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達爾文還是信神？美國人很糾結

渝文

要是評選思想對現代中國影響最大的外國人，恐怕不是卡爾·馬克思，而是英國生物學家查爾斯·達爾文。從小孩到老人，幾乎所有中國人都承認進化論的生存法則，都能朗朗說出“弱者淘汰、強者生存”的道理。20世紀初，留德工學博士馬君武及周建人、葉篤莊和方宗熙，以及謝蘊貞、伍獻文和陳世驤等學者分別翻譯了《物種起源》一書。從此，越來越多宣揚達爾文進化論的譯著和文章開始在中國傳播，以至于近百年來的中國生物教科書以及中國近代的生物學研究都是在達爾文演化思想的框架下產生和發展的。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一書中指出物種不僅是可變的，而且自然也會對物種進行選擇，適者生存，不適者會被淘汰，隨后又發表《人類起源及性的選擇》等著作，提出人類起源的理論。

然而，在進化論被中國教師和學生普遍接受的今天，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又是如何呢？

百余年來，進化論一直與美國的“上帝創世論”進行著激烈的斗爭，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美國部分學校的教科書甚至取消了進化論的課程。

進化論問世之初，同其他國家對其“熱捧”一樣，美國也不例外。20世紀初，美國中學生接受進化論教育的人數已達到30年前的7倍，這引起了神創論者的瘋狂反撲。1925年，神創論者將田納西州代頓市中學教授進化論的生物教師約翰·T·斯科普斯告上法庭。神創論者認為人是一種高級復雜的生物，不可能是通過猴子漫長進化而來的，人是經上帝親手設計并制造的。結果斯科普斯被罰款100美元，而教科書出版商也因擔心神創論者的抵制，將書中進化論的內容全部刪除。隨后30年，進化論在美國科學教育中銷聲匿跡。

直到20世紀60年代，蘇聯成功發射人造衛星后，美國人認為本國科技水平落后了，才又開始了反思，重新將進化論引入教科書。近20年時間里，有近半數美國中學都采用支持進化論的新教材。

但80年代中期，“臥薪嘗膽”的神創論者經調整應對策略后“重出江湖”，把宗教信仰打扮成科學模樣的“智能設計論”，堂而皇之進入課堂，并取得了法律保證。為鼓吹這一理論，美國思想與道德基金會特意編寫了《關于熊貓與人》一書。該書認為，萬物的設計者可能是上帝、外星人或穿越時空的細胞生物學家。“智能設計論”通過學術尋租，發揮具有高學歷和學術職位人士的優勢，舉辦大型研討會，不斷向學術界滲透侵蝕。于是，“進化論將從美國中學課本中刪除”的消息不絕于耳。

2005年，進化論與智能設計論在堪薩斯州的一場聽證會中再掀波瀾。這年5月，該州教育委員會針對學校科學課程如何教授“生命的起源”問題，聽取社會多方意見，爭議的焦點在于，進化論能否作為真理出現在課本中？課本能否吸納其他意見，比如神創論及智能設計論？全美廣播公司特意發起一項網上民意調查，結果顯示，56%的人認為“進化論是一個完善的科學理論，目前的教學不需要修改”，其他人則認為“許多美國人質疑進化論，而教育應該反映不同的信仰”。在2008年總統大選時，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也宣揚了理化論與神創論同時進入教科書的觀點，他信誓旦旦地宣稱：“每個美國人都應該被告知進化論和創世說兩種學說”。

令東方人不能理解的是，在美國這樣一個地質學非常受歡迎的國家，幾乎每個小學生都曾經親手觸摸過化石，而恐龍也幾乎成了所有游樂園必不可少的游玩項目，但“上帝創世說”卻一直根植在他們的心底。即使生物老師在對待進化論上也各有各的觀點，某些生物教師本身都不相信進化論，他們認為，世間萬物是由上帝創造的。

如今，“上帝創世論”已不單單是美國的特殊產物，它正向整個西方世界以及穆斯林世界蔓延。法國巴黎郊區一所中學前年發生了一名女高中生在課堂上反對進化論以及人來源于猿類的學說的事件。法國生物與地球科學教學總監 MAMERCIER稱這樣的小事故經常發生，尤其在里昂、蒙彼利埃、南特以及巴黎大區的塞納·圣德尼省的學區。值得注意的一個現象是，反對進化論的絕大部分中學生來自穆斯林家庭。這位總監還介紹了這樣一個情況：一位講授生物與地球科學課程的老師居然在網上為“上帝創世說”辯護，同時他并沒有放棄生物學教師的學銜。

進化論與神創論的曠世之爭如今仍在美國持續。美國許多州要求教學進化論的時候同時講授圣經的描述，學生似乎也可以選擇聽與不聽進化論。如在2012年，堪薩斯州、肯塔基州等公立學校甚至取消了進化論的教學。這當然在美國科學界和教育界引起巨大反響。美國科學院、社會科學院和教師協會等組織紛紛發表聲明，對這個決定表示遺憾。各大報紙也大篇幅報道這件事。人們最感關注的是宗教勢力對科學的影響和對教育的控制。

從表面上看來，堪薩斯州決定取消進化論的內容只涉及一個州的教育政策，并不影響到其他州的政策。那么為什么它還會在美國社會引起如此強烈的反應呢？ 這主要是因為教育工作者和科學界人士認為，進化論是現代科學的基石之一。如果學生不學習這方面的內容，他們的基本知識將出現嚴重欠缺，他們的邏輯和分析思維能力也會受影響。更重要的是，他們擔心片面強調宗教信仰會對美國的科學發展產生阻力，同時也影響美國社會的多元化和自由度。

從報紙上的報道來看，美國大多數人似乎都不贊成堪薩斯州教育委員會的決定。但促使教育委員會作出決定的主要社會勢力是什么呢？答案是宗教組織。因為美國的宗教組織在很多社會問題上有很大影響，例如墮胎問題、安樂死問題等。教育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

美國只有不到10%的人公開宣稱不信仰任何宗教，大多數美國人表示，他們經常或偶爾去教堂。這表明，美國還是一個基督教國家。在比較保守的南方和中西部各州，這種情況更明顯。這些地區的宗教保守勢力的影響比較大，因為他們資金足，組織也很嚴密。他們比其他地區的個人和組織更熱衷于通過游說和投票來影響政府的政策和決定。

雖然許多美國人并不一定完全贊同宗教勢力的觀點和做法，但是也并不站出來反對他們的立場。這是因為美國的學校并不注重道德教育，如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怎樣作一個誠實善良的人等。這種教育主要依賴家庭和社區來完成。許多家長認為，教會在這方面起到了一些好的作用。許多美國家長認為現在美國社會的道德水準普遍下降，大眾文化如電視等對孩子產生不好的影響，他們希望孩子通過宗教來受到一些比較安全和符合道德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