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麗敏
(鄭州市電子信息工程學校,河南 鄭州 450000)
上世紀90年代以來,在有關音樂教育的探討中涉及較多的是教育方法和課程內容。這兩者中,前者解決的是怎樣教;后者解決的是教什么。那么,這兩方面被什么因素所決定,受什么因素的制約呢?它們是不是為音樂教育改革的探索起點呢?筆者認為,從音樂教育整體過程看,目標是探索音樂教育改革,建立音樂教育理論的起點。沒有明確的目標,必然導致音樂教育的盲目性;目標不全面也會給教育實踐帶來片面性。這樣,就削弱了音樂教育在全面教育中的價值和功能,并使得課程內容的編制、教學方法的探索以及教學模式的形成失去了或缺乏依據。因此,有必要對音樂教育的目標問題進行探討,以便使音樂教育的各個方面組織成為在一定目標控制下的完整系統性。
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善的觀念這一基本目標包括真實、美和正義三個部分。教育是實現善的觀念的根本途徑。柏拉圖認為:“音樂在教育中的功能在于,音樂的“韻律”及“和諧”是觸及兒童靈魂的道路。音樂“使他們的行為優美,使受到正確教養的人具有高尚的靈魂,凡是接受過這種內心的陶冶的人,都能敏銳地覺察出藝術或自然中的遺漏或錯誤。一個人當他還在青少年時代,甚至尚不能領悟事理之前,由于開始真正的鑒賞力,他就能贊譽、歡呼和接受進入其靈魂的同時他也會正確地譴責和憎惡。
在柏拉圖看來,音樂作為兒童課程的價值核心,是通過培養好的審美習慣,逐漸形成正確的審美趣味,用音樂的潛移默化的力量,達到培養包含美在內的“善”的靈魂,實現“善的觀念”這一基本目標。柏拉圖有關音樂課程內容選擇的原則也是圍繞著理想國的終極目標闡發的,“節奏和音樂是人類性格中善與惡的模仿”。既然不同形式和內容的音樂中存在著善與惡的對立,于是柏拉圖提倡音樂“必須保持(其)最初的原始狀態,不應有任何標新立異,因為任何新奇的音樂都會構成對國家的危害,必須加以絕對禁止”,“必須盡可能阻止青少年對新舞樂哪怕是一絲一毫模仿的欲望。”音樂在亞里士多德的教育理論中,是用來“改變靈魂的品質”,實現人的發展最高階段,理性和為正確享受閑暇做準備的一種手段。以此出發,他在肯定了“節奏和旋律本身具備對憤怒、安詳、勇敢、節制等性格的模仿因素……當我們傾聽某一旋律時,我們的靈魂便經歷著變化”的同時,又特別強調在音樂課程內容中不宜選用長笛、豎琴等需付出大量技巧練習的樂器,并認為長笛雖然美妙,但缺乏“靈魂品質”方面的表現。對音樂作用于人的心靈的肯定,強調課程內容的篩選,以及對單純培養取悅聽眾的演奏家的功利主義教育的否定,都體現出亞里士多德關于教育順應植物靈魂→動物靈魂→理性靈魂的次序開展,最終上升到神(人)的境界這一目標。
宗教改革運動領袖馬丁·路德是天才的音樂家,他把《圣經》譯成德文,配上合唱和伴奏用于新教學校的音樂課。他說:“撒旦仇視音樂,無法容忍音樂,正是因為我們用音樂驅散了誘惑和邪念。”[3]他對教師的要求是,“必須懂得歌唱,否則我將不允許他教課,也不能任命他擔任圣職,除非他先在學校接受藝術教育。”我知道,合唱的力量是教會首先發現并加以利用的,而路德在新教學校里安排以合唱為主要形式的音樂課,并將教師的音樂水平與圣職聯系在一起,恰恰表明他是以合唱的力量打擊異端、維護新教利益為根本目標的。以上提到的幾種音樂教育的理論和實踐雖然側重點各有不同,有的甚至截然相反,但它們都是基于一定的教育目標產生的。音樂教育的功能、價值和地位怎樣?選編課程內容的依據是什么?一種特定的教學法賴以產生的本質根源是什么?這些問題最終將歸咎于特定的教育目標。
一定的教育目標決定著一定的課程內容和教學方法。近年來,在對奧爾夫、達爾克羅茲和柯達伊等音樂教學體系進行學習的過程中,它們多被單純作為一種教學法進行了探討和實驗。筆者認為,有必要從目標入手將它們作為完整的體系加以研究,以便更加完整地認識這些體系。
達爾克羅茲的音樂教育實踐和理論從創立到初步成熟經歷了25年時間(1897-1992)。他在其重要著作《節奏、音樂和教育》的序言中說,體態律動學的最初目標,在于解決學生不能將聽覺感受精確地表達于節奏群中細部這一問題;在于試圖通過聽覺和動覺訓練的結合達到心理和生理上的和諧。然而,達爾克羅茲的教育思想隨著對教育目標認識的深化在發展。《在節奏、音樂和教育》中,他反復強調“方法只是實現目標的一種手段。”“盡管節奏在藝術中占壓倒一切的優勢地位,但不能把它錯置于一般教育之上。是心靈在指揮肌體,節奏訓練只是培養心靈的一條通道。”“音樂是情感的直接反映,節奏僅僅是用來為自動化地表達情感的音的運動和力度層次的載體。”[4]達爾克羅茲的體態律動學在世界范圍內得到承認和普及后,又出現了德國的奧爾夫體系,以節奏為基礎的創造性兒童音樂教育。奧爾夫概括地說,“這體系絕不是單純音樂的形式,它是運動、言語與音樂的一體化。兒童在其中不是被動的聽眾,而是音樂創造的積極參與者。它簡易可行,沒有人為的附加物,沒有繁贅的結構,近于生活、自然及兒童的天性。它是兒童的益友良師,而不是良師益友。”奧爾夫體系首先反映了他的美學思想以及建立在這種思想上的創作實踐。在奧爾夫的歌劇創作中,他力圖復現羅馬戲劇—音樂—舞蹈三位一體的形式,反映到他的音樂教育中,這種形式便是兒童語言、音樂和舞蹈的結合。他的歌劇避免繁復的和聲及對位,用簡捷的曲調、濃重的節奏和打擊樂來表現羅馬的原始精神和風格。這些手法反映在教育中則成為純音程和不完全協和音程的大量使用,打擊樂為主配以豎笛和中提琴、大提琴嗡嗡作響的低音等等。其次,兒童直接參與創造性活動這一原則與其教育造性的游戲、言語和音樂活動,所謂情感、想象力和個性的培養必然是句空話。可見,除了研究和實踐奧爾夫體系以節奏為基礎的方法以外,我們還可以看到這體系的直接來源是奧爾夫美學思想指導下的創作實踐和創作態度及方法,同時也可以看到奧爾夫在教育中實現其美學理想這一目標線索。
這里特別值得提出的是被《新格羅夫音樂和音樂家辭典》譽為“20世紀頗具影響的”詹姆斯·默賽爾(James L.Mursell,曾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學院教授)。他在40年代和50年代的大量音樂教育理論著作標志著包括有關音樂教育目標系統研究的現代音樂教學的形成。在他的《美國的學校音樂》中,音樂教育目標被表達為“真正的、全面的音樂發展”。這個目標可概括為四個方面:一是培養對音樂的熱情;二是掌握必要的技能;三是掌握必要的知識;四是培養繼續學習音樂的愿望。
這簡短的四個方面的可取之處是,它們覆蓋了布盧姆(美國教育學家)有關教育目標分類學的三個領域——認知、技能和情感。掌握必要的知識屬認知領域;掌握必要的技能屬技能領域;培養對音樂的熱情和繼續學習音樂的愿望屬情感領域。這里,有關認知領域和技能領域的要求是我們在50年代學習蘇聯凱洛夫教育學所熟知了的,即“雙基”的教學要求。除此之外,默賽爾提出了在音樂教育過程中培養熱情和繼續學習的愿望。就音樂這門特殊的學科來說,提出這一點的實踐意義在于,它否定了音樂教育實踐中只重“易量化”的知識和技能的積累,忽視音樂對人的情感的積極影響,以及創造性音樂活動必備的情感這一最重要的因素的錯誤傾向。
在考慮建立我們的音樂教育目標(主要指學前、初等、中等各級學校)時,筆者認為,完整的音樂教育目標體系總要涉及以下幾個問題:1.一定社會的文化背景及其發展狀況和民族傳統對音樂教育的需求是什么?2.音樂這門特殊的學科對教育的客觀要求是什么?3.音樂教育與一定社會的教育總目標的關系怎樣?
在這三點中,第一個屬教育外部的問題;后兩個問題屬教育內部的范疇。從教育內部看音樂教育的目標,應當搞清音樂這門特殊的學科在教育上的客觀要求,以及音樂教育與全面教育的關系。我們在這里著重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音樂教育就其本質講,應當是對受教育者心理的情感過程抑或是認知過程產生更多的影響?改革開放以來,受智力開發為主要導向的教育思潮的影響,許多文章認為音樂教育是開發智力的手段。這種提法看起來旨在提高音樂教育的地位,實際卻不太妥當。
首先,在音樂與受教育者心理的關系上,它片面強調了音樂在人的認知過程中的作用,忽視了音樂的本質作用在于對人的情感應產生的影響。因此,在音樂教育實踐中出現了許多令人無法忍受的錯誤做法和惡果。許多孩子在望子成龍的家長及教師的呵斥和驅使下,在令人沮喪的失敗體驗和氣氛中,機械地進行重復練習。其結果怎樣?在當時看,孩子們果真掌握了一些技巧和曲目,但從教育全過程和最終結果看,卻付出了犧牲孩子情感的重大代價。許多兒童在“學會”音樂的同時,也積累了對音樂的怨恨感甚至惱怒情緒。上述現象從過程上看是個教育方法的問題,但它卻直接來自片面強調發展智力無視情感因素的教育目標。其次,這種提法將音樂教育納入了智育的軌道,違背了音樂教育在全面教育中應主要擔任美育任務這一客觀要求,削弱了音樂在全面教育中的美育價值和功能。
提出上面這個問題并不意味著否定音樂教育在人的認知發展中的作用,而旨在指出目前實際教育工作中存在的一些偏向:忽視音樂教育的審美性質,把音樂課歸附于一般文化知識和技能的學習;忽視培養音樂活動特有的形象思維和藝術創造力,過分強調在音樂教學中追求科學的邏輯思維和推理能力的發展等等。我們認為,在音樂教育與個體發展的關系上,既要通過感知、思維、想象、記憶這些認知官能去認識掌握音樂,并在這過程中同時發展人的認知能力,更要注意通過好的音樂影響和培養個體正面積極的情感和人格。如果說前者是必需的話,那么后者則是音樂教育的最高境界。制定我們的音樂教育目標需要集思廣益,我們在這里無意提出一個面面俱到的目標體系,只是建議在考慮我們的音樂教育目標時,至少應把握音樂教育在與社會、學科本身的特殊性及個體全面發展這幾方面的關系。
[1]曹理.音樂學科教育學[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2]黃甫全.課程與教學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尹愛青.音樂課程與教學論[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4]王國安.音樂教學研究與案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5]管建華.世紀之交——中國音樂教育與世界音樂教育[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