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度

張燕峰

前幾天讀史，讀到一個小故事，頗感耐人尋味。

因為烏臺詩案，蘇軾被捕入獄，在獄中遇到了獄卒甲。獄卒甲本來是個地位卑微的小人物，他的心理很是陰暗。一想到那些平時威儀赫赫的官老爺有朝一日也能虎落平川，身陷囹圄，他的內心就竊笑不已。因此當他見到大人物蘇軾淪為階下囚，落入自己手中，心里就更加得意洋洋。

在獄中，他對蘇軾絲毫沒有敬畏之意，恭敬之態，相反終日冷言冷語，頤指氣使，百般刁難。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蘇軾竟然會有咸魚翻身的那一天，當一年后蘇軾出獄，他的一顆心就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了。他深知，以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條小命死一百次一千次都死有余辜。

在惴惴不安中生活了很久之后，一天這個獄卒甲下班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蘇軾，他的心瞬間墜入無底深淵，臉色灰白，他知道該來的終歸是來了。于是，他滿面羞愧，弓著身子，匍匐于地。

看到他的窘態，蘇軾讓隨從把他叫到面前。蘇軾微笑著說：“你不要緊張，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然后蘇軾就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一條毒蛇咬死了人，被閻王爺拿到了地府。那蛇喊冤，說我肚子里有蛇黃啊，也能救人命，這可以自我贖罪啊。經判官查驗屬實，閻王便釋放了這條蛇；又有一頭頂死人的黃牛被小鬼牽來了，黃牛也是這樣的話，說我體內有牛黃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自贖啊。判官透視后發現也屬實，于是閻王把牛也饒過了；接著押上來的是一個犯了殺人罪的人，這個人很乖巧，見陰曹地府有這規矩，便大呼：‘我肚里也有黃啊！閻王大怒，“蛇黃、牛黃皆入藥，天下所共知；汝為一人，何黃之有？”那人情急之下，大呼：“我別的黃沒有，不是有慚惶嗎？”

東坡的故事講到這里，獄卒甲明白了蘇軾大人不計小人過，并沒有與己計較之意，于是如釋重負，羞慚得滿臉通紅，倉皇離去。

曼德拉曾經有一句流傳甚廣的名言：“當我走出囚室邁向通往自由的監獄大門時，我已經清楚，自己若不能把痛苦與怨恨留在身后，那么其實我仍在獄中”。

相逢一笑泯恩仇，這是何等廣闊的胸襟。如果對過往心存怨恨，自己就仍然活在暗無天日的囚室里。相反，忘記曾經的不愉快，自己的心靈便完全得到了解放，人生便步入了海闊天空的幸福之境，迎來生命中姹紫嫣紅的春天。

氣度，是一個人修養的體現，更是一個人智慧的體現。氣度，最能體現出做人的境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