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拉空戰1975—1991（下）

羅山愛　張韶華

南非空軍經不起消耗

縱觀整個安哥拉戰場，軍事素質差勁的“西南非洲人民組織”并不是主角，他們不過是安哥拉政府用來襲擾南非戰略大后方的籌碼，作為南非支持“安盟”反叛武裝的報復。從這個角度上看，決定戰爭走向的無非兩個軍事集團，即安哥拉-古巴聯軍與南非-“安盟”同盟。1982年9月，安哥拉-古巴聯軍在南部地區發起大規模攻勢，力求在坎甘巴地區圍殲“安盟”主力，只因最后關頭有南非空軍的介入，才使得“安盟”免于全軍覆滅。鑒于安哥拉政府軍越來越多地運用空中力量實施戰場運輸和對地壓制，“安盟”武裝開始大力加強防空建設，并主動打擊政府軍的飛機。從1982年9月1日起，“安盟”就通過游擊戰癱瘓了萬博與梅農蓋地區安一古軍隊控制區的對外聯系，那里的物資供給只剩下空中運輸了。在長達6周的戰斗中，“安盟”宣稱用“箭”2導彈擊落了18架敵機，包括4架米格-21、2架米格-23和12架直升機。1982年11月10，1架剛從盧班戈機場起飛的安哥拉民航波音737客機也被“安盟”的導彈擊落，機上共有126名乘客，其中包括一些古巴人。

就在“安盟”與安-古軍隊殊死搏斗之際，南非與古巴空軍的較量也沒停歇。1982年10月5日，雙方再次發生空戰，當時南非2架“幻影”機正在掩護1架“堪培拉”偵察機對安哥拉南部地區進行航拍，南非地面雷達站發現有敵機靠近，遂命令“堪培拉”偵察機立即向南轉移，同時讓“幻影”機群在1萬米高度攔截對手。很快，“幻影”長機飛行員蘭金少校發現自己右側13千米外出現2架米格-21，飛行高度與自己相同。通過目測距離后，蘭金扔掉外掛油箱，開始向右轉彎，試圖展開“咬尾”攻擊。米格-21的飛行員也不是吃素的，發現危險后立即搶先發射幾枚空空導彈，可惜沒有擊中蘭金的座機。當“幻影”完成轉彎后，米格機加大馬力試圖離開戰場，但“幻影”沒有放棄，蘭金幾乎是在自身攜帶的馬特拉11550導彈的射程極限外（3000米）向目標開火，盡管導彈咬住目標，但爆炸的距離太遠，未能形成有效毀傷。不肯罷休的蘭金繼續追趕，當雙方距離1500米時，發射了第二枚導彈，結果正中目標，米格機拖著長長的黑尾巴逃走了。打中第一架米格機后，蘭金又去追殺第二架米格機，在230米處用30毫米航炮射擊，后者凌空爆炸。此時蘭金少校正好從它的上空飛過，受到大量煙霧的影響，“幻影”的發動機發生吞煙停車現象，幾次嘗試仍未點燃，就在他準備棄機跳傘時，這臺發動機突然正常了。這些描述均來自于南非空軍，古巴空軍則聲稱，盡管當時確有兩架米格戰機受傷，但都成功飛回基地，只是有1架被導彈擊中的米格機因無法放下起落架，飛行員只能迫降，結果飛機報廢。值得懷疑的是，按照南非公布的照片來看，確實有1架米格機在空中爆炸了，如果把交戰雙方的戰況陳述進行“交叉采信”的話，那么古巴人很可能損失了2架米格機。

別看南非人屢屢取得空戰勝利，但他們的戰場損耗卻不見得比古巴人少。從1983年起，南非戰機的損失量就開始直線上升，除了古巴空軍調來更多先進戰機和熟練飛行員，蘇聯也加大向安哥拉一古巴軍隊提供不同射程的地空導彈。這一年，他們僅在卡哈馬防空陣地就擊落了南非空軍的4架“黑斑羚”飛機。當年12月29日，1架從翁丹瓜執行任務后返回的南非“黑斑羚”僥幸逃脫了地面火網的攻擊，原因是擊中其尾部的枚“箭”2竟然沒有爆炸。這里要強調的是，由于南非頑固堅持種族隔離制度，聯合國對其進行嚴厲的制裁，包括禁止成員國向其提供戰斗機等武器平臺，因此南非空軍根本經不起長期戰爭的消耗，這也是他們后來選擇淡出的主要原因。

奎托血戰

1984年1月3日，南非空軍掩護“安盟”游擊隊向駐守在庫韋拉伊的安哥拉政府軍第11步兵旅實施進攻，目標是奪取那里的軍火庫。危急時刻，安哥拉政府決定將負責保衛羅安達的兩個古巴步兵營空運到戰區，這才成功地扭轉了戰局，但南非戰斗機的襲擊導致多架安哥拉運輸機墜毀，大批古巴軍人還未抵達前線就以身殉職。1985年5月，南非空軍采取更為冒險的舉動，用C-130向遠離南方戰場的安哥拉北部“飛地”卡賓達省投送一支特種兵分隊，他們用C4炸藥搗毀了該省上馬隆戈地區的石油設施。同年9月，安哥拉政府軍向“安盟”根據地馬溫加展開攻擊，南非空軍實施空中阻擊，出動包括“黑斑羚”、“掠奪者”攻擊機和“幻影”戰斗機在內的主力機種。經過多次空戰后，南非軍隊擊落2架米格-21殲擊機和多架直升機（至少有一架米25直升機），“安盟”則宣稱擊落4架米-25和3架“云雀”直升機。不過種種跡象表明，安哥拉政府軍損失的戰機數量遠不止這些，一位在安哥拉政府軍某步兵旅協助工作的蘇聯顧問回憶說“在我們看來，南非人沒少擊落安哥拉政府軍的飛機和直升機，主要是那些運送彈藥和傷員的飛機。至今有些畫面還會經常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有一天，2架運送完彈藥和零部件的米一8就在我們面前降落，開始往機上抬傷員，天空中還有2架米25武裝直升機在盤旋。當2架米-8剛剛升空后，連同那2架米25就一塊被南非的“幻影”擊中，當時的情景非常可怕，傷員們從起火的直升機里往下跳，高度大約有1000米。第二天，又有2架直升機被擊落。后來，直升機支援地面部隊的行動被中止。”

盡管損失很大，但在多個社會主義國家的長期幫助下，安古聯軍用于作戰的飛機數量仍持續增加。據西方資料顯示，1985年底，安哥拉空軍共有23架米格-23、70架米格-21殲擊機，10架蘇22殲擊轟炸機；25架米-25、17架米-17、52架米-8直升機；30架安26、12架安-12、11架安-2運輸機：25架PC-7教練機。當年12月7日，安哥拉的一架安26運輸機在馬溫加地區被擊落，機上21人全部遇難，其中包括10名蘇聯軍事顧問。不過，安哥拉政府軍也取得過一些勝利，至少擊落了2架南非空軍的C-130。

1986年，安哥拉政府軍在莫希科省發動圍剿“安盟”戰役，政府軍在該省的梅農蓋基地部署了23架米格21/23殲擊機和8架蘇22殲轟機，還在名城奎托部署了大量直升機，試圖效仿南非對手的空地協同作戰，可是這種嘗試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安盟”武裝僅在8月底就擊落了22架飛機（其中包括5架米格-23和2架米格-21）。事實上，所有人在談到安哥拉軍隊的戰備水平時都評價非常低，一位古巴軍事顧問回憶說：“我們和當地人的關系非常好，我們提供技術裝備和戰術咨詢服務，但說到工作與作戰，安哥拉人真的不行，他們什么都不會，也什么都不想學。有一次，當我教授他們學習非常危險的對地攻擊戰術時，有的人干脆脫掉軍裝不干了，只穿一條內褲就回家了。”盡管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憑借著雄厚的外援，安哥拉政府軍仍然取得一些進展，特別是在1987年3月徹底控制了南非-“安盟”軍事集團與暗中呼應的扎伊爾政府的交通樞紐——威熱省，從而徹底將南非一“安盟”勢力趕到中南部。endprint

1987年7月，決定安哥拉命運的奎托會戰正式打響。在蘇聯和古巴軍事顧問團的協助下，安哥拉政府集結全部有生力量，向“安盟”總部所在地馬溫加發起總攻。攻勢開始時，一切都看起來那么順利，安哥拉政府軍向“安盟”根據地縱深迅速推進，遇到的阻力很小，勝利的前景一片光明。但這卻是一個陷阱。“安盟”故意示弱，一面收縮兵力，一面派遣小股部隊誘敵深入，直到政府軍的補給線拉得過長，與此同時，一直關注著安哥拉戰局的南非也做好了再次武裝入侵的準備。9月，南非軍隊突然跨過邊界，得到增援的“安盟”趁機發起大反攻，安哥拉政府軍各部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紛紛朝奎托方向潰逃，包括BMP-I步兵戰車、BM-21火箭炮、烏拉爾軍用卡車和S-125地空導彈在內的大批蘇制裝備落入南非和“安盟”手中。但南非人并不滿足已取得的勝利。11月9日，南軍坦克縱隊在奎托河西岸（在奎托-寬納威爾城以南）與安哥拉政府軍正面相撞，雙方展開血戰。激戰中，安軍的72輛T-54/55坦克正沿河南下，率先發現目標的26輛南非“號角”MKIA坦克先以遠程火力進行突襲，然后像野象一般沖進安軍的坦克編隊，經過3小時的激戰，安軍的62輛T-54/55坦克被摧毀，而南軍僅損失2輛“號角”坦克，一輛誤軋地雷損壞，另一輛則是被敵人發射的100毫米炮彈擊中動力室，而這2輛“號角”經修復后再次投入戰場，可以說是零傷亡。此戰是南非自二戰之后所進行的首次坦克會戰，贏得戰斗后，南軍獲得了戰略上的優勢，南非一“安-盟”聯軍得以進窺戰略要地奎托及其機場，而一旦攻陷該城，比勒陀利亞就將掌握安哥拉戰場的主動權。

為了保衛奎托這座“安哥拉的斯大林格勒”，安哥拉總統多斯桑托斯緊急向蘇聯和古巴求援。11月15日，奉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之令緊急趕來的古巴援軍介入奎托戰役，當時古巴國內最好的空軍飛行員乘坐伊爾62M運輸機星夜趕到羅安達，同時他們所駕駛的18架米格23戰斗機也由貨輪“拉斯·科羅拉達”號運到前線。12月5日，安哥拉一古巴聯軍開始在奎托發起反攻，攜帶重磅炸彈和火箭彈的米格23機群奪取了戰場制空權，輕松地轟炸任何暴露的南非軍隊車輛，而由古巴人駕駛的50多輛T-62主戰坦克也遏制住南非“號角”坦克的攻勢。為了向進攻部隊提供補給，蘇聯政府還出動4架伊爾76運輸機幫助安哥拉。與此同時，安哥拉政府軍在古巴顧問的協助下向恰賓河與胡貝地區發動牽制性戰役。由于推進速度太快，南非-“安盟”聯軍也遇到補給線過長的問題，只能屯兵于奎托城下，雙方陷入僵持局面。

1988年1月13日，得到補充的南非-“安盟”聯軍再次向奎托發起代號為“箍桶匠”的攻勢。為穩住防線，古巴空軍頻繁出擊，用S-8、S-24火箭彈反復打擊南非-“安盟”聯軍的車隊，多輛南非的“大羚羊”90裝甲車被毀。“箍桶匠”行動最激烈的戰斗發生在2月14日，以30輛“號角”坦克、60輛“大羚羊”90和“蜜獾”裝甲車開路的南非-“安盟”聯軍，插到安哥拉政府軍第25旅和第59旅之間的空隙地帶，把由蘇聯駐安最高軍事顧問古謝夫中將直接指揮的第59旅合圍。十萬火急之際，由古巴陸軍中校赫克托爾-阿奎拉指揮的8輛T-55坦克冒死擋在南非裝甲矛頭面前。經過慘烈戰斗后，阿奎拉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但他們也摧毀了2輛“號角”坦克和4輛“蜜獾”裝甲車，更重要的是，他們掩護了安軍第59旅突同。而就在地面激戰正酣時，古巴空軍的米格23ML和米格-21比斯戰斗轟炸機從梅農蓋和奎托空軍基地起飛助戰，炸毀了多輛南非裝甲車。

為抑制古巴空軍的活動，南非國防軍使出了“撒手锏”，用最新式的155毫米G5榴彈炮轟擊奎托，迫使米格機群轉移至距前線較遠的梅農蓋基地起飛。在威力強大的G5榴彈炮幫助下，南非一“安盟”聯軍重獲戰場上的優勢。為了對付南非炮兵，蘇聯很快運來了炮兵定位雷達，輕松測出南非榴彈炮陣地，并立即將位置參數通知給古巴空軍的地面管制員，而地面管制員又將位置參數告訴在空中巡邏的米格戰斗機。于是在2月下旬，大批G5榴彈炮被米格-23ML和米格-21比斯摧毀，因此南非炮兵不得不將陣地后撤，甚至只要米格機出現在天空中，他們就停止炮擊趕忙隱蔽，最終的結果是南非炮兵只能在夜間活動。此消彼長，安哥拉一古巴部隊逐漸占了上風。

南非最后一次試圖攻占奎托的努力發生在3月22日，南非國防軍的“號角”坦克和“大羚羊”90裝甲車趁夜沿塔姆波-奎托公路發起偷襲。但它們遇到古巴工兵提前埋設的雷區，南非裝甲縱隊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邊排雷邊前進，這樣就喪失了寶貴的時間。發現情況的安哥拉一古巴聯軍立即用M46加榴炮和BM-21火箭炮對南非裝甲縱隊展開覆蓋射擊，同時數十架從梅農蓋基地起飛的米格-23ML和米格-21比斯循著炮彈爆炸后的煙跡，使用S-24火箭彈和FAB-500炸彈從低空對南非裝甲部隊發起攻擊。失去己方空軍的掩護，在陸戰中威力強大的“號角”坦克對于空襲毫無辦法，只能束手待斃，南非人對奎托的最后一次進攻被粉碎了。在這以后，為避免被敵軍包圍，南非-“安盟”聯軍被迫向南撤退，安哥拉戰爭中最激烈的奎托戰役至此結束，安哥拉一古巴聯軍獲得了無可爭議的勝利。

1988年，安哥拉國防部對外宣布，整個會戰期間，約有9000名南非軍人在500輛坦克、600門火炮和大量戰機的支持下向奎托發動進攻，安哥拉政府軍將士憑借英勇無畏的精神和有力的防御組織成功擊潰了入侵的南非軍隊。在這次戰役中，南非共損失了50架飛機和47輛坦克，數百人傷亡。古巴媒體也對這場英勇的城市保衛戰進行了大量宣傳。不過直到戰爭結束后，古巴軍隊才有機會對奎托會戰進行分析總結，從而弄清真相。而南非政府也在同年底向國際組織提交了奎托會戰報告，內容主要關于安哥拉一古巴軍隊的損失情況，西方專家認為這些數據比較接近事實：安哥拉一古巴聯軍死亡4768人，損失11架米格23、4架米格-21，2架蘇-22，8架直升機：地面武器損失為94輛坦克，9輛BMP-1步兵戰車（另有多輛被繳獲），65輛BTR-60、32輛BRDM-2裝甲車，15門D-30和M46火炮，36門BM-21和BM-14火箭炮，7部“黃蜂”ASK、3部“箭”1、5部“箭”10車載式機動地空導彈，33部“箭”3和“針”1肩扛式地空導彈，另有377輛卡車被繳獲。南非方面的損失情況是.43人死亡，2架“幻影”戰機被擊落，個位數的“號角”式坦克和輪式裝甲車被擊毀。遺憾的是，直到今天，不論安哥拉還是古巴官方都沒有公開具體的損失數字，因此僅從南非宣稱的數據來評論這次戰役是片面的。

不管怎么說，奎托會戰是安哥拉內戰的一個標志，此后雙方開始進入和平談判階段。1988年5月，古巴、安哥拉和南非政府在日內瓦簽署合約，對立雙方停止所有軍事行動，并將部隊撤出安哥拉-納米比亞邊境地區。同年12月，南非政府宣布同意納米比亞獨立，5萬名古巴軍人開始從安哥拉撤離。但是“安盟”領導人薩文比拒絕和談，也不承認上述三方簽署的合約，他一如繼往地拒絕任何妥協，并繼續發動著自己的戰爭（主要通過扎伊爾獲得美國提供的武器）。1990年初，安哥拉政府軍試圖徹底端掉“安盟”老巢萬博，卻在馬溫加地區遭到猛烈阻擊。6月，政府軍再次發起猛攻，結果每次進攻都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在這些戰斗中，安哥拉空軍又一次發揮重要作用，而對手也沒有讓他們占多少便宜1990年安哥拉空軍共被地面火力擊落18架飛機和直升機。由于安哥拉軍隊訓練水平低下，經常發生一些讓人惱火的事情。1989年12月20日，安哥拉空軍中尉多明戈·若澤邯可爾梅達·維涅斯駕駛一架米格21MF誤入南非控制區，緊急迫降后飛行員安然無恙地返回國內，殲擊機卻只能進入南非博物館了。

最終，薩文比與安哥拉總統多斯桑托斯于1991年5月3日在里斯本簽署了和平條約，但是這場戰爭并沒有就此中止。保守地說，到當時為止，安哥拉內戰已經至少造成20萬人死亡。1992年，“安人運”在國會大選中獲勝，“安盟”的斗士們再次拿起了武器，直到2002年薩文比被擊斃……

（全文完） [編輯/秦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