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燕
(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云南 昆明650500)
唐代傳奇小說不同于魏晉時期的志人、志怪小說,其內容更具有現實性、真實性,能夠更大程度地反映當時的時代風貌、社會狀況、風俗人情。其中包含了大量以才子佳人為主角的婚姻愛情故事,這些故事以動人的情節和各具特色的女性形象在后世廣為流傳。對唐傳奇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歷來頗受學者重視,筆者認為唐傳奇作為時代的產物,既反映時代,又囿于時代,研究唐傳奇不能將其孤立于歷史環境,應該從社會經濟、法律等時代條件方面綜合分析。愛情婚姻之事直接受到當時法律制度(其中亦包含了當時的社會意識)的影響,以此來解讀唐傳奇,可以更好地理解其故事情節,亦可更充分地了解故事中女性的處境、性格、行為等產生的原因。因此,本文將以《唐律疏議》為依據,對唐傳奇中的女性形象進行研究,探討當時婚姻法律制度存在的三大權威問題及其所造成的愛情、婚姻悲劇以及女性在這種婚姻制度下的悲慘境遇,并著重對幾種不同的女性形象進行分析。
唐代法律在中國歷史上占據十分重要的位置,不僅是前代法律制度的集大成者,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且對后世法律制度的制定具有極大的影響力,成為后世立法的典范。
婚姻法是唐代法律的一個重要方面。《唐律疏議》是唐代主要的法律典籍,經過對其有關婚姻法律條文的分析、總結,可以得出唐代婚姻制度存在三大權威的觀點,即等級權威、家長權威和男性權威。
自秦朝建立君主制以來,中國成為一個中央集權的等級制國家,鮮明、嚴格的等級制度是其特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差別深入人心,這種等級差別是階級統治的重要思想工具,成為一種行為要求,被滲透進立法中,以法律的形式加以明確。具體到唐代的法律制度,這種等級差別更加明顯。《唐律疏議》戶婚卷中體現這種不平等性、等級性婚姻制度的規定主要有三條,具體表現為不同等級的男女間不婚。
1.官與民不婚
《唐律疏議》卷14戶婚律規定:“諸監臨之官,娶所監臨女為妾者,杖一百;若為親屬娶者,亦如是。其在官非監臨者,減一等。女家不坐。”[1]265“‘監臨之官’,謂職當臨統案驗者,娶所部人女為妾者,杖一百。為親屬娶者,亦合杖一百。親屬,謂本服絲麻以上親及大功以上婚姻之家。及是監臨之官為娶,親屬不坐。若親屬與監臨官同情強娶,或恐嚇娶者,即以本律首從科之,皆以監臨為首,娶者為從。”[1]266該條法律對禁止監臨之官娶民女的規定十分嚴格、細致,不僅包括自身不得娶民女,也詳細規定不得與親屬娶民女。這條禁止監臨之官娶所監臨女的規定,一方面有利于規范官員的行為,打擊強搶民女、徇私枉法的行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維護社會等級制度,明確官民等級不同的觀念。在此卷的另一條文中亦規定:“官戶娶良人女者”,需杖一百,“良人娶官戶女者,加二等”[1]269。如果說禁止官娶民女還具有禁止官員徇私枉法的作用,那么規定民不得娶官戶女,并且罪加二等,就明確地反映出官與民不得相互為婚的立法目的,即是維護等級制度,維護官的權威。這是統治階級為了維護自身等級權威,以立法的手段干預民間婚姻家庭生活的有力表現。
2.良賤不為婚
唐代平民有良賤之分,《唐律疏議》中明確提出二者的地位不同,禁止為婚。唐律規定:“諸與奴娶良人女為妻者,徒一年半;女家,減一等,離之。其奴自娶者,亦如之。主知情者,杖一百;因而上籍為婢者,流三千里。”[1]269奴為賤,賤與良為婚刑罰嚴厲,充分體現了統治階層對等級制度的重視。其議曰:“人各有耦,色類須同。良賤既殊,何宜配合。”[1]269明確指出良賤是不同之類,二者不可為婚。此條規定是門閥觀念在法律上的體現,以法律的形式對門閥等級制度加以肯定和保障。
《唐律疏議》列出專條規定了官民不婚、良賤不婚,即等級不同者不婚,足見統治者對這種等級制度的重視。唐代士人在婚姻關系上追求“五姓七族”女子也是這種等級觀念的反映。唐代嚴格規定不同等級的社會成員不婚,形成了一種等級權威,保證了高等級成員的利益,而且維護了社會的等級制度,加強了等級觀念。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雙方成為夫妻的重要前提,強調了父母在兒女婚姻中的重要性。《唐律疏議》遵循此原則,制定了一系列維護父母婚姻決定權的法律條文,從而形成了婚姻法中的家長權威。
《唐律疏議》卷14中規定:“諸夫喪服除而欲守志,非女之祖父母、父母而強嫁之者,徒一年;期親嫁者(請核準),減二等。各離之,女追歸前夫,娶者不坐。”[1]265父母可嫁守寡之婦,甚至當此寡婦欲守志時,亦可不論其意志而強嫁之。《唐律疏議》卷14中還有如下規定:“諸卑幼在外,尊長后為定婚,而卑幼自娶妻,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從尊長。違者,杖一百。”[1]267此條為父母包辦婚姻提供了法律依據,明確規定了父母等尊長可為“子、孫、弟、姪等”[1]267“卑幼”訂立婚約。尊長可不顧子女意愿為其訂婚,子女若不從,尊長甚至可以搬出官府來保障其權威,以“杖一百”作為懲罰。
《唐律疏議》的相關規定確保了父母尊長在子女婚姻締結中的絕對權威。同時,還規定了“父母喪、被囚,子女不為婚”,充分顯示了父母是影響子女婚姻的重要因素,哪怕父母已亡,亦深重影響子女的婚姻。
中國傳統社會重男輕女的觀念,決定了男女在婚姻關系中的不平等地位,《唐律疏議》以法律的形式將這種男尊女卑加以確定。
唐代法律中休妻的“七出”體現了男性高于女性的權利,男性在解除婚約方面有更大的自由,而女性則必須“出嫁隨夫”,缺少自主權。“婦人從夫,無自專之道,雖見兄弟,送迎尚不踰域。若有心乖唱和,意在分離,背夫擅行,有懷他志,妻妾合徒二年。”[1]268可見法律對女性的要求是絕對忠于、從屬于丈夫。《唐律疏議》卷14中對“七出”的內容規定是,“一無子、二淫逸、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盜竊、六妒忌、七惡疾。”[1]267有此“七出”之一而且不在“三不去”范圍內的,即可休妻。《唐律疏議》顯示了男性有休妻的權利,對女性則僅僅給予“三不去”的保障。“三不去”即,“一,經持舅姑之喪;二,娶時賤后貴;三,有所受無所歸。”[1]268由此可見,在婚姻法中女性地位的低下。
《唐律疏議》中對悔婚的相關規定,更是明顯地表現出了男女的不平等。《唐律疏議》卷13:“諸許嫁女,已報婚書及有私約,約,謂先知夫身老、幼、疾、殘、養、庶之類。而輒悔者,杖六十。男家自悔者,不坐,不追聘財。”[1]253同是悔婚,女家悔則“杖六十”,男家則“不坐”,只是“不追聘財”而已,體現出了制度對男性的傾斜。
唐代婚姻法律制度的三大權威,使得當時女性在愛情、婚姻中地位低下,造成了女性的悲劇性處境。唐傳奇中一系列以愛情、婚姻為題材的作品,即對此有所反映。
造成男女愛情受阻的主要是家長權威。父母對子女的婚姻具有絕對的權威,《唐律疏議》規定,子女必須聽從父母安排,父母可以不顧及子女的意愿而決定其嫁娶,子女無權反抗。
《離魂記》中,倩娘與王宙,一個“端妍絕倫”[2]49,一個“幼聰悟,美容笵”[2]49,可謂男才女貌,加之倩娘之父常以“他時當以倩娘妻之”[2]49挑之,二人漸漸有意,以致寤寐感想此事。其后倩娘之父卻將其許給了他人,倩娘、王宙知此事后,一個抑郁、一個深恚恨,卻不敢公然反抗。倩娘之父在不詢問倩娘意愿時即有意將其嫁給王宙,后又不顧倩娘的意愿將其許給了他人,可見父親對女兒婚姻的決定權。女兒對自己的婚姻大事無發言的權利,只能聽從父親的安排。正是父親的這種權威,造成了二人愛情的受阻。
在《霍小玉傳》中,這種家長權威造成了霍小玉與李益愛情的悲劇。霍小玉與李益亦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的,霍小玉自知身份低賤,與李益約定相愛八年之期。但是,這個心愿也無法實現,李益之母不顧李益的意愿,為其與表妹盧氏定下了婚約。李益盡管心里愛霍小玉,但是“太夫人素嚴毅”[2]79,李益不敢反抗。母親在李益的婚姻中有絕對的決定權,法律明確規定了子女不得違背。正是李益母親對其婚姻的干涉,導致了霍小玉慘死的悲劇。
《離魂記》中倩娘之父、《霍小玉傳》中李益之母,二人都不詢問兒女的意愿,自主地決定了兒女的婚姻。可見當時的社會狀況,父母決定兒女的婚姻是理所當然與普遍存在的,父母成了男女愛情的阻礙。家長權威導致了女性愛情受阻,造成了女性在愛情中的悲劇處境。
家長權威和男性權威導致了女性在家庭中的艱難處境,女性在家庭中地位低下,人格無法獨立,備受壓制。
最能反映女性在家庭中地位低下的是李朝威的《柳毅》。《柳毅》寫到柳毅路遇龍女,并為龍女送家書回洞庭龍宮之事。龍女初見柳毅,自表身世道:“妾,洞庭龍君小女也。父母配嫁涇川次子,而夫婿樂逸,為婢仆所惑,日以厭薄。既而將訴于舅姑,舅姑愛其子,不能御。迨訴頻切,又得罪舅姑。舅姑毀黜以至此。”[2]62龍女出嫁在夫家,夫有錯告于舅姑,最后受舅姑毀黜,其處境之艱辛可想而知。在家庭中,夫婿可逸樂放縱,而女性則連指責的權利都沒有,龍女既要忍受夫婿的厭薄,還要忍受舅姑的毀黜,可見女性在家庭中地位的低下。龍女為洞庭湖龍君之女尚且如此,平凡女子處境的艱難更甚。
《廬江馮媼傳》記載的故事較為奇異,寫馮媼于墓中遇已故女子,女告馮媼,其夫將新娶,舅姑前來索要“筐筥刀尺祭祀舊物”[2]99,欲授新人,自己不舍交出而受到責備之事。故事頗有“嫁入某家門,死為某家鬼”的蘊意,女子死后依然受到夫家的管制,在夫婿將新婚時還要交出舊時祭祀之物,反映了女性的地位一直是受制于人的狀況。
在男女愛情中,男性往往更具有主動權,在婚姻中男性亦具有休妻之權。女性在愛情婚姻中如履薄冰,隨時可能面臨被拋棄、被休棄的慘境。正是這種男性權威,導致了無數始亂終棄的悲劇。
元稹的《鶯鶯傳》是男性始亂終棄的典型故事。張生對崔鶯鶯一見鐘情,不懈追求,兩人終成好事。崔鶯鶯以極大的勇氣自薦枕席,但是最后卻依然被張生拋棄。張生不但不感愧疚,還以“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之子遇合富貴,乘龍嬌,不為云,為雨,則為蛟,為螭,吾不知其變化矣”[2]139等女子禍國殃民論來自我辯護,并贏得了一個“善補過者”的美名。
《霍小玉傳》中,李益屈于母親之命,將娶他人,將霍小玉輕易拋棄。在《李章武傳》中,李章武與王氏相愛,后又離棄,致使王氏“竟日不食,終夜無寢”[2]57,最后病死。可見,在愛情中,男性具有更多的自主權。
唐代婚姻法在立法上存在三大權威,這是當時社會主導意識的一個反映,這三種權威所具有的絕對優勢,導致了女性在家庭、婚姻中的種種不幸。從唐傳奇來看,當時的許多女性依然處于被壓迫與被傷害的地位。在這種社會環境下,在面臨種種困難時,當時的女性作出了不同的反應,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性格。
愛情、婚姻是與女性最切實相關的人生內容,婚姻法所規定的條文、所反映出來的社會意識,給女性的生活造成了許多障礙和困難。面臨這些障礙和困難時,眾多女性的表現各不相同,形成了幾類女性形象:內心遵從等級權威,對家長權威不反抗的女性形象;沖破權威追求愛情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受束縛、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
唐代婚姻法中若干表現等級權威的法律條文,對不同等級不婚作出了明確規定。唐代十分注重門第,這種不同等級不婚的思想亦深入人心。在這種社會意識和法律條文下,許多優秀的底層女性,如妓女等,深受其害。這往往使她們的愛情不得善終。唐傳奇中的一些底層女性,在面臨這種不同等級間的愛情時,內心深知這種等級的不可逾越,往往委曲求全,表現出一種不反抗的無力感。這類女性形象一方面表現出了對愛情的美好追求,一方面表現出了內心遵從等級權威、無力反抗的軟弱。
《霍小玉傳》中,霍小玉對李益充滿深情,盡管霍小玉希望能和李益白頭偕老,但是她深知在那樣的時代是不可能的。她對李益自表心意道:“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壯室之秋,猶有八歲。一生歡愛,愿畢此期。然后妙選高門,以諧秦晉,亦未為晚。妾便舍棄人事,剪發披緇,夙昔之愿,于此足矣。”[2]79這段話明確地體現了當時士人的婚姻狀況,當時士人往往選擇于己發展有利的高門結為秦晉。《唐律疏議》規定,“人各有耦,色類須同”[1]269。兩人社會等級不同,雖是男才女貌,但是霍小玉出身卑微又為娼妓,自知無法與李益結為連理,所以提出只愿與李益共享八年之好的愿望。霍小玉主動提出歡愛八年,然后自己遁入空門,這是對當時重視等級的社會現狀無力反抗的妥協。但是霍小玉的妥協換來的是被拋棄的命運,李益服從家長權威和等級權威,另娶他人,霍小玉抑郁而死。
白行簡的《李娃傳》中,李娃同霍小玉一樣也為娼妓,兩人的結局卻完全不同。李娃在幫助滎陽生大比得直言極諫科第一名后,說道:“愿以殘年,歸養老姥。君當結媛鼎族,以奉蒸嘗。中外婚媾,無自黷也。勉思自愛。某從此去矣。”[2]105盡管李娃和霍小玉結局不同,但是二人在內心都是遵從門第等級觀念的。李娃亦是自知為妓配不上滎陽生,愿回去養老姥,令滎陽生娶鼎族之女。最后滎陽生的父親做主,二人才得美滿結局。
霍小玉和李娃都是出身卑微的下層女子,只能求一時的歡愛,最后無奈地選擇妥協。她們代表了當時從內心接受婚姻等級觀念、沒有任何反抗意識的女性形象。這是當時的婚姻觀念、婚姻法律制度對這類女性婚姻、愛情設下的枷鎖,她們無力反抗。
1.敢于反抗父母權威的形象
父母權威在兒女愛情、婚姻中具有不可侵犯性。父母可以決定兒女的嫁娶,“父母之命”具有法律效力。父母的決定卻常常違背子女的意志,面對這樣的境況,唐傳奇中亦寫出了一些反抗父母意愿,追求自由愛情的女性。
《離魂記》中的倩娘和王宙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戀人。倩娘的父親卻將倩娘許給他人。王宙無力反抗準備出走,而倩娘雖無法正面反抗父親之命,卻以靈魂出逃的方式,以“殺身奉報”的氣魄,實現了自己對愛情的追求。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反抗父命需要極大的勇氣,《離魂記》以靈魂私奔他人的虛幻方式來實現,但其精神依然十分可貴,顯露了追求愛情的美好意愿。
《鶯鶯傳》中,張生對崔鶯鶯一見鐘情,并通過紅娘欲追求鶯鶯。崔鶯鶯雖對張生的追求嚴厲制止,但其內心實屬意張生,故而自薦枕席。中國禮教強調男女授受不親,崔鶯鶯在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況下,私自與他人通好,實際上已經打破了禮教、父母的束縛。
2.敢于反抗男性權威的形象
在傳統婚姻家庭中,男性具有高于女性的絕對權威,女性必須遵從丈夫的意志,忠于丈夫。《唐律疏議》中規定:“婦人從夫,無自專之道,雖見兄弟,送迎尚不踰域。若有心乖唱和,意在分離,背夫擅行,有懷他志,妻妾合徒二年。”[1]268男性有娶妾的權利,女性則只能忠于丈夫,這也是男性權威的一個表現。同時《唐律疏議》也賦予了男性休妻的權利,女性在家庭中地位低下,處境艱難。盡管男性的權威壓制著女性,唐傳奇中亦有許多女性表現出了反抗丈夫,追求自由、追求愛情的精神。
《步非煙》的故事是對家庭中男性權威挑戰的有力之作。步非煙已為武公業之妻,在其鄰居趙象托人對其表白喜愛之情時,不但沒有嚴厲制止,反而與之書信來往,表露自己也曾窺見趙象,心中愛慕。表達了自己對丈夫武公業的不滿,說自己是“中間為媒妁所欺,遂匹合于瑣類”[2]294,這種不符傳統對女性要求的言論控訴了“媒妁之言”造成不幸婚姻的現實,也表達了沒有愛情的婚姻之苦。中國的包辦婚姻歷史悠久,許多女性深受其害,默默忍受,但是步非煙沒有屈于這樣的傳統,大膽作出了背叛丈夫、追求愛情之舉。步非煙趁武公業外出,與趙象私約會面,做出了越軌之事。步非煙的舉動是出于對趙象的愛慕,是年輕女性遇見心儀之人后的沖動之舉。步非煙不顧丈夫,頂著傳統的壓力,追求自己的所愛,雖最后事發而被鞭笞至死,但其敢于反抗男性權威、敢于挑戰傳統的精神十分可貴。
《柳毅》中的龍女雖然沒有步非煙那么大膽,但亦具有反抗精神。敢于將“夫婿樂逸,為婢仆所惑,日以厭薄”之事,告于舅姑。最后卻得罪了舅姑,導致被毀黜的艱辛處境。面對這樣的處境,龍女不是默默忍受,而是積極尋找機會,托柳毅帶書回家,言說自己的苦狀,請求父母幫助,最終脫離了苦海,這亦是對婚姻中男性權威的反抗,是對重獲自由的追求。
唐代婚姻法所體現的三大權威壓迫著女性,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眾多女性選擇服從。而唐傳奇中的部分女性卻能沖破壓力,產生反抗意識,并做出反抗的舉動,是十分可貴的。她們不僅要沖破社會壓力造成的枷鎖,還要突破自身思想的局限,頂著社會的壓力追求自己的幸福,這種精神可歌可泣。
唐傳奇中亦刻畫了獨立自主,不受父母權威、男性權威束縛的女性形象。
《聶隱娘》中的聶隱娘幼時為尼所教,學得技藝。回家后,父親“不敢詰之”、“不甚憐愛”[2]271,對聶隱娘不加管制。及至聶隱娘見到磨鏡少年時,則欲以之為夫,而父親“不敢不從”[2]271。聶隱娘的婚姻,不同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模式,而是獨立自主地選擇自己的夫婿,連父親也得聽從她的意愿。婚后,不但不受丈夫的束縛,反而是丈夫聽從聶隱娘的安排。聶隱娘受魏帥派遣,到許地欲刺殺劉昌裔,丈夫亦跟從她到許地。最后,聶隱娘投靠劉昌裔,殺死了所有欲謀殺劉昌裔的高手后,欲“自此尋山水訪至人”[2]272,拋下了自己的丈夫。可見,聶隱娘不但不受男性權威的壓迫,反而是處于主導地位,自主決定自己的婚姻生活。《聶隱娘》刻畫了一個身懷絕技,有膽有識,又凌駕于家長權威、男性權威之上的光輝女性形象。這種女性形象具有俠的精神,正是這種俠的技藝,保證了她獨立自主的生活。這樣的形象十分美好,卻不現實。在當時,更多的女性在愛情婚姻中處于被動地位,聶隱娘的命運只是一個美麗的圖景。
《唐律疏議》中有關婚姻的法律條文體現了三大權威:等級權威、家長權威、男性權威。這三種權威統治著女性,直接影響著女性的愛情婚姻狀況,造成了女性的生活困境。盡管唐代是中國歷史上對女性約束較輕的一個時代,但是,從對當時的婚姻法分析可知,女性的社會地位依然是較低的,女性的處境依然比較艱難,在家庭婚姻中處于被動地位。
[1]長孫無忌.唐律疏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汪辟疆.唐人小說[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