家人的掌上明珠,父母自然舍不得,但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家里沒有搞藝術的背景,就連汪玥當時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為小孩子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但我想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從小的表現欲很強,因為經常參加省市里舉辦的各種活動,練就了愛在人前表演的習慣。5歲的時候,我被安徽人民廣播電臺選中去當小主持人,主持的節目叫《月亮姐姐說故事》,我的角色叫‘小星星,和‘月亮姐姐一起主持節目。”
“現在回想,當時選擇來北京,也不全是因為舞蹈,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喜歡舞臺的人。我現在是一名話劇演員,可能在我不再跳舞之后,留下的更多的還是我對舞臺的一種喜歡,我很愿意在舞臺上呆著,我很享受被聚光燈和觀眾包圍的感覺。”
在戲校,小汪玥在身體的協調性和舞臺表現力方面都很優秀,但是最大的問題是身體的軟開度非常差,在一起學習的孩子當中,她是數一數二的硬,所以用她的話講,“老吃苦了”。但是她從來沒有產生過放棄的念頭,只是有時候會覺得鬧心。她經常問自己,為什么自己的先天條件這么差。因此,她曾一度非常努力,甚至達到了玩命的程度。“有一段時間,我睡覺就把一條腿拴在床頭,一條腿拴在床尾,就這樣睡,第二天早上起來腿就完全動不了了,但是這樣自己的軟開度就會好很多。”
都說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一個9歲大的孩子一個人在千里之外學習舞蹈,父母哪有不惦記的。
在班里“北漂”的孩子當中,汪玥的年齡也屬于較小的,爸媽不放心,除了接送,基本一個月就來一趟。
回想起那個時候,汪玥說,最大的感受是盼著媽媽來,就有人給洗衣服了。不到10歲的孩子哪里會洗衣服啊,洗一件體操服倒半袋洗衣粉,全是泡沫,到后來根本清洗不干凈,體操服上一塊一塊的都是洗衣粉,穿得渾身上下都是濕疹。媽媽來了之后,小汪玥才被拾掇得又像一個正常的小孩。
“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媽媽看完我之后,回去就哭了,然后就跟我說:‘算了,別學了,回家吧。”
學習舞蹈,身上受傷在所難免,而汪玥從小就養成了對家里報喜不報憂的習慣。在第三年年底匯報演出前,一次練習中,汪玥從桌子上前空翻不慎,腰磕在了桌角上,脊椎骨小關節碎裂,“非常痛苦。后面我還有很多表演,包括我最擅長的民間舞,都沒辦法跳了。”這讓小汪玥難過極了。
但她把這件事瞞著父母,是老師在醫院里照顧的她,打完支架就又回到學校學習了。
四年戲校的舞蹈學習,汪玥成長很快,為以后的舞臺表演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雖然練功的日子很苦,但感覺還是挺開心,她說:“無論吃再多苦,還是會很享受,因為可以在舞臺上表演。”
話劇的滋養
2002年本來想考北京舞蹈學院的汪玥臨考前生了一身的水痘,所以她是頂著滿臉痘痘去參加考試的。
“當時就考了一個民間舞專業就沒再考了,一輩子就生了一次水痘,可偏偏是在考學的時候,那次是真的非常傷心。”
但陰差陽錯地,就在第二年,汪玥以優秀的成績考進了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那一年她才15歲。
“當時,媽媽對我說北京有個戲校,問我要不要去。我說怎么又是戲校,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中央戲劇學院有多好。我媽說那個學校有鞏俐等大明星,讓我去報他們的培訓班試試,結果我的文考都過了,就這樣上了中戲。”汪玥回憶。
進入中戲后,汪玥的班主任老師是常莉,教過很多明星演員,如章子怡、劉燁、袁泉、胡靜、秦海璐等等。當時,汪玥是班里年齡最小的,班上全是大哥哥大姐姐,常莉老師也對她格外照顧。
因為年齡小的原因,她也吃了不少苦頭,很多時候,對老師講的理論一知半解。
“我沒有技巧和經歷,我只能用我的真情實感來表演,這樣反而更自然、更有力量。”汪玥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2007年畢業時,汪玥演出了三部畢業大戲,在《伊庫斯》中反串男角色,飾演艾倫;《上帝的寵兒》中飾演康斯唐茲,《被平反的死刑犯》中飾演戴維。“也是受到老師的眷顧吧,在戲中都有不錯的角色,而且也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2008年,汪玥在老師推薦下進了國家話劇院成為一名話劇演員,2009年入團后參演的第一部戲《這是最后的斗爭》中飾演了一個保姆,拿了文化部“五個一”工程獎,她更體會到除了演員的激情,更要以角色的身份在舞臺上踏踏實實地生活,而不是單單地去演。
汪玥還出演過《簡·愛》、《肖邦》、《問蒼茫》、《安妮日記》、《活著》……她曾與多名當前中國話劇界最頂級的導演合作過,這些也都是她在學校中夢寐以求合作的導演,因此每次創作新角色時都頂著巨大的壓力,而正是這樣的壓力讓她在每一次創作中都有不同的收獲。
雖然是全團最小的演員,但她在劇院的年輕演員當中,卻是最多產的演員,深得導演們的信任。在每部劇中,她都努力地嘗試創作不同的角色,也從不同的導演、演員身上孜孜不倦地汲取著他們的精華,完善自己。汪玥的表演日趨成熟,取得的成就與日俱增,這離不開自身的勤奮和努力,當然更加離不開劇團前輩們對她的悉心呵護和指導。汪玥說,是他們讓她更加深刻地明白作為一個藝術工作者的責任:那就是一定要帶著對作品負責,對角色負責,對臺下每一位觀眾負責的使命去演好每一部戲!也正是因為劇團的這種藝術氛圍的感染讓她更加深愛著她現在所從事的這份光榮的事業,更加深愛著這個神圣的舞臺!
現如今,經歷了自編、自導、自演,她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又添了濃重的一筆,“我想話劇的魅力在于,你能在舞臺上感受到觀眾也是跟著你的生活而生活的,感受你的呼吸。我最享受的就是這一點,而我,愿意一直待在舞臺上。”汪玥說,“今后再做話劇,我希望每一個走出場的觀眾不用再為我們這個劇去思考什么,只是讓他們看完能夠感受到溫暖就好。”
責任編輯 陳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