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人生在世,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開心就是第一等的事。然而,快樂似乎是一種稀缺資源,我們常常見到愁容滿面的人,卻少見臉上總是布滿陽光的人。不禁要問:快樂都去哪兒了?
抗戰(zhàn)期間,齊白石在一所藝術(shù)院校上課,4塊錢一個小時,一次課3個小時。齊白石每次上課,學(xué)生們總要跑下樓梯圍著他拍手鼓掌。一路上,齊白石都跟女孩子聊著,走進(jìn)教室,已過去了半個多小時。進(jìn)了教室,齊白石又開始與學(xué)生聊天,一個鐘頭過去,才畫了一個像大蘿卜一樣的東西,同學(xué)們不知他畫的是什么,只見他取了小筆,信手勾幾筆,一只雄鷹立即形神畢肖。齊白石讓女孩們將畫掛在墻上,半天不吭聲,然后才添松枝。學(xué)生爭著說:“齊老師給我題款啊。”齊白石說:“題款就不夠本了。”齊白石的意思是薪資一共才12元,抵不上一張畫。半天畫了兩張畫,都不題款。女孩們也不勉強(qiáng)他,待老師教完課,將畫收歸己有。女孩們很快想出一個點子,過了兩三天,她們拿著畫去齊家,請求齊白石題款。齊白石將頭搖得像紡車似的,這時上去兩三個女同學(xué)逮住他的雙手,另一個拿著筆墨說:“你題不題?”齊白石無可奈何,笑著說:“好,好,我題,我題。”放開他的右手,左手還逮著,題了字,女孩們又要求他蓋章,他不肯蓋,女孩們就自己到處找圖章。齊白石的圖章極多,有200多方。找到幾方,齊白石見了連連搖頭,忙說:“那些圖章不能用。”用嘴努努,指著抽屜里。打開抽屜,同學(xué)們在一張畫上蓋了七八個圖章。“齊老師,我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女孩們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齊白石捋捋胡子,目送幾個女孩的身影,笑得兩眼瞇成了一條線。
齊白石無疑是個性情中人,他開始不愿意給教學(xué)時畫的畫題款也是真誠的,作為一個以畫為生的人,如果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自己的畫,自己的畫必然不值錢。然而,當(dāng)女孩們一再表達(dá)出自己渴望得到老師題款的強(qiáng)烈意愿,齊白石實際上是半推半就的。他的抗拒帶有幾分逗小孩玩的意味。我們不難設(shè)想,假若齊白石真的抗拒題款,這幾個小女孩是否能如愿以償,在女孩們達(dá)到目的后,齊白石又為何那么開心?齊白石的快樂源于自己的被需要。
想到一對普通的夫妻。張金福與妻子都是殘疾人,一個脊椎嚴(yán)重側(cè)彎,一個股骨頭壞死,失去勞動能力。1996年,一家人每月的收入只有80元,吃頓豬肉都成了奢望。讓張金福意想不到的是,1997年春節(jié)前,他突然收到了100元錢,匯款人署名是“艾欣”。從此以后,張金福每年都會收到“艾欣”寄來的數(shù)額不等的匯款,這些救命錢不知幫助一家人渡過了多少難關(guān)。張金福有一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50余張“艾欣”的匯款單復(fù)印件,他說,這是他家最值錢的“寶貝”,據(jù)他統(tǒng)計,17年來,他一共收到捐款50000多元。匯款單上沒有地址,張金福試圖通過郵局找到“艾欣”。但郵局工作人員告訴他:“匯款人要求一不留真實姓名,二不留地址,如果錢沒有人領(lǐng)也不用退回,直接上繳國庫就行了。”張金福到郵局,到河北區(qū)政府、總工會,到報社、電臺、電視臺請求查找,一直都沒找到“艾欣”。后來,張金福走進(jìn)了央視《等著我》欄目,央視記者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了這個好心人。但好心人不肯露面,他只是委托主持人倪萍告訴張金福:自己從捐款中得到了許多快樂,他的企業(yè)越做越好,家庭也非常和睦幸福,希望張金福別將這件事掛到心上。
我不知道故事中這位“艾欣”是誰,但我相信他的話,相信他的確從行善中獲得了快樂,否則,他也不至于將它一做就是17年。
世界上有兩種快樂,一種是自己的功利目標(biāo)得到了滿足,比如做了官、出了名、發(fā)了財,物質(zhì)生活水平也因此得到了提高,吃的、住的、玩的都上了檔次;一種是在滿足個人的基本欲求之后,希望自己對他人與社會有意義、有價值,換句話說,是希望被人需要。如果將他人與社會比作一片草地,這種人不愿做那些翠綠的青草,而愿做照亮青草的陽光、澆灌青草的雨水、催壯青草的養(yǎng)分,他們也渴望自己成長,但他們將自己的成長寓于別人的成長中,別人快樂了,他們才快樂;別人幸福了,他們才幸福。
功利的快樂像一場邂逅,熱烈卻短暫;被人需要的快樂未必濃烈如火,卻能地久天長。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