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露露
原罪感如影隨形
◎ 王露露

數年前我讀過一篇美國學者的文章,他是這樣解釋中國為什么人口如此眾多的:中國婦女分娩不太疼,所以不怕生孩子。如果這只是無名小輩的胡言亂語也就罷了,但話出美國學者之口,令我大跌眼鏡,更令我費解。但隨著在荷蘭生活工作時間的增長,我開始理解那個美國學者為什么這樣說。
基督教在此盛行了兩千年,宗教在歐洲人的思維模式上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原罪感如影子一樣追隨著他們。他們的思維黑白分明,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哪些可以做,哪些萬萬碰不得,這些指導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你看他們請客吃飯,每人土豆三兩枚,一塊肉,一撮生菜,一碟甜食,齊了。客人不把分給他們的飯菜吃光,便是對主人廚藝的無聲抗議,不然就是沒教養,浪費粒粒皆辛苦的盤中餐。你看他們請你喝咖啡,不斟滿一杯,三分之二即可,越是品位高的,咖啡斟得越少。你看他們準備的茶點,餅干不多不少,就一塊,三個指頭那么長寬高,而且在你從餅干筒拿走一塊后,主人便把餅干筒蓋上,有的還立馬放回柜子里,不供第二塊。
國宴按中國話來說也屬艱苦樸素型。我有幸被荷蘭前女王貝婭特麗絲邀請參加過兩次國宴,具體吃了些什么我在此不一一描述,但一言以蔽之,飯菜不過如此。大嚼朵頤被荷蘭人看成是縱欲失態,修養欠缺。宴請賓客以神交為主,吃飯意思意思得了。
官員不要說搞婚外戀,連你用政府的電腦看沒穿衣服女人的照片,都可能被罷官。前幾年阿姆斯特丹的一位副市長就是一例。不過話說回來,即使他所屬的政黨不罷他的官,他也要引咎辭職。前幾天我看到一條新聞:荷蘭右翼黨派一重要官員送上辭呈,大家不解,一經調查才知道,之前他開車超速,得到了警察罰單。作為政黨高官,自己不遵守交通規則,還怎么說服百姓遵紀守法?不用別人提醒,自己做個了結,辭職吧。
原罪感也有不好的一面。成天琢磨自己又犯了啥錯誤,放松不下來。歐洲人見面動不動就喝酒,不吃任何食物,干喝,一杯一杯的,喝高了就話癆,平時打死不說的話一股腦說出來,平時不拘言笑的荷蘭人咧著嘴笑,扯著嗓唱,為什么?我就此曾問過幾個荷蘭朋友,他們告訴我,只有喝酒以后,他們才感到真正的解放、自由。
房事也如出一轍。我剛到荷蘭時搞不清為啥每個電影、每本書沒有云雨情的描寫和場面就過不去。不是溫柔地行房事,而是咬牙切齒大動干戈地折騰, 好像彼此欠了八輩子債似的,那個狠勁,嚇人。一問,才知道這跟喝酒的原理差不多,巫山云雨不單是為了愛,也是為了發泄原罪感壓抑下的肉體。喝完酒做完事放松以后,他們又有力氣背著原罪十字架繼續走完人生的路程了。
(易茗 摘自《世界知識》2014 年第 6 期 圖/朱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