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果花卉 日常之美——陶瓷繪畫美學雜談

張 玲

（張玲工作室 景德鎮市 333000）

藝術與日常生活都有美的存在，具有燦爛的感性與特殊的意義。藝術與日常生活根節交錯，藝術來源于生活，又反過來升華人們對生活的理解。雖然藝術之美比日常之美更純粹，更難于理解，但二者并無高低之別。在“日常生活審美化”時代，日常生活借鑒了越來越多的藝術元素，而藝術服務于日常生活的功能也日益增強，藝術與生活之間的等級藩籬被打破，這應當視為社會文明的進步。

蔬菜瓜果是人們生活的必需品，畫家們從很早以前就把蔬果選作畫材，在宋《宣和畫譜》中就有專門的“蔬果敘論”，歷代畫家以蔬菜瓜果為內容組成美麗的畫面，留下許多不同風趣的佳作。作為花鳥畫科中的一支，蔬果在陶瓷繪畫領域占據了重要席位。

一、蔬果及其裝飾方法

瓷畫與國畫兩者之間息息相關，蔬果從來都屬于花鳥畫科，宋《宣和畫譜》“蔬果敘論”里說：“然蔬果于寫生最為難工，論者以為郊外之蔬而易工于水濱之蔬，而水濱之蔬又易工于園畦之蔬也。蓋墜地之果而易工于折枝之果，而折枝之果又易工于林間之果也。”說明在花鳥畫中，蔬果是比較難畫的。說畫郊外的蔬菜容易，水濱的蔬菜次之，園畦的蔬菜最難。又說畫墜地果容易，折枝果次之，林間果最難。這是因為野蔬水蔬人們不常見，既使畫錯了，也不會被發覺，而園中蔬菜是人們常見的，熟悉它的形象、色澤特點，稍有失真，則觀者易于發覺。另外，墜地和折枝的果子，已是靜物，在構圖時可以隨心布置。而表現林間未墜、未摘之果時，則要求作者隨時掌握果實在枝上的欹、斜、抑、揚，掌握空間距離，注意主賓布列，照顧色光對比以及枝干的穿插構圖等。又須注意時序變化的影響，要能畫出風雨晦明的動態風色，因此就比較難。以此類推，陶瓷花鳥畫中蔬果的創作也是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必須認真對蔬果進行觀察研究，掌握其表現方法，推陳出新地去創作新的表現技法。

縱觀中國陶瓷史，蔬果的日常之美早已被人們發現、發展，形成了一套相對完整的裝飾形式。

（一）穿枝裝飾

穿枝裝飾，除稱“穿枝”外，又稱串枝、纏枝、轉枝紋等，是陶瓷裝飾應用最廣泛的一種裝飾式樣。穿枝紋是以自然、流暢、卷曲的曲線將植物的枝葉、花朵、瓜果等串聯形成二方或多方連續的圖案裝飾紋。它不僅可以把最常見的花卉（如牡丹、荷蓮、山茶、芙蓉、菊花等）穿聯在一起，而且能把瓜果（如西瓜、葫蘆、南瓜、葡萄等）甚至是獅子、云龍、飛鳳及人物等穿聯一處，表現方法極其靈活多變。穿枝裝飾的最大特點是能給人以動感，一枝靜止不動的花卉蔬果展現的卻是動人蜿蜒的姿態，生機盎然。

（二）開光裝飾

開光是指將裝飾主題置于一定形狀輪廓之內，而以輪廓線外的輔助紋樣為襯托，以使主題畫面更加醒目、突出的一種裝飾手法。開光裝飾的主題圖案需在一定的外形輪廓線以內，這個外形輪廓即為模擬光體，是工匠利用相反相成相比相見的藝術規律所表現的一種光感效果，屬于自然發光體在藝術上的虛擬表現手法。傳統開光裝飾的外形大致上可分為幾何形和自然形兩大類，幾何形包括方形、長方形、圓形、橢圓形、半圓形、三角形、菱形等，而自然形主要有花形、葉形、蓮瓣形、如意形、海棠形、瓜果形、扇形等。由于外形輪廓的作用在于突出空間形象，因而許多自然形態又多以極其簡括而近于幾何形態的形式出現，所以總的來說，開光裝飾的外形輪廓是多種形態的幾何形，這是傳統開光裝飾的一個基本特征。

（三）散點裝飾

散點裝飾是把不同性質、不同形象、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物象以散開的不同形式組織在一起，從而達到對比與協調的藝術效果，表現形式主要有：物象按照一定格式和方向作較整齊的排列的齊向式，參差有度、完美協調、互相呼應；無一定方向，把物象作自由活潑安排的活向式，具有更加靈活多變的形式特征。如明萬歷青花盒上的嬰戲圖紋，將動態各式的人與物散布在盒蓋上，喻意出多子多福的吉祥之意。

（四）通景裝飾

通景裝飾是以傳統中國畫或版畫的構圖方式為藍本，講求虛實關系的一種構圖形式。畫面圍繞器型而延伸，并根據不同的造型，四面的弧度等進行合理布局，以求裝飾畫面與造型的相得益彰，是瓷畫裝飾的主要的形式之一。

二、日常題材的美學內涵

花鳥題材是陶瓷器裝飾傳統紋樣之一，因以花卉與鳥類相配組成畫面而得名，在陶瓷裝飾中運用具有悠久的歷史，如最早見于長沙窯釉下彩繪瓷器上，宋代則主要見于磁州窯白地黑花瓷器及耀州窯青釉刻花瓷器上。明清時期景德鎮窯彩瓷上盛行的花鳥紋裝飾則大多運用于傳統粉彩裝飾中，并形成了獨特的陶瓷工藝美。

蔬果瓷畫隨著陶瓷花鳥畫的發展、演變而變化，取材包括：山蔬、野蔬、水蔬、畦蔬等蔬菜；瓜果的果實和根莖。由于蔬果各具特征，各有自己的生長規律，這就要求作者要抓取典型，掌握典型形象，了解一般規律，從而進入創作。要特別注意表現蔬果質體的鮮嫩，著意表現它的滿含水分，富有色、香、味、形的引人入勝的特質。無論用筆墨色彩如何簡練，總要向觀眾傳達其中的生活情趣，既具自然之妙而又生機勃勃，就像是不久才從畦里或樹上采摘下來的，仿佛還凝結著露滴，散發著芳香。用寫意法畫蔬果，不同于陶瓷花鳥畫，也不同于工筆寫生瓷畫。主要是以簡練的筆法、熟練的技巧，恰當地控制水分，去較快地描繪出蔬果的形象色澤。要求形象概括生動，色彩明快洗練，達到活色生香的地步。

明祝允明在題花果時說：“繪事不難于寫形而難于得意，得其意而點出之，則萬物之理挽于尺素間矣……物物有一種生意，造化之妙，勃如蕩如……是意也在黃赤黑白之外。”這個說法在蔬果瓷畫中也是通行的，不能單從形和色中去追求寫實，要求表現自然界花果的生意，要細心體會其本質精神，才能進一步表現出花果生機。雖然是日常生活中唾手可得的題材，但是正如齊白石所說：“沒種過白菜，對它不認識，是畫不好白菜的。”所以，要畫好蔬果，必須認真地觀察自然界中的蔬菜瓜果，認識它，熟悉它，并創造技法將它表現出來。

歷代藝術家將花鳥畫的技法在陶瓷粉彩藝術上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粉彩“創燒于康熙，極盛于雍正”，成為雍正時期著名的彩瓷品種之一，特別是到了渾南田對沒骨花畫法的獨創，他繪畫花卉圖案時，以色彩描繪，不用墨線勾骨骼，清新艷麗，與一味臨摹前人佳作自由天壤之別，這種技法對于景德鎮粉彩花鳥畫藝術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到了近現代，珠山八友在瓷畫題材選擇方面，更加注重對傳統文人畫精神的傳承，這樣就形成了以文人畫題材主導陶瓷繪畫的新局面。

現代陶瓷蔬果繪畫中的精神特質，與文人精神中的田園、自在的一面是一致的。比如筆者在創作蔬果瓷畫時，會注重生活中的實用價值，又會用傳統精神來充實內涵，也就是發現日常生活中既存的美。這說明發展到今天，蔬果瓷畫是現代陶瓷裝飾同傳統東方審美的結合，既包含了以人為本的理念，又透出對傳統材質的鐘情和東方造物思想的傳承，功能與形式、西方與東方、現代與傳統，貌似對立的概念不斷地交融在這一題材的創作中，蘊藏的是生活智慧。可以發現，陶藝家繪畫蔬果，不僅從向外觀察蔬果的自然形態而來，也在用器型、材料、色彩、筆墨、窯火表現心靈與自然的合一，邊緣、安靜、榮枯，樸素中的奇異，平凡外表下的華貴美麗，生命的循環往復，自有力度。

三、結 語

我們欣賞當代蔬果瓷畫，要欣賞蔬果的自然美、日常美，也要關心陶瓷藝術家根據自己感受到的色彩和物象，賦予這些平常之物的情感。在當代蔬果瓷畫，畫面效果并不像以往那樣的光滑工整，材料的進步、綜合裝飾在其中的運用，使得作品更加立體鮮活，許多人從西方繪畫中找到用色的方法，將光源色、環境色運用其中，從而增強了畫面的表現效果，給人一種不一樣的視覺感受。通過對日常世界的留心觀察，將頭腦中和心靈深處已經構思成熟的“蔬果”意象物化成藝術作品，以供人們審美和鑒賞，在傳承、鞏固現有優秀技法的基礎上，不斷結合時代審美要求進行不斷創新，賦予蔬果瓷畫藝術新的藝術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