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肖曙光

隨著一陣敲門聲，門“吱呀”一聲開了，從里面露出陳菲那張燦爛的笑臉。“是蕓？快請進。” 張蕓和陳菲是大學同學，也是無話不談的閨蜜。

張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嚶嚶”地抽泣起來。陳菲輕輕摟著她，正要安慰幾句，“嚶嚶”的抽泣頓時變成一聲號啕：“遭天殺的阿光，氣死我了……”

阿光是張蕓的老公，人長得帥，還對張蕓好得無微不至！更要命的是，阿光開了一家服裝廠，并且經營得有聲有色，這幾年賺了不少！這樣的老公讓一幫姐妹們妒忌得牙根直癢。

“阿光，他……有外心了。”張蕓傷心地說。

“這一陣子，他很晚才回家，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跟他說話也不搭理。你看，他到現在還沒回來。這個遭天殺的，肯定在外面有人了！”

“阿光怎么這樣了？回頭我好好說說他。”陳菲輕撫張蕓的肩，轉頭向臥室里喊：“阿俊，給蕓端杯咖啡來。”

不一會兒，陳菲的老公阿俊端出一杯咖啡來。阿俊是大學藝術系的老師，一頭披肩發，把臉遮住了半邊，看上去很有藝術家的范兒。

張蕓接過杯子，羨慕地對陳菲說：“姐，還是你好，姐夫體貼又顧家，哪像我家那個。”

“蕓，看你說的，他呀，就是個書呆子，沒有阿光會賺錢。”陳菲笑著說。

“能賺個臭錢有什么用，我寧愿他像姐夫這樣，安穩過日子。”

“那是，你讓他有外心，就是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是不是，阿俊？”陳菲的話語里透著矯情。

“那是，那是，我可沒那個膽子。”阿俊說完，嘿嘿笑了。

“也就是個宅男，趕都趕不出去的，討厭死了。”陳菲嗔怪道。

張蕓聽著，心里不覺泛起一陣酸楚。看得出，陳菲兩口子在她面前秀恩愛呢。原本是向陳菲傾吐一下心里的委屈，沒想到家丑變成別人的笑柄。心里就又怨又恨，怨自己不該來這里，恨老公讓人看了笑話。

張蕓坐不住了。臨走時，陳菲悄悄對她說：“還記得范易嗎？”范易是她大學時的戀人，后來去國外兩人才分了手。“他回國了，到現在還念念不忘你呢。”陳菲說，“去見見他吧！”說著，塞給張蕓一張紙條。張蕓遲疑著接了過去。

出門時，張蕓瞥見阿俊臉頰上的一道血印，就問：“姐夫，你的臉怎么了？”

“刮胡子刮破的。他呀，就是粗心。”陳菲柔聲說。

阿俊訕訕地笑了笑。

走出門，張蕓長長吁了一口氣，好像要把淤積在心里的怨恨都吐出來。

她邁著沉重的步子到樓下，疲憊地靠在樓門旁，梳理著自己紛亂的思緒。突然，樓上“啪”的一聲脆響，好像是什么東西摔破的聲音。接著，從樓上傳來陳菲歇斯底里的尖叫：“要再跟那個狐貍精見面，臉上就是十道血印子！讓你見不了人！不信？你試試看！”

張蕓恍然若悟，逃也似的離開了。沒想到陳菲的婚姻竟和自己一樣，表面光鮮里面卻變了質。

大街上燈火璀璨，陣陣歌聲、笑聲和喧嘩聲從幢幢住宅樓的窗口飄出，家的溫馨氣息撲面而來，她心頭為之一顫，想起自己將要破碎的家，一陣鉆心的痛差點把她擊倒。她強忍著悲傷，跌跌撞撞地朝家里走去。

在街口的路燈下，一輛皮卡車上堆滿了服裝，一條“清倉處理，吐血甩賣”的條幅橫在車頂，幾個人在高聲叫賣。不知又是哪家廠子倒閉了。張蕓正要離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抬頭望去，阿光正在車邊賣力地招攬過往的行人。

她懵了，看著灰頭土臉的阿光，看著堆積如山的服裝，她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手中的那張紙條掉在地上，被風卷起打著轉兒，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