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少華
自古以來,“牢獄之災”都是大災,連親朋好友都會明哲保身,唯恐避之不及。而在民國時期,卻有三個人,不但沒有撇清關系,反而還陪著朋友一起坐牢,讓人感嘆不已。
徐志摩:陪百里先生坐牢
徐志摩,民國頭號風流才子。而蔣百里,在民國時期也是大大的有名,當時有句話叫“男交蔣百里,女交林徽因”。蔣百里雖名為“百里”,卻堪稱“千里之才”,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時,成績力挫荒木貞夫、松井石根等眾多日本高材生,奪得全校第一名(第二名是蔡鍔),讓日本軍界顏面無存。
徐家跟蔣家在浙江海寧都是名門望族,而且兩人還是親戚,徐志摩從小就對大他14歲的蔣百里敬佩之至,尊稱他為“福叔”,后來徐志摩去海外求學,也是蔣百里一手促成的。
蔣百里是軍事奇才,曾在唐生智軍中做參謀長。1929年,蔣介石跟馮玉祥決戰,蔣百里趁機為唐生智出謀劃策,出兵南京,并通電全國,逼蔣介石退位。可惜唐生智準備不足,被蔣介石鎮壓,蔣百里也被打入大牢。
一天,著名記者陶菊隱去大牢采訪蔣百里,剛說幾句,突然從外面闖進來一個人,還扛著鋪蓋,叫了聲:“福叔,我今天陪你一塊兒坐牢!”
這個人,就是徐志摩,當時正在南京中央大學教學。
第二天,《新聞報》就報道了這件事。于是,徐志摩的新月社同仁也紛紛聲援蔣百里。一時,“陪百里先生坐牢”竟成了一件時髦的事。
新月社的成員包括胡適、聞一多、梁實秋、郁達夫等眾多文化名流,能量不容小視,蔣介石自然不敢拿徐志摩怎么樣。
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最后一次去獄中看望蔣百里。第二天,即11月19日,徐志摩為了參加林徽因在北京協和禮堂關于《中國建筑藝術》的演講,乘坐飛機從南京起飛,經過濟南上空時,因大霧彌漫,難辨航向,不幸墜機。
蔣百里聽說后,極為悲痛,在獄中含淚寫道:“口吟的手寫的是志摩的文字,不是詩,他的詩是不自欺的生命換來的。”
黃侃:樂得陪老師軟禁
章太炎跟黃侃,堪稱民國時期最有名的師徒,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國學大師,學問精深,且性情極為相似,瘋瘋癲癲,憤世嫉俗,被稱為“民國兩瘋子”。
民國初年,袁世凱就任大總統,然而其所作所為卻讓天下人切齒痛恨。章太炎也算是革命元老,自然看不下去,就跑到大總統府,要跟袁世凱理論。
袁世凱也知道章太炎的厲害,哪敢跟他見面,就待在里屋不出來。章太炎忍無可忍,就把總統府大堂里的東西都給砸了。袁世凱見狀,也不能讓他繼續砸下去,就派人把他請到一家寓所,盛情款待,要什么給什么,但不能出大門半步,實際上就是軟禁起來了。
章太炎在寓所里天天大罵袁世凱,在紙上寫“袁賊”二字,再把它燒了,埋了,叫道:“袁賊被燒死啦!”還專門寫了一副對聯:“殺殺殺殺殺殺殺,瘋瘋瘋瘋瘋瘋瘋”,一連七個殺,七個瘋,痛快淋漓!
然而,袁世凱死活不露面,章太炎再罵也沒用,反而空耗精力。這時,黃侃出現了。
當時,黃侃正在北京大學教書,聽說老師的事后,打聽著找到那家寓所,親自服侍老師,白天去學校教書,晚上就來跟老師談經論文,經常通宵達旦,樂此不疲。
看守章太炎的警察一看不對勁兒,袁老大把你關在這里是為了消耗你的精力,怎么還越來越精神了?于是就找了個借口,把黃侃趕走了。
胡適:營救陳獨秀最力
胡適跟陳獨秀是新文化運動最重要的倡導者,在新青年心中儼然是兩位最偉大的精神導師,被譽為“雙峰并立”。然而,曾經的同道中人,后來卻因信仰不同而分道揚鑣。
1922年8月,陳獨秀在上海法租界被捕。因他當時已是中國共產黨總書記,身份極為敏感,因此很多朋友都避之唯恐不及。而早已跟他分道揚鑣的胡適這時卻站了出來,絲毫不顧忌陳獨秀的敏感身份,為他多方奔走,極力營救。胡適還經常去監獄看望他,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而陳獨秀也對這位曾經的至交好友非常信任,經常托他借書、發表文章等等,甚至還讓他幫忙找人翻譯《資本論》。要知道胡適正是因為這個才跟他分手的,但這時胡適卻慨然應允。
胡適曾給當時的外交部長顧維鈞寫信,請他轉告法國公使,信中寫道:“我并不是為陳獨秀一個人的事乞援,他曾三次入獄,不是怕坐監的人,不過一來為言論自由計,二來為中法兩國國民間的感情計,不得不請他(法國公使)出點力。”
陳獨秀一生中曾四次入獄,胡適每次都是營救最力的一個。后來,胡適在給陳獨秀的信中寫道:“我們兩個老朋友,政治主張上盡管不同,事業上盡管不同,所以仍不失其為老朋友者,正因為你我腦子背后多少總還有一點容忍異己的態度。”
現在有一個流行詞兒叫“民國范兒”,無疑,“陪朋友坐牢”也應該算其中的一種。上面的三個例子,一為親情,二為師徒情,三為友情,看似個個不同,但其實都有同一個原因,即道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