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報告一:國際貨幣體系改革與人民幣國際化*
國際貨幣體系應促進世界經濟發展、保持全球金融穩定,但近年來國際貨幣體系并未隨經濟全球化深化而同步優化,在金融危機爆發頻繁、破壞升級背景下,各界對于改革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訴求愈加迫切。國際貨幣體系短期內難以突破主權信用貨幣充當國際儲備貨幣的格局,未來通過大國主權信用貨幣競爭、推動國際貨幣多元化,仍是國際貨幣體系最主要的發展方向,人民幣通過市場競爭充當國際貨幣是未來方向所在。
人民幣國際化;國際貨幣體系改革
金融危機以來,關于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方向,主要有三類觀點:第一類主張是維持現有美元主導的體系不變,只作細節調整;第二類主張是發行超主權儲備貨幣取代美元的核心貨幣地位;第三類主張是促進國際貨幣多元化,用新的主權貨幣部分替代美元。各類提議中的理論分析、利益角逐和策略性考慮相互交織,沒有哪種方案完全出于理論分析,而不代表某方立場。有必要對主權貨幣國際化及創設新國際貨幣的相關理論進行較為完整的梳理,而后以此為基礎,結合政治和策略層面的考慮,確定人民幣參與構建新國際貨幣體系的方案。
本文首先針對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國際儲備貨幣體系,①國際貨幣體系所包含的內容較為廣泛:如國際儲備貨幣體系、匯率協調機制、經常項目平衡、國際資本流動等諸多方面,《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對國際貨幣體系的介紹大致分為匯率制度、儲備資產、調節機制三大方面:一是規定用于國際間結算和支付手段的國際貨幣及其來源、形式、數量和運用范圍,以滿足世界生產、國際貿易和資本轉移的需要;二是規定一國貨幣同其他貨幣之間匯率的確定與維持方式,以保持國際貨幣之間的兌換方式與比價關系的合理性;三是規定國際收支的調節機制,以糾正國際收支的不平衡,確保世界經濟穩定與平衡發展。因此,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既包括集合中國際貨幣形態的更替,也包括制約各國相互交易和活動的機制或規則的變革。本文對于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研究,落腳于“國際儲備貨幣體系”這個核心內容。分析其格局變動及存在的主要問題,之后系統梳理金融危機后國際社會對現行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模式的有關探討,進而探討人民幣國際化對國際貨幣體系產生的影響、提出的要求,最后對未來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目標模式、可能方向和實際選項給出探索性建議。
作為國際經濟協調的最為重要的工具,國際貨幣體系影響各國經濟利益分配,決定國際經濟治理格局演變方向。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國際貨幣體系轉向信用本位制或牙買加體系,隨著對資本管制嚴格要求的放松,非儲備貨幣發行國一方面可以通過對外部貿易而積累國際儲備,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國際資本市場融資手段獲得儲備貨幣,因此,理論上,非儲備貨幣發行國積累國際儲備的必要性應該顯著降低。然而,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全球儲備總量不但沒有下降反而大幅度上升,理論界對此高度關注。
(一)國際儲備體系仍以美元為主導。
國際儲備是一國貨幣當局持有的能隨時用來進行國際支付,平衡國際收支和維持本幣匯率穩定的國際間可接受的資產。過去十年間,全球國際儲備加速積累,全球儲備規模已從1999年第二季度的不到2萬億美元飆升至2013年第二季度的11.14萬億美元,全球儲備資產總額為全球GDP的16.3%,較之十年前翻了一番有余。
在快速積累的國際儲備資產中,包括我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成為為國際儲備增長的主要源泉。2004年開始,國際儲備中約95%以上屬于外匯儲備,相較其他儲備形式外匯儲備在規模上具備絕對優勢。過去十年間,主要的外匯儲備持有國在全球外匯儲備結構份額上發生了較大變動。截至2013年第二季度,新興經濟體與我國的儲備資產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比重分別上升為71%和32%。與新興經濟體外匯儲備快速積累相對應的是,發達國家在外匯儲備構成中的比重逐年下降(盡管其絕對量仍逐年上升),整體比重下降了將近一半。我國外匯儲備份額翻了將近一番,從前五年(2002~2007年)的年均13.4%的持有比重變為后五年(2008~2013年)期間的年均26.2%。同期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也有較大增長,再次是印度。而主要的發達經濟體則呈現明顯下降,歐元區份額從原來的8.1%下降為近五年的3.8%。美國、日本和韓國的外匯儲備持有比重也出現了顯著下降。近五年來,中國、日本、俄羅斯、沙特阿拉伯、韓國以及印度所持有外匯儲備已經超過了全球總外匯儲備的55.6%,外匯儲備重心已顯著移向亞洲國家。
美元資產在國際外匯儲備資產中的份額,遠遠超過美國在全球經濟中的份額,但近年來美元資產所占比重呈現下降趨勢。進入21世紀以來,國際外匯儲備開始從單極化向多極化轉變。在已公布幣種構成的外匯儲備中,歐元、英鎊、其他幣種等外匯儲備占比在過去十年中緩步上升。美元資產從1999年1季度的71%下降為2013年2季度的64%,而日元資產下降為3%,以這兩種貨幣計價的資產中國際儲備中占比逐漸降低。
(二)國際儲備貨幣體系存在的主要問題。
1.主權貨幣充當國際儲備貨幣存在內在悖論。以美元為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存在內在不均衡性和不穩定性。一方面,后布雷頓森林體系中的中心國家美國和外圍國家在國際收支失衡方面的調整責任是嚴重不對稱的;另一方面,美元發行的外部約束性較弱,一定程度上造成外圍國家儲備過度累積和美國赤字大幅攀升,導致全球流動性泛濫,引發金融脆弱性和不穩定性。可以說,只要美元以主權貨幣充當國際儲備貨幣職能,就注定無法擺脫本幣幣值穩定與提供流動性之間的“特里芬難題”。
2.國際貨幣體系存在制度性缺陷。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建立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并未與時俱進,其實際責權并沒有進行與之相適應的改變。IMF并不是一個嚴格或者嚴厲的國際管理機構,其成員國義務并不明確,監管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僅通過成員國的“同行評議程序”來實現。對于要求資金援助的國家而言,貸款資金調撥成為IMF推動其改革計劃的主要手段。在接受援助的同時,IMF需要受援助國接受其提出的調整和改革計劃。盡管這些改革長期來看也許有助于這些國家的金融穩定,但由于意識形態以及政治方面的考慮,或者調整計劃沒有實施充分調研和改造,往往會受到受援國的抵觸。亞洲金融危機時,IMF提供貸款時附加的限制性條件,成為亞洲部分國家的痛苦回憶。由于缺乏可靠有效的最終貸款人機制,間接推動了新興市場國家累積巨額國際儲備。
3.國際收支平衡調節能力不斷弱化。在金本位體系下,國際收支協調通過黃金儲備自動協調。采用信用貨幣作為本位貨幣或儲備貨幣,自動協調機制已經與金本位制度一起消失。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后,各國失去了在國際收支調節中的貨幣發行約束,也沒有及時建立必要的制度或規范,各國均從本國利益出發安排和選擇自身的貨幣安排。隨著全球化程度提高,國際金融市場活動和貿易活動進一步增多,跨境國際資本流動更加龐大和迅速,各國之間的聯系變得愈加緊密。失衡的國際收支、寬松的跨境國際資本流動環境、無序的儲備貨幣發行體系必然會釀下惡果。過去二十年來,頻繁爆發的國家乃至全球金融危機正是癥結爆發的表象。在目前的國際貨幣體系下,盡管失衡可以在一定時期內、一定程度上持續,但是國際收支失衡難以長期持續。全球經濟或遲或早將承受越來越難以忍受的失衡調整痛苦。國際收支嚴重失衡無法在長期得以持續的原因大致包括:一是隨著外圍國家外匯儲備的不斷積累,即使是清潔完全,其干預難度也會不斷加大、成本不斷提高,沖銷不完全則有可能造成國內流動性過剩的不利局面;二是高企的外匯儲備、有限的投資選擇,使得儲備國越來越難以忍受儲備貨幣出現大幅貶值帶來的福利損耗;三是儲備貨幣發行國由于經常項目逆差,使得其對外經濟實力受到削弱,一旦經濟增長出現問題,其幣值以及由其貨幣計價的資產都存在被拋棄的可能。早在2005年,Blanchard等就指出,美國實現經常賬戶平衡需要將美元貶值90%,即使存在估值效應美元也至少需要貶值65%。但是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前提要求就是幣值穩定與堅挺,而危機的不斷爆發動搖了美元本位根基。
4.儲備資產存在非對稱估值效應影響。儲備資產會受到諸如估值效應等與匯市控制無關因素的影響。即使給定國際投資的資產、負債價格和規模不變,由于匯率、資產價格以及收益率的變化,也會引起國際投資頭寸的變動。對于凈債務國而言,其貨幣貶值引致的正估值效應,將顯著縮小其債務規模,提高該國的福利水平。2002~2008年中期,美元對世界主要貨幣貶值了約30%,正的估值效應有效改善了美國凈外部資產。而債權國則面臨負的估值效應所帶來的資產縮水。按照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提供的數據,2009 年中國約有710億美元外匯儲備資產變動是由匯率等非交易因素引起,約占總儲備的3%。顯著的負估值效應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中國的外部失衡,但同時也意味著中國的一部分經常項目盈余積累被無償地轉移給國外。
5.系統性風險以及危機影響的不對稱性。儲備貨幣發行國家在經濟危機等重大經濟事件中影響的不對稱性,已經違背了國際公約中公平公正原則,并對世界經濟長期穩定發展造成傷害。20世紀80年代以來,絕大多數危機都發生在處于國際貨幣體系外圍成員的發展中國家。盡管這些危機都與發達國家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但是發展中國家的金融危機僅在同類國家內部具有傳染性。國際貨幣發行國不僅不會被影響,反而還能因為國際貨幣的“避風港”作用而坐收漁利。然而,起源于發達國家(尤其是國際貨幣體系核心貨幣國)的國際金融危機,使得全球經濟受到嚴重影響。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缺乏對核心貨幣國貨幣政策的約束,發達經濟體放任的貨幣政策將進一步損害國際貨幣體系外圍國家的福利水平和經濟利益。美元的核心壟斷地位決定了整個國際貨幣體系的系統性風險直接根源自美元以及決定美元的美國政府行為。一方面美國自己獨享美元國際化帶來的好處,另一方面美元本位下的國際貨幣體系加劇了發達國家金融危機的積累和擴散,并對全球經濟產生了重大影響。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后,有關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方案和建議層出不窮。綜合而言,比較有代表性和影響的改革方案模式主要有:一是建立第二代布雷頓森林體系;二是恢復金本位制度;三是創立一種獨立于主權國家的超主權貨幣;四是推行區域性單一貨幣制度,創立區域貨幣群體;五是建立一個多元主權貨幣的貨幣體系;六是建立非國家化的貨幣發行機制。對各方案模式的主要內容和可行性評價見表1所示。
總體來說,單一信用儲備貨幣、發行超主權貨幣和貨幣多極化三個方向的理論探討值得關注,而建立多元主權貨幣的貨幣體系和改革發展現有以SDR為代表的超主權貨幣的改革方案,相對較為成熟并取得更多共識。
(一)單一信用儲備貨幣——美元本位的調整修正。
金融危機的爆發給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造成了顯著沖擊。一方面,危機源自美國金融市場上失控的金融創新,損害了全球投資者對美國金融市場以及金融產品的信心,長期看全球投資者資產組合中美國金融資產的比重可能因此下降;另一方面,美國政府用以穩定金融市場與刺激實體經濟的擴張性財政貨幣政策,造成財政赤字擴大、國債市場上的供求失衡惡化并導致新發國債收益率的上揚、基礎貨幣增發并最終埋下中期通貨膨脹風險,這也會削弱美元資產對全球投資者的吸引力。如果通過全球投資者購買美國金融資產的方式能夠為美國經常賬戶赤字提供的融資規模大幅下降,那么美國就不能平衡當前的經常賬戶赤字,美國的國際收支以及美國居民的過度消費模式就必須進行調整。
表1 危機后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模式的已有探討

改革方向主要內容可行性評價1.建立“第二代布雷頓森林體系”2008年11月G20金融峰會期間,包括法國、英國、德國和歐盟央行行長在內的主要歐洲國家領導人紛紛呼吁改革現行國際金融體系,要求建立“第二代布雷頓森林體系”。包括:加強監管金融評級機構、統一會計準則、縮小法律漏洞、制定銀行行為準則以規避風險,以及確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為協調國際金融風險預警和應對措施的主要多邊機構。繼承“布雷頓森林體系”精神的所謂新體系,對于監管并預防危機而言,只是理論上的暢想。歐洲提出重建布雷頓森林體系,主要是期望歐元能夠挑戰美元,享受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鑄幣稅收入和其他好處。但在危機中,歐元面臨巨大的貶值壓力,而且歐洲金融市場消化危機的能力并未展現。重返“布雷頓森林體系”并不現實。2.實行“新金本位制”新金本位設想全球所有國家同時加入“金本位制聯盟”,一致確定或同時變更其貨幣相對于黃金的穩定關系,以防止貨幣濫發,維持各國貨幣幣值穩定;有效抑制通貨膨脹、消除貨幣失衡以及巨額赤字;通過“價格—鑄幣流動機制”規則性自動啟動,實現對國際收支失衡的及時糾正,維持全球經濟均衡發展。新本位制存在難以克服的內在缺陷,如國際收支調節往往以犧牲國內經濟穩定為代價;新金本位制下,國際收支調節機制不公平,責任更多地由外圍國來承擔;黃金缺口難以滿足世界經濟和貿易增長的需求;新金本位制的重要前提主要是大國之間勢力均衡,沒有超級大國的主導。實行“新金本位制”并不現實。

續表
資料來源:Cohen, Benjamin(2011)。
然而,即使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在金融危機后開始衰落,但衰落速度也注定非常緩慢。金融危機在重創了美國金融市場與實體經濟的同時,也同樣重創了美元的主要競爭對手所屬經濟體。歐元區與日本經濟甚至先于美國經濟陷入了衰退,歐元區的德國以及日本由于實施出口導向發展戰略,它們的經濟復蘇最終取決于美國進口需求的復蘇。而且和美國相比,歐洲受到僵硬的社會保障制度的困擾,而日本則受制于過高的政府負債率以及急劇老化的人口年齡結構。對金融四國的貨幣而言,首先成長為一種國際性貨幣是更為現實的目標。換句話說,由于金融危機對各種國際貨幣的沖擊具有一定程度的對稱性,因此當前美元本位制的更迭與嬗變將是一個緩慢而漸進的過程。此外,Cohen和Subacchi(2008)指出作為一種成功的國際貨幣需要兩種關鍵力量,一種是自治力,意味著本國貨幣政策的制訂能夠不受別國貨幣政策的影響;另一種是影響力,意味著本國貨幣政策的制定能夠影響別國的貨幣政策。從邏輯上而言,國際貨幣權力始于自治力,但自治力未必能自動轉化為影響力。從這一角度來看,歐元自治力沒有問題,但影響力仍明顯不足。其他國際性貨幣在自治力與影響力這兩個方面都存在缺陷。因此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只有“一個半國際貨幣”,而美元霸權的衰落將是一個長期進程。
迄今為止的各種國際貨幣體系在儲備貨幣方面均具有一個根本性缺陷。在金本位制下,國際儲備貨幣的發行規模受制于黃金的規模,這意味著國際儲備貨幣的增長速度受制于黃金開采增速,從而不能滿足世界經濟發展的需求。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為滿足世界經濟發展對國際儲備貨幣的需求,美國必須通過國際收支赤字(主要是資本與金融賬戶赤字)來輸出美元。這將會導致美元與美國國內黃金儲備的比率上升,當其他國家政府與投資者不再信任美國政府能夠按照固定比率用黃金兌換美元時,全球范圍內的匯兌狂潮迫使美國政府取消黃金與美元的自由兌換。在當前的美元本位制下,同樣存在特里芬難題。一方面,為滿足世界經濟對國際儲備貨幣的需求,美國通過持續的經常賬戶赤字輸出美元;另一方面,持續的經常賬戶赤字會造成美國對外凈負債的不斷上升。一旦其他國家投資者對美國在不制造通貨膨脹前提下的償債能力失去了信心,則這些投資者會拋售美元與美元資產,造成美元本位制難以為繼。事實上,但凡以國別貨幣充當世界貨幣的國際貨幣體系,均不能克服特里芬難題,這是因為儲備發行國不能平衡國內政策需要與世界經濟發展需要。
除此之外,與金本位制或布雷頓森林體系相比,美元本位制還存在另一個根本缺陷,即作為一個信用貨幣儲備體系,美元本位制缺乏對儲備貨幣發行國貨幣發行數量的紀律約束。在金本位制下,一國基礎貨幣的發行數量受制于該國央行擁有的黃金儲量。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美元的發行數量同樣受制于美聯儲擁有的黃金儲量,因為美聯儲必須維持將美元自由兌換為固定比率的黃金的承諾。然而在美元本位制下,美元幣值不再與任何貴金屬或者實體商品籃子掛鉤,這就意味著對全球范圍內的美元發行缺乏一種強制性的紀律約束。
事實上,美國政府基本上是根據國內經濟發展需要來制定貨幣政策,而非根據世界經濟增長需要來制訂美元發行數量。再考慮到美國存在持續的經常賬戶赤字,是世界上的最大債務人,客觀上也存在通過增發貨幣制造美元貶值來稀釋對外債務、轉移調整負擔的激勵。因此,如果說金本位制天然會帶來通貨緊縮壓力,那么美元本位制天然會帶來通貨膨脹壓力。而本次金融危機爆發的根源,在于美國國內寬松的貨幣政策導致全球流動性泛濫,全球流動性泛濫壓低美國金融市場長期利率,從而出現罕見的房地產泡沫與衍生品泡沫。因此,“危機未必是儲備貨幣發行當局的故意,但卻是制度性的必然”(周小川,2009)。要從根本上解決特里芬難題,就必須創設一種超主權的國際儲備貨幣。
(二)超主權儲備貨幣——SDR 與替代賬戶。
所謂超主權儲備貨幣(Super-sovereign Reserve Currency),是指由一個超越主權國家的貨幣管理機構發行的用于國際范圍內計價尺度、交換媒介與儲藏手段的國際貨幣。自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全球范圍內就涌現出改革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呼聲。特別是自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2009 年3 月提出創設一種超主權儲備貨幣來替代美元,并得到俄羅斯、巴西等新興市場大國政府的支持后,超主權儲備貨幣成為一個熱門話題。
在2008 年成立的聯合國大會主席關于國際貨幣金融體系改革的專家委員會(簡稱斯蒂格利茨委員會)的報告指出,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應解決三個問題:第一,儲備資產的積累必須與儲備貨幣發行國的經常賬戶赤字相分離(以克服特里芬難題);第二,對經常賬戶盈余國必須有所約束(這是凱恩斯提出的清算同盟的核心理念);第三,應該提供一個比美元更加穩定的國際價值儲存載體。而為了解決上述三個問題,一個最現實的方法是大量增加對特別提款權SDR的發行與使用。周小川(2009)也認為,SDR具有成長為超主權儲備貨幣的特征與潛力,因此應特別考慮充分發揮SDR的作用、著力推動SDR 的更加廣泛的分配,以及拓寬SDR 的使用范圍。
相對于主權信用貨幣充當全球儲備貨幣,用SDR來充當全球儲備貨幣具有以下一些優點:第一,SDR的定價基礎是一籃子貨幣,因此SDR的匯率(或國際購買力)與主權信用貨幣相比更加穩定;第二,SDR的發行是IMF根據世界經濟的增長需求來自主制訂的,與任何國家的經常賬戶赤字無關,因此就克服了儲備貨幣發行國國內政策與全球范圍對儲備貨幣需求之間的沖突;第三,IMF通過發行SDR而征收的全球鑄幣稅可以更多地用于全球減貧或全球范圍內公共產品的供給,從而增強全球經濟增長的公平性與可持續性。
然而,要成長為一種真正的全球儲備貨幣,SDR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IMF的定值貨幣籃僅由四種貨幣構成,不能充分反映全球經濟增長的相對格局。為了讓IMF的定值貨幣籃更具代表性,至少應該將人民幣、俄羅斯盧布、印度盧比、巴西雷亞爾等新興市場大國的貨幣包含進來;其次,目前IMF僅適用于IMF成員國之間以及IMF成員國與IMF之間的清算。為提高SDR的吸引力,必須擴大SDR的適用范圍。這包括建立起SDR與其他貨幣在官方與私人部門交易的清算關系,使之成為在國際貿易與金融交易中公認的支付手段;積極推動在國際貿易、大宗商品定價、投資與企業記賬中使用SDR計價;積極推動創立以SDR計值的金融資產等;再次,必須擴大SDR的發行規模。
在2009年之前的40年里,SDR只分配過兩次,總體規模不過300多億美元。斯蒂格利茨認為,每年增發2000億美元的SDR,無須美國維持經常項目逆差,就應該能滿足全球經濟對儲備貨幣積累的需求;最后,SDR成長為全球儲備貨幣的一大前提,是SDR的發行與管理機構IMF必須具有更廣泛的代表性與合法性,這意味著IMF必須充分改革其治理機制與運行效率。
在如何處理SDR與美元之間的關系,以及防范美國債權人減持美元資產與美元貶值之間的惡性循環方面,以Bergsten為代表的一些國際經濟學家開始重新提出替代賬戶(Substitution Account)的主張(Bergsten,2007)。替代賬戶的基本思路是,在IMF內部建立一個賬戶,允許IMF成員國把不愿意持有的美元資產置換為替代賬戶中的SDR 資產。IMF將替代賬戶中的美元資金投資于美元計價資產,相關收益用來向該賬戶中的SDR資產持有國支付利息。如果美元貶值導致美元資產不足以支撐相應的SDR價值,IMF還可以用自身擁有的800 億美元黃金儲備提供額外價值支持。
在當前的國際環境下,設立替代賬戶是一項多贏的制度創新(Bergsten,2009)。首先,對于以我國為代表的美元債權國而言,將一部分美元轉換為SDR,等于直接實施了儲備貨幣多元化——因為SDR本身就是參照一籃子貨幣定價的——從而降低了美元貶值風險。替代賬戶也有助于降低美國主要債權國競爭減持美國國債,從而造成美國國債市場崩盤的風險。其次,對于儲備貨幣發行國美國而言,替代賬戶的建立避免了將美元在市場上轉換為其他國家貨幣,從而能夠避免美元對其他貨幣大幅貶值,以及貶值后的通貨膨脹與長期利率上升。再次,對于歐元區國家與日本而言,替代賬戶的建立能夠避免新興市場國家減持美元、轉而持有歐元與日元資產而造成的歐元與日元對美元大幅升值,從而削弱歐元區與日本出口商品的競爭力。最后,對IMF而言,替代賬戶可以提升SDR作為國際儲備資產的地位與作用、提高整個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性,并通過集中外匯儲備來加強全球的流動性管理。
然而,創建并廣泛使用替代賬戶仍有一個最大的制度性障礙,即由誰來承擔替代賬戶中美元貶值的損失。如果新興市場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將外匯儲備的20%存入替代賬戶,那么這一資金規模就高達約8500億美元。如此大規模資產由于美元貶值而產生的損失,是IMF自身無法承擔的(即使通過出售黃金儲備)。而且,對一些國際收支基本平衡的國家而言,他們會覺得,通過由IMF成員國來共同承擔替代賬戶發生的匯兌損益,是不公平的。
正如在20世紀70年代末歐洲與美國就替代賬戶匯兌損益的分擔存在分歧,從而導致替代賬戶計劃流產一樣,當前如果不能就替代賬戶的匯兌損益分擔達成一致意見,那么替代賬戶依然不能付諸實施。我們認為,鑒于我國等全球主要外匯儲備持有大國與美國是替代賬戶方案的最大受益者,那么這些債權人與美國應該來分擔替代賬戶發生的匯兌損失。鑒于替代賬戶的創建有助于顯著降低國際貨幣體系面臨的潛在風險,各主要國家應該深入討論并積極推動該方案的實施。
(三)儲備貨幣多極化——美元、歐元與人民幣三足鼎立。
我們認為,與繼續由美元充當全球儲備貨幣,以及在SDR的基礎上創建超主權儲備貨幣相比,更加現實與更加合理的國際貨幣體系演進方向,可能是國際儲備貨幣的多極化。在未來的國際貨幣體系下,可能出現美元、歐元與人民幣或某種亞洲貨幣(亞洲主要貨幣組成的一個貨幣籃)三足鼎立的局面,即Mundell所描繪的“全球金融穩定性三島”(Mundell,2000)。美元將繼續在全球范圍內充當重要的國際性貨幣,但其勢力范圍可能會逐漸萎縮到北美洲、拉丁美洲以及其他一些區域。伴隨著歐元區進一步東擴,整個歐洲甚至包括中東、北非一些國家開始更多地使用歐元。伴隨著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以及東亞貨幣金融合作進程的加速,人民幣或者人民幣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某種亞洲貨幣籃將在東亞區域成為廣泛使用的國際性貨幣。美元、歐元與亞洲貨幣之間最初實施匯率自由浮動,等時機成熟后(這可能經歷很長一段時間),三大貨幣區之間改用固定匯率連接,這最終就構成了全球統一貨幣的雛形。
儲備貨幣多極化成為未來國際貨幣體系的演進方向的原因在于,一是歷史經驗顯示,國際貨幣體系的演變是長期而漸進的過程。美元全面取代英鎊的國際貨幣地位,至少花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因此,美元衰落的過程是長期的,而超主權儲備貨幣的誕生也必然是一個市場演進的過程、而非政策驅動的過程。更現實的情景是,在美元逐漸衰落的過程中,歐元以及亞洲貨幣開始逐漸成長為能夠與美元分庭抗禮的競爭對手;二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國際貨幣體系的多極化趨勢,與世界經濟的多極化趨勢尤其是區域化趨勢是相符的;三是與美元本位制相比,多極化的國際貨幣體系具有一個重要優勢,后者重新引入了約束儲備貨幣發行的紀律。
由于在美元、歐元與亞洲貨幣之間存在競爭與替代關系,因此除非三大貨幣發行當局存在共謀,每個貨幣發行當局都不得不約束貨幣發行,否則一種貨幣相對于其他貨幣的超發將注定導致本幣貶值、通脹上升以及本國貨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地位的下降。多極儲備貨幣相互競爭的格局給儲備貨幣發行鑄造了新的約束機制,這有助于提高國際貨幣體系的可持續性,降低潛在貨幣危機的爆發以及限制潛在的資產價格波動。
從前述國際社會對貨幣體系改革開展的諸多有益探索和取得的實際效果來看,當前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尤其是儲備貨幣體系改革,正沿著“通過貨幣自由競爭引致儲備貨幣多元化”和“建立并壯大超主權儲備貨幣”兩大方向協同發展,推動國際儲備貨幣體系向著幣值穩定、供應有序、總量可調的方向發展完善。總體來看,未來國際貨幣體系將是一種兼顧多元儲備貨幣和超主權儲備貨幣的全新體系。
我們認為,短期內國際貨幣體系難以突破主權信用貨幣充當國際儲備貨幣的格局,未來通過大國主權信用貨幣競爭、推動國際貨幣多元化,仍是國際貨幣體系最主要的發展方向,人民幣通過市場競爭充當國際貨幣是未來方向所在。
通過貨幣自由競爭,引致“大國競爭、小國盯住”式多元儲備貨幣體系漸進形成,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單一儲備貨幣體系的系統性風險,具有現實可行性。一方面,未來一段時間,我國將從“經濟大國”向“經濟強國”、從“開放大國”向“開放強國”躍遷上位,中國經濟對世界經濟的影響渠道也將從“貿易投資”向“貨幣金融”轉換升級,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不斷深入將是大勢所趨,隨著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不斷深入,國際貨幣體系改革也需要越來越重視國際貨幣金融領域的這一“中國因素”;另一方面,隨著近年來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陷入衰退,新興經濟體崛起,美元地位逐漸弱化,人民幣深度國際化,由美元、歐元和人民幣形成“三足鼎立”的多極化格局初露端倪,雖然多元儲備貨幣體系同樣不穩定,但是儲備貨幣多元化局面仍是大勢所趨。
(一)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目標模式。
未來較為現實的國際貨幣體系應形成“3+1+n”的儲備貨幣格局,其中“3”為美元、歐元和人民幣,三者互相競爭儲備貨幣地位;“1”即SDR,作為全球共同儲備貨幣,與美元、歐元和人民幣共同行使國際儲備貨幣職能;“n”為其他主權貨幣,由其自行選擇盯住美元、歐元和人民幣匯率。這種國際貨幣體系能夠結合多元化儲備貨幣和全球共同儲備貨幣的優點,其基本特征是:IMF行使全球央行職能,對主要國家貨幣政策實施監管,保持國際儲備貨幣SDR幣值穩定、供應有序、總量可調,進而維護全球金融穩定和支持世界經濟增長;同時,美元、歐元和人民幣兼作儲備貨幣,與SDR形成互補,接受IMF的有效監管。
(二)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基本原則。
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將是一個長期、漸進的過程,近期的迫切任務,就是逐步建立統一性與多元化相結合的國際貨幣體系,并堅持以下基本原則:第一,提升IMF國際地位,改善其公平性,賦予IMF發行SDR、維護全球金融穩定的職能;第二,降低美元在儲備貨幣中比例;第三,加強國際經濟政策協調;第四,保持主要經濟體貨幣匯率穩定,授權IMF監督系統重要性國家央行實行穩健的匯率政策,對匯率波動設限,對違規者開出罰單;第五,加強對主要儲備貨幣發行國貨幣政策和跨國資本流動的監管;第六,注意保護弱小國家,IMF對發展中國家資本管制給予正確指導。
(三)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長期目標。
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最為理想的目標,是創造一種與主權國家脫鉤、并能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從而避免主權信用貨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內在缺陷。超主權儲備貨幣不僅克服了主權信用貨幣的內在風險,也為調節全球流動性提供了可能。由一個全球性機構管理的國際儲備貨幣將使全球流動性的創造和調控成為可能,當一國主權貨幣不再作為全球貿易的尺度和參照基準時,該國匯率政策對失衡的調節效果會大大增強。這些能極大地降低未來危機發生的風險、增強危機處理的能力。重建具有穩定的定值基準并為各國所接受的新儲備貨幣可能是個長期內才能實現的目標。短期內,國際社會特別是基金組織應當承認并正視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內在風險,對其不斷監測、評估并及時預警。
SDR的使用范圍需要拓寬,從而能真正滿足各國對儲備貨幣的要求。一是建立起SDR與其他貨幣之間的清算關系。改變當前SDR只能用于政府或國際組織之間國際結算的現狀,使其能成為國際貿易和金融交易公認的支付手段。二是積極推動在國際貿易、大宗商品定價、投資和企業記賬中使用SDR計價。不僅有利于加強SDR的作用,也能有效減少因使用主權儲備貨幣計價而造成的資產價格波動和相關風險。三是積極推動創立SDR計值的資產,增強其吸引力。四是進一步完善SDR的定值和發行方式。SDR定值的籃子貨幣范圍應擴大到世界主要經濟大國,也可將GDP作為權重考慮因素之一。五是SDR的發行也可從人為計算幣值向有以實際資產支持的方式轉變,可以考慮吸收各國現有的儲備貨幣以作為其發行準備,進一步提升市場對其幣值的信心。
此外,急需在SDR籃子內加入新興經濟體貨幣,改革SDR定期調整做法。修改IMF相關規則,授權IMF根據市場需求自主發行SDR,IMF使用SDR購買相應金融資產,如成員國政府債券,成員國使用從IMF借入的SDR從事國際貿易和投資活動,從本質上賦予IMF作為世界中央銀行從事“公開市場操作”的職能。目前,SDR完全代替美元尚缺乏現實性。理論上,SDR既可作為儲備資產,也可作為交易工具。應加快SDR擴大使用,降低美元在儲備貨幣中比重。長期看,SDR應遵循由替代各國用作國際交易貨幣,到替代用作國內交易貨幣的路線圖,逐步推動SDR成為國際儲備貨幣。堅持漸進性原則,避免國際金融體系遭受重大沖擊。
(四)國際貨幣體系短期改革目標。
一是推動人民幣加入SDR。根據現行標準,人民幣已滿足加入SDR“出口規模”的要求。在2005~2009年SDR籃子審查期內,中國出口規模超過了英國和日本。近年來,人民幣擴大在跨境貿易和投資中使用,實現“被廣泛使用”具備了一定基礎。以人民幣計價國際債券規模擴大,貨幣互換和境外銀行人民幣存款增加,人民幣開始進入更多國家儲備,日元資產僅占已公布儲備總額3.8%,人民幣約占0.28%,差距并不明顯。但是人民幣距離“在主要外匯市場上被廣泛交易”仍有一定差距。隨著人民幣離岸市場發展,人民幣在外匯市場交易程度將擴大。我國應加快推進人民幣“可自由使用”,同時推動IMF開展對影子SDR模擬測算,爭取在2015年IMF對SDR籃子審查調整時實現人民幣加入SDR。
二是推動以人民幣為核心的宏觀制度安排。未來需要對現有國際金融組織,包括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進行戰略調整,逐步預案和建立以人民幣為核心的宏觀制度安排、金融機構業務布局和國際金融平臺建設(如金磚開發銀行、亞洲宏觀經濟研究院ARMO等機構)。可探討將ARMO國家、金磚國家的貨幣同時加入SDR貨幣籃子,并提高SDR作用的可行性,從擴大SDR分配、實現SDR作為主要計價和報告貨幣、發行SDR計值債券等方面入手。在國際金融治理改革方面,可加強協作,以G20為主渠道,推進IMF、世界銀行、金融穩定理事會等國際金融機構改革,重組IMF和世界銀行內部治理的權力和架構,提高其關聯性、合法性與代表性,并在長期內謀求ARMO、金磚國家份額和投票權超過15%,以提高話語權。
總的來看,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是開放的,每一種貨幣都可以通過競爭獲得相應的國際地位。沒有明確制度規定的體系可能更加具有生命力,因為,這種體系更加透明、更加開放,競爭的外部壓力更有可能強制主權貨幣當局執行貨幣紀律。超主權儲備貨幣構想只是作為策略來考慮,人民幣國際化才是推進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政策的基石。
[1]張岸元:《國際經濟環境與我國對外經濟戰略》,載于《人民日報》(理論版),2012年6月7日。
[2]張岸元:《“超主權儲備貨幣”可能面臨的挑戰》,載于《宏觀經濟研究院內部報告》,2009年3月。
[3]陳建奇:《破解 “特里芬” 難題——主權信用貨幣充當國際儲備的穩定性》,載于《經濟研究》2012年第4期。
[4]張明:《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的國際貨幣體系改革》,載于《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金融研究中心報告》2009年第19期。
[5]徐洪才:《未來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模式》,載于《中國金融》2013年第4期。
[6]盛斌、張一平:《全球治理中的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歷史與現實》,載于《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1期。
[7]黃薇:《全球經濟治理之國際儲備貨幣體系改革》,載于《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工作論文No.2012W19,2012年12月。
[8]周小川:《關于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載于《中國人民銀行網站》,2009年3月23日。
[9]Cohen, Benjamin J. and Subacchi, Paola.“A One-And-A-Half Currency System”,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62, No.1, Fall/Winter 2011 pp.151-163.
[10]Devereux, Michael B., Shi, Kang and Xu, Juanyi. “Global Monetary Policy under a Dollar Standard”, August 2003.
[11]Dooley, Michael P., Folkerts-Landau, David and Garber, Peter M.“An Essay on the Revived Bretton Woods System”, NBER Working Paper, No.9971, September 2003.
[12]Dooley, Michael P., Folkerts-Landau, David and Garber, Peter M.“Breton Woods II Still Defines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 NBER Working Paper No. 14731, February 2009.
[13]Eichengreen, Barry and Hausmann, Ricardo. “Exchange Rates and Financial Stability”, NBER Working Paper, No. 7418, 1999.
[14]Eichengreen, Barry. Global Imbalances and the Lessons of Bretton Woods, Boston: MIT Press, 2007.
[15]Freund, Caroline L.“Current Account Adjustment in Industrialized Countries,” International Discussion Paper, No.692, US Federal Reserve System, December 2011.
[16]Gottselig, Glen. IMF Injecting $283 Billion in SDRs into Global Economy, Boosting Reserves, IMF Survey Online, August 28, 2009.
[17]Gourinchas, Pierre-Oliver and Rey, Helene. “From World Banker to World Venture Capitalist: US External Adjustment and the Exorbitant Privilege”,in Clarida, R.(ed.) G7 Current Account Imbalances: Sustainability and Adjustment,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p.11-55, 2007.
[18]IMF.“Quotas-Updated Calculations and Data Adjustments”, July 11, 2007,
[19]IMF.“Reform of Quota and Voice in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Report of the Executive Board to the Board of Governors”, March 28, 2011.
[20]IMF.“To Help Countries Face Crisis, IMF Revamps its Lending”, IMF Survey Online, March.
[21]IMF.“Initial Lessons of the Crisis for the Global Architecture and the IMF”, Prepared by the Strategy, Policy and Review Department, February 18, 2012b.
[22]Marsh, David and Seaman, Andy.“China’s Love-hate Relationship with the Dollar”, Financial Times, September 14, 2009.
[23]Milesi-Ferretti, Gian Maria.“Fundamentals at Odds? The U.S. Current Account Deficit and The Dollar”, IMF Working Paper, WP/08/260, November 2013.
[24]Mundell, Robert, “A Reconsideration of the 20th Century”,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June 2011, pp.327-331.
[25]Phillips, Lauren.“IMF Reform: What happens next?” Opinion, No.75, Overseas Development Institute, September 2012.
F832.63
A
2095-3151(2014)09-0024-11
* 本部分執筆人:李世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