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布查爾詩稿(組詩)

郁笛

秋望，納旦木卡倫

它的秋天在遠(yuǎn)處飄零，誰說過大東北的風(fēng)，此刻只剩下了嗚咽

這是錫伯營的城墻，經(jīng)年不朽的夯土上，懸掛著一個帝國的黃昏

納旦木的秋草，已經(jīng)荒廢了多年，我來到的這個午后

兩百年，或者更為久遠(yuǎn)的一些時光里，有多少荒寒的寂寞

這個秋天的午后，我需要一些空曠，和灑滿四野的陽光

來面對一些莫名的懷念。我曾經(jīng)有過的軍旅生涯，一點(diǎn)也幫不上我

總有一些陌生的悲涼，從我的胸腔里涌上來，我眼睛里的

春秋離散，遠(yuǎn)和近的焦土上，黃褐色的植被總是如此稀少

我遇見了一只幼年的四腳蛇，從卡倫的城墻上飛快地爬下來

像是一小塊脫落的城墻，那么簡單地融入了荒野

一次又一次，它逃脫，又返回，隱身在土一樣的草色里

沒有人能夠看見，那些奔忙著的身影，是怎樣一次次消失的

一些雪，沙彥哈達(dá)

如果只是一些雪，那些薄薄的冰面上，陽光的反射

一座山峰的顏色里，擁有太多的悲傷，在西天山的另一端

蒼穹里省下了多少白云，運(yùn)往天空的道路

在一只鷹，或者禿鷲的翅膀上，盤旋著

多少年的積雪，或者思念，讓一棵又一棵松樹肅穆以待

需要多么緩慢的時光，來交付給故鄉(xiāng)，這生死的環(huán)繞

大渠，察布查爾

伊犁河的秋天，寬闊、平靜，宛如低緩的哀傷

是的，我看見了一條河流的哀傷，在察布查爾的大地上

緩緩?fù)ㄟ^。那些水，從我們祖先的泥土里涌流而出

那些泥濘里的水，戰(zhàn)爭、叛亂和災(zāi)荒，曾經(jīng)荒蕪和豐饒的田園

一條大渠，直達(dá)我們祖先的記憶。遙望者的身影

就這樣鋪滿了一條河流的前世今生，年復(fù)一年

嘉慶七年，伊犁河南岸的荒丘里，一條大渠蜿蜒而出

那是八百男兒的血汗，浸泡著的，一條河流百年記憶

今天，你遇見過的這些水，早已經(jīng)給了遠(yuǎn)方

披甲的牛錄，輪防的卡倫，還有守候在故鄉(xiāng)的，薩滿的祈禱

次生林，或者稻田

多么遙遠(yuǎn)的寧靜，水天一色，次生林的枝頭色彩斑斕

而察布查爾盆地里的伊犁河谷，正在涂抹著一幅秋天的油畫

此時，我慵懶的腳步，被一片稻田擋住了去路

那些尚未被收割的稻子們，她們在通往深秋的道路上

組成了運(yùn)送美景的波濤——藍(lán)天，云彩，彎曲的樹影

在稻田的方格子紙上，舒展，緩慢地打開了

我要尋找一條去往清水灣的路，水稻卻要告訴我

一個秋天的迷惘，總是從這些連天碧水的稻田開始呢

有那么一個瞬間，我忘記了這些金黃色的波濤，和西天的流云

我回到了八千里外的另一片稻田，那些苦澀的歡樂和煎熬

童年一樣漂浮的水稻，在伊犁河谷，她的生長無從言說

我還能夠說出這個秋天的秘密，月光下的林梢，無風(fēng)而動

鄉(xiāng)愁，愛新舍里

那天，我是從大片的莊稼地里經(jīng)過的時候，偶然遇見了你的

大巴車并沒有徹底停下來，它只是緩慢地從你的門前經(jīng)過

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你的面目，可是我一下子

記住了你的名字，你憨直地一笑，而不是嬌羞

現(xiàn)在我能夠回憶起來你的模樣，莊稼一樣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好像你的鼻翼兩側(cè)，三兩點(diǎn)雀斑，在你黑而紅的腮上，格外耀眼

你一下子轉(zhuǎn)過身去，走了。我趴在車窗的玻璃上，壓扁了鼻子

也沒有跟上你走遠(yuǎn)的背影。你肩膀上的黑色挎包，一搖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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