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蕭
(重慶醫科大學外國語學院)
多麗絲·萊辛的小說題材廣泛,涵義豐富,善于通過獨特的女性視角思考女性問題,反映婦女的精神世界和生存境況,體現現代女性對生活的質疑和迷茫。她的作品在關注女性問題的同時,也涉及種族問題、哲學、現代心理學,等等。萊辛筆下的女性問題都必須放在歷史的、民族的、種族的特殊語境下加以詮釋,其深層意義遠遠超出表象的男女之間的情感糾葛。
《野草在歌唱》是萊辛的處女作,小說采用意識流的方法描寫了主人公瑪麗悲劇的一生,這部作品被認為是“萊辛早期文學創作中的一部頗具代表意義的政治主題作品小說,是萊辛聲討殖民主義和種族歧視的戰斗檄文”,作者把小說的背景設置為種族歧視制度下的非洲南部,深刻的揭露種族主義下南非的現狀:殖民主義對殖民地的殘酷壓榨,白人與白人以及白人與黑人之間的扭曲關系。瑪麗是出生在南部非洲的白人,從小被灌輸錯誤的種族思想,強烈的種族歧視意識使她面對土人“黑鬼”時,表現出敵對和仇恨的情緒。“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濃烈的臭味,一種又熱又酸的野獸氣味。”自幼母親便在瑪麗心中埋下了種族仇恨的種子,唯一能接觸到的男性,冷酷的父親使她甚至在以后的成長道路上無法與男性正常交往。在世俗的壓力下瑪麗成年后倉促結婚,然而沒有愛情的婚姻使她感到窒息。在經歷了令人絕望的婚姻后,瑪麗在農場無意中偷看到高大健壯的黑奴摩西洗澡,被摩西的男性魅力所吸引,白人婦女瑪麗與黑人奴仆最終發生了不倫之情。瑪麗對美好生活和愛情的追求也體現出她長期壓抑的女性意識最終覺醒,然而在當時的非洲殖民社會這種畸形的戀情是絕對不允許的,這也是小說悲慘結局的根源所在。當他們的不論之情敗露后,瑪麗受到白人的警告和痛訴,自小就認同殖民和種族觀念的瑪麗自己也深感罪孽深重,生活在極度的痛苦之中,最后走向自我的崩潰與決裂。作者在小說中也指出這種悲劇在非洲白人家庭中并不罕見,白人夫婦的關系被當地惡劣的生存條件,扭曲的人際關系,殖民主義的壓迫以及種族主義的隔離等破環。在小說中,女主人公瑪麗無疑是白人殖民主義和種族歧視的最大犧牲品和受害者。她在殖民地的成長過程也正是她的人性被逐漸扭曲而最終走向毀滅的過程。多麗絲·萊辛通過對殖民地白人與黑人不倫戀情的典型性描寫,將女性問題完美的融入到種族主義和殖民主義的主題之中,引發了人們對種族主義的強烈反抗和對殖民地女性問題的密切關注。
萊辛的代表作《金色筆記》可以稱得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文學。”也被公認為萊辛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小說的女主人公安娜是位女作家,她擺脫了家庭婚姻的牽絆,獨立撫養孩子。安娜有黑、紅、黃、藍四種顏色的筆記本,在不同的筆記本中記錄著她的不同經歷。黑色筆記本記載的是有關安娜在非洲的經歷;紅色筆記本記載的是與當下政治有關的內容;黃色筆記本記載的是安娜根據自己的真實經歷改編的故事。作者把安娜的生活分成了四個方面來描寫,體現了安娜如何在支離破碎的現實社會不斷尋求完整的自我。小說內容不僅涉及安娜的個人的感情糾葛,更是記錄了20世紀中期整個世界的風貌:兩極格局下動蕩的世界局勢以及非洲的殖民主義。小說中的安娜完全是萊辛筆下獨立母親形象,她一反當時女人盛行的相夫教子的角色,不像其它傳統女人充當男人的附屬物或看孩子的保姆,而是積極投身共產主義運動,密切關注社會制度與價值觀念,抨擊當時英國不人道的殖民主義。“安娜是‘自由女性’的代表,由于對人類的愿望和動機的高度理智和敏銳,經過深思熟慮的思考,安娜明白了她究竟該做什么樣的人,并以鮮明的自尊去開創她自己的生活。”但是,時代決定了安娜作為“自由女性”的失敗,現代社會表面上給了女性自由和平等,但卻沒有建立能使婦女這些平等權利的真正基礎,婦女的才能和天賦仍然受到不公平對待。安娜苦澀的人生探索既平凡又瑣碎,卻強烈地映射出作家對時代和世界的看法。安娜的內心世界與心理困擾:對時代的感受,對信仰的幻滅,對文學創作的質疑,對男女關系的困惑,對自由獨立的企盼與追求,折射出整個時代的精神。在最后一部分“自由女性”之前,四本筆記合而為一,成為“金色筆記”,記述了安娜最后從分裂走向整合、實現完整自我的心靈過程,從結構上完美地完成了作家關于分裂與整合的創作意圖。《金色筆記本》的主題已經遠遠超過女性意識和婦女問題的范疇,小說通過講述安娜從心里分裂走向心靈整合的過程,探討了個人與社會整體的關系以及個人在支離破碎的社會如何讓保持精神的健全和人格的完整。《金色筆記本》用最獨特的方式描繪了整整一代人的經歷,完整地體現了萊辛的世界觀和美學觀。
在《第五個孩子》中,小說講述的是當一個異于常人的孩子誕生后,和睦家庭隨之發生的變化。作者以非萊辛式的風格以一對十分古怪卻般配的戀人彼此深愛并組成完美的家庭開始的。建筑師大衛與海蕊結婚,他們試圖一同打破常規,建立一個多子女的幸福家庭。最初幾年里,前四個孩子的安全降生給這個家庭帶來的只有無比的快樂,然而,第五個孩子班的到來,使原本美滿的家庭產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與前四個體態相貌出眾的孩子相比,班卻天生跛足、駝背又貪吃;在哺乳期將母親的乳房咬的青一塊紫一塊的;一歲時徒手殺死一只狗;在房間里大喊大叫以至于招來警察,班使全家陷入極大恐慌。面對這個惡魔似的孩子,父親堅決不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但母愛是天性的、偉大的、無私的、神圣的。母親海蕊的母性意識愈加體現出來,最終牽腸掛肚的她不顧一切找到將死的班并將其帶回家,她承受住了生活的壓力,以頑強的意志和母性般的慈愛將班養育成人。萊辛刻畫了一位“受難的圣母”,但是她意不在講述這位母親的楷模,這部小說的深刻意義而是在于血淋淋地剖析了當今社會人性的孤獨和冷漠。小說的中心人物,不可否認的是班,但貫穿故事始終的是海蕊的母親形象,母親成了讀者試圖理解班的一面鏡子。班所具有的極強的危害性使得家人除母親外都避而遠之,缺少社會、家庭以及親人的關愛,班不可能健康成長。家人的厭惡、親人的冷漠,將本步步推向那悲哀的深淵。在《第五個孩子》這本書中,幾乎沒有描述本與家人進行溝通的場景,本曾經試圖像其他人一樣學著和別人打招呼以期待有真正的交流,卻最后以失敗告終。漸漸地,他也失去了努力,改變只為去迎合那些不接受自己的大多數人的興趣,重新做回了自己甚至還有些變本加厲。這是一種被否認、被拒絕接受之后的自暴自棄的表現。惡性循環就這樣建立起來,最終母親也無法忍受這個“屢教不改”的怪胎,貌似仁至義盡地放棄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選擇了與其他家庭成員最初選擇的態度。因此,小說以一個開放的結尾收場,班最終成為一個青少年犯罪團伙的頭目,離開家到社會中漂泊。從表面上看,的確是本的誕生給全家帶來了悲劇,實際上,這一悲劇的最終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家庭、學校、社會都難辭其咎。筆者欲從分析悲劇的成因人手,進而剖析當今社會人性的孤獨和冷漠。萊辛此部作品也是在啟發人們當家庭生活出現危機時要學會動員所有家庭成員的力量來克服日常生活中出現的煩惱和困苦,這樣才能重新規劃家庭生活以渡過難關,粗暴的隔離和遺棄,只能最終葬送親情。《第五個孩子》用冷靜睿智的目光審視了20世紀西方社會的歷史和現實,表達了作家對當代社會的家庭問題、青年問題以及女性問題的關注。
英國作家多麗絲·菜辛以其獨特敏感的女性視角對不同群體女性的生存狀態進行細致入微的探索。她筆下的女性形象有人性扭曲的非洲白人婦女瑪麗,追求自我的“自由女性”安娜以及在眾人異樣目光下的“受難的圣母”海蕊,等等。萊辛成功將女性問題完美地融入到種族主義、殖民主義以及各個現存的社會問題之中。萊辛從歷史的、辯證的視角關注女性生存狀態,其意義遠遠超越了女性問題的界限。這種關注升華到了對整個社會和人類長遠命運和健全人格的關懷。
[1]多麗絲·萊辛.青草在歌唱[M].一蕾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9.
[2]李福祥.多麗絲·萊辛筆下的政治與婦女主題[J].外國文學評論,1993,(04).
[3]Schlueter.Doris Lessing:The Free Woman'sCommitment[A].In Charles Shapiro(eds.).
[4]Contemporary British Novelists[C].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