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作為一名崛起于八十年代后期的作家,已經有近二十年的創作歷程.他以自身獨特的美學追求,突出的地域文化特色,并憑借自己的知識才情,編造和虛構故事,以現實人生想象過去人生,創造了很多小說佳作,兼具古典藝術風格與初具現代藝術范型的綜合而大氣的文學特征,而卓然成為一位小說大家.蘇童的小說創作獨具個性,其豐富的內涵可以引發讀者多層次、多重性的詮釋角度。本文試圖從目前研究者較少涉及的“悲劇內涵”這一角度出發,深入考察蘊涵在作品中的作者對女性悲劇性處境的體驗和掙扎,感知作者對女性悲劇命運的悲憫情懷,以及對命運無可奈何卻又不愿順從的抗爭精神。女性小說為蘇童帶了最大聲譽,也是他最為擅長的創作.對女性的獨特認知也成為他的女性小說創作的基本出發點。蘇童說:“我喜歡用女性形象結構小說,比如《妻妾成群》中的頌蓮,比如《紅粉》中的小萼。眾多女性形象的成功塑造是蘇童作品的一個特點。作為一個男性作家,蘇童在女性人物的刻畫上跳出了以往男性作家對女性描寫的慣例。在他們的筆下女性實際上就是以男性為中心,女性描寫就是男性對女性的藝術想象。而翻閱蘇童的這三篇作品,他在女性的塑造上卻力求呈現出女性具有獨立的意識,注重描寫她們的生存狀態、價值觀念和真實的情感體驗;并力求通過她們的悲慘命運,引導我們關注造成她們悲劇的深層原因。
蘇童提到:“我們傳統的觀念中對女性總有一種先入為主的主觀思路:女性是弱小的,是受欺負的,受歧視的,女性是第二性的。在小說中,我對女性的關照主要是人性的關照,雖然有時候她是陰暗的,但她是高大的,她不是受苦受難的,我在表現女性的時候盡量讓她真實化,我從來不會去把它們無休止的美化,它們是怎么樣的,我就寫什么?!笨梢?,蘇童在描寫時,通過把握女性自身的特點及細小之處,如她們的心理活動以及她們相互之間的嫉妒這兩個特點,真實形象的塑造女性。
男性作家作品中的女性一般只是服從作家主觀創作的需要,作家很少從女性自身的細微之處去觀察、描寫女性。而在蘇童的筆下一個個女性卻各具特點,他注重從女性的心理去真實的描寫她們的生存狀態和情感體驗。
作者選取女性視角來敘述故事,將故事的展開盡量控制在小說人物主體的感知范圍之內,通過主人公心靈的閃爍,直逼意識的深層狀態乃至潛意識,從而獲得內心透視的效果。如《妻妾成群》中頌蓮在為大少爺飛浦洗塵所設的家宴上,發現遠比她入門的當天排場豐富的多,此時心理有所不快。通過這一細小的心理變化,深入到了她的內心,從而我們對她有了更進一層的了解。她是有虛榮心的,并不是對一切事情都無所謂,這也為以后她在陳老爺面前的爭寵,與其他三個太太的爭斗作了一個鋪墊?!秼D女生活》中,被孟老板拋棄的嫻,在離開公寓后,“回頭仰望著八層的那個窗口,天鵝絨的窗簾依然半掩,她聽見窗口內有人在哭泣,那個女人就是她自己”,她“用手捂住耳朵,哭泣聲仍在持續?!边@刻畫出了當時她的美夢成為泡影,留戀過去生活的一種心理,通過這我們可以看出她是一個虛榮而且依附意識很強的女性。
蘇童在創作女性形象時引入了女性的一個最突出的弱點——嫉妒。女性的嫉妒心理是遠遠超過男性的,而這樣的嫉妒往往也只會作用在其他女性身上,而不是男性。蘇童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筆下的女性,無論出身高低,教育程度如何,她們之間展開最多的也就是爾虞我詐,相互傾軋。這在《妻妾成群》等三篇中表現的尤為突出。《妻妾成群》顯示了蘇童對歷史的特殊感受方式,尤其是對“歷史頹廢”情景的刻畫.小說講述的是一個女性遭受婚姻悲劇的故事。與當時大多數新青年相反,頌蓮這個新女性卻走進了一個舊家庭。她幾乎自覺成為舊式婚姻的犧牲品,她諳熟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和鉤心斗角,然而其清純的氣質和直率的品性終究未能挽救一個小妾的命運。終究,是因為她的失戀促成了她走向絕望之路。在整個作品中,蘇童賦予了頌蓮以過多的女人味,甚至以“床上的機敏”博取陳佐千的歡心,但仍然擺脫不了被冷落的命運?!镀捩扇骸贰瓣愖羟П强缀吡艘宦?,她一不高興就稱病。又說,她想爬到我頭上來。頌蓮說,你讓她爬嗎?陳佐千揮揮手說,休想,女人永遠爬不到男人的頭上來”。由這上邊這段文字就可以看出父權制的專橫,男性壓迫女性.認為女性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永遠都是是低下的角色,永遠被男人踩在腳下,女性的悲劇不僅僅是這個男性,這個城市的代表和主宰所造成的,她們的不幸源于長期以來文化的區分和性別差異帶來,同時還有一點,蘇童用很隱喻的口吻告訴我們,那就是——女人天性中的不完整。
江南的陰雨磨礪了他細膩敏感的心理和感覺。他的眾多的自傳文字表明——童年輾轉于病榻造成的孱弱的身體,母親和兩個姐姐的細心照顧。在這樣的環境中使他對女性更加關注,對她們的悲劇命運更懷有一顆同情之心。在蘇童的許多作品中,女性的命運都是悲劇性的,作者通過悲劇命運的描寫來刻畫女性形象,引起我們的一些思考。
在這三篇作品中,雖然女主人公的生活環境各不相同,但在作者的筆下,她們的命運都是悲劇性的。
《妻妾成群》中的頌蓮,雖然在她剛進入陳府時得到老爺的寵愛,但最終也只是落了個被逼瘋的下場。至于其他的人物,無論是受執拂珠、固執圓滑的大太太毓如,滿臉微笑、暗中使絆的二太太卓云,還是冷眼多情的三太太梅珊,甚至使喚丫頭雁兒,她們之間的爭斗不論暫時誰占上風,但最終的命運都是悲劇性的。小萼、秋儀她們在新舊兩個社會中都沒有能真正獲得獨立,延續著以肉體換取生存的悲劇。秋儀想出家為尼而不得,最終被尼姑庵逐出門,不得已嫁給了一個雞胸駝背的小男人。小萼在老蒲死后,將孩子送給秋儀撫養,而自己跟著一個男人去了北方,可以預見她以后的生活也不會是幸福。嫻、芝、蕭三代人的命運也是悲劇性的。嫻在懷上了芝后被孟老板無情的拋棄,一個人不得已回到原先的家中,遭受別人的白眼,也從此開始了自己不幸的一生。(缺芝與蕭)
為什么她們的命運是悲劇性的。在作者的一些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到,正是她們自身的一些缺點造成了她們命運的悲劇性。
《妻妾成群》中的頌蓮,她已經上過一年大學,在她身上新思潮、新思想影響的痕跡,但我們在小說中看不到她的這種表現,相反在父親因為茶廠倒閉而自縊身亡后,在學做工還是嫁有錢人做小兩條道路上,她選擇了后者。在進入陳府以后她也進入了與其他太太與女傭雁兒一起向陳老爺爭寵的行列,在妻妾間暗算爭風的游戲中,我們全然看不到她的受到高等教育新女性的見識和性格,見到的只是她的舊小姐般的自憐自哀以及狠毒與報復。可以說在兩種不同生活道路面前,她選擇了后者,也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是她自己制造了自己的悲劇。
同樣,《紅粉》里的妓女秋儀在適逢新社會新生活的選擇良機時,她感到的不是跳出火坑的喜悅,而是一種面臨新生的驚悸與敵意,如她不相信男人不喜歡逛窯子。正因為有這種想法,她自己放棄了這次開始新生活的良機,選擇了跳車逃跑。小萼雖然最終被迫接受了社會主義改造,但結果也并未脫胎換骨,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她依舊好逸惡勞,過著依賴男人的寄生生活,最終逼迫老蒲因貪污公款而被槍決。秋儀與小萼的對于社會主義新生活的諸種隔膜行為表明,她們始終沒有謀求自立的意識,也始終未把自身過去的妓女生涯視為男權文化的受害經歷。在她們那里,革命所換取的嶄新時代,仿佛是攪擾了她們原本做妓女的寧靜生活秩序,是她們自己放棄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蘇童的出生在南方,江南的地域文化的影響會注入到他的作品之中江南的陰冷、華美和神秘體現在他的作品中就是傷感和頹廢。他筆下的女性美麗的外表下暗含著陰冷與傷感的氛圍,從而在他的作品中為我們展現了一首首的女性悲歌。
(江蘇建筑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