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聲音捕捉溫情和感動

李彩平

開學第三周了，我帶著學生讀了繪本《兔子彼得的故事》《小松鼠納特金的故事》《五個小怪物》《和豬奶奶說再見》。之后，我嘗試了整本優秀兒童文學閱讀《去了天堂的貓》，中間穿插著讀了兩個繪本故事《紅鞋子》和《祝你生日快樂》。

帶著學生在課堂上讀書，是我由來已久的心愿，但一直沒有實施。直到在剛剛過去的寒假，我精讀了薛瑞萍老師的《我們班的讀書日志》，看著她和學生如沐春風般閱讀的享受，我按捺不住地躍躍欲試。

跟看云老師相比，我班上的閱讀基礎要比她所面臨的樂觀不少，班上黃政翔的媽媽，跟著孩子一起讀書的歷史悠久，也曾經建議我能在班上帶著學生一起讀，以使學生在整個班級氛圍中受到浸染。我當時有點反感地回絕了，因為一年級上學期的教學任務實在是太艱巨了，當時感覺家長對老師的訴求有點過分了。

這個學期開始，我頂著來自同事的疑慮，在班級大刀闊斧地開展了單元整合教學。僅僅為了能在課堂上擠出和學生一起讀書的時間。其實寒假前，盡管我的想法還不夠明朗，盡管我的讀書意志還不夠堅定，但我還是在懵懵懂懂中設計出讀書卡，布置了讀書的作業，這也為我新學期的讀書行動奠定了一點基礎。

再加上從入學伊始，“每晚一個睡前小故事”就成了一項雷打不動的親子作業，我動員家長最好能自己來讀。實在沒條件的，可以播放現成的光盤。每個周末，我堅持每天讀課外書不少于一小時，我經常要求家長能抽出半天帶孩子去書城或圖書館讀書。我跟任何書店都沒有任何利益瓜葛，只是我每次走進書店，看到各個角落都坐滿了人，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讀著。每每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總有一種由衷的感動。我們常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實，我更想說，人在讀書面前人人平等。只要你愿意讀，書本總會為你開啟一個窗口。我想讓學生從小感知到，讀書是一輩子的耕耘，那么多哥哥姐姐，那么多叔叔阿姨，那么多爺爺奶奶，大家都來自于不同的家庭，有著不同的故事，但是因為讀書，他們都有著一種共同的神情和心境：真誠、投入、寧靜和致遠。

基于此，我愿意相信我班上有很多讀書的種子正待破土而出。只要我稍施雨露，他們馬上就可以萌芽。但讀書活動一開始，我這種樂觀的期待瞬間崩塌。我太想當然了。我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動人了，我以為自己的神情已經很投入了，我以為選擇的繪本足夠引人入勝了……我自信地認為學生的聆聽一定是認真的，學生的反饋一定是讓我意外的。我錯了，故事開始了，部分學生依舊坐得東倒西歪的，部分學生依舊東張西望、說悄悄話、不停地做小動作。我當時失望得想發脾氣，真的有點把持不住了。特別是在讀《和豬奶奶說再見》時，豬奶奶面對死亡的平靜和淡然，以及對生前生活點滴的留戀和不舍；豬小姐面對至親離去時的懂事和堅強，我哭了，眼淚一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不奢求學生這么小就能理解這么沉重的話題，但是看到他人傷心地哭泣，應該有最起碼的同情心的表示。哪怕就是靜靜地看著，也是莫大的慰藉?？勺屛殷@訝的是，有個別學生在笑，慢慢地有幾個學生在笑，我當時終于忍不住跳出來制止了。我大聲地責備這些學生沒有同情心。我很想追問，為什么讓我如此動容的故事，他們卻毫無反應？

回到辦公室，同事像嘮家常似的問我講到第幾課了。我自然地回應，說自己這學期嘗試單元整合教學，以整個單元為單位組織、實施教學。同事好心地提醒我，一年級下學期太早了，最起碼要等到三年級；現在的生字詞太多了，還帶學生讀書，課內的都消化不完……我本來就有點彷徨的內心，此時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我在想要不就放棄吧。我覺得好累。

可我真的不甘心，看云老師能和她的弟子們在閱讀的浩瀚海洋中如魚得水，為什么我連個閱讀的門都進不去？我要靜一靜、停一停、想一想。我和學生開展了家常式的對話?！皩τ诶罾蠋熋刻斓恼n堂故事，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我覺得李老師很辛苦，比上課還要累?！薄拔蚁矚g聽李老師讀故事，李老師的聲音很好聽?！薄拔矣X得李老師的聲音，就像那個故事自己原本想要發出的聲音?！薄袄罾蠋熀苡懈星?。”一片排山倒海般的理解和支持，又讓我感覺很愕然。我決定讓自己用心去查看學生的點滴變化，而不是身在浮云，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

我看到了：楊徵浩，以往上課很少會專注地看一個地方，現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靜靜地看著我，靜靜地聽我讀，我第一次從他的臉上讀到了“專注”；萬博然，平時上課總喜歡低著頭，現在上課能端端正正地坐好，眼神開始跟我有了交流；王悅欣，上學期因為在家的學習習慣不到位，在校得到的負面評價有點多，以致自信心有點受挫，現在在聽完故事反饋時，是那么的積極。萬博然媽媽更是滿是欣慰地告訴我，自從我在班里讀了故事，孩子回家竟然要求自己讀書了。以前怎么說，都不肯打開書來看。現在竟然自己去翻，甚至要吃飯了，都還看個不停。

我對自己說，做兒童閱讀的點燈人。我必須得承認，有個別學生，即使我怎么努力，他們仍然踏進不了閱讀之門半步。但是，哪怕我傾其所有，只能點亮少數學生的心燈，那也是功德無量的善事。

我開始釋然了，心境也隨之打開了，我的眼睛看到了，我的耳朵聽到了更多讓我感到或為之欣慰，或為之震撼的種種：閱讀《和豬奶奶說再見》，在談到“死亡”這個話題時，張鈺鑫激動地說：“死亡就像一場考試，死去的人是考試通過的人，他們是幸福的?；钪娜耸峭纯嗟摹！狈窒怼都t鞋子》，王姝諾驚人地說出了以下的排比句：“每個人都有孤獨的時候，每個人都需要朋友；每個人都有寂寞的時候，每個人都需要陪伴。”聽完《祝你生日快樂》，于悅笑瞇瞇地說：“那其實是回聲?！彼€聯系自己的經歷，說在小區的地下車庫也有回聲。體會《去了天堂的貓》，在我忐忑學生能否理解佛祖的這種輪回和轉世時，王悅欣堅定地說：“那頭大象就是佛祖?！蔽冶簧钌畹卣鸷沉恕?/p>

慢慢的，學生開始對每節課的課堂故事產生了閱讀期待。上周五上午第四節送完路隊，我就拿著上課用的語文書和《去了天堂的貓》去學校食堂就餐了。等到周一要上課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當天把書本落在了飯堂。我臨時穿插了兩個繪本小故事。課堂上，盡管我對自己的疏忽表達了真誠的歉意，但學生還是流露出不小的失望。

三周實踐下來，我有無數個失落的瞬間，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放棄。即使如此彷徨和猶豫的付出，還是尾隨而來了沉甸甸的匯報。有越來越多的學生從家里給我帶來了自己喜歡的書，希望我能讀給班上的同學聽。越來越多的學生參與到聽完故事后的感想分享中，個別學生竟能把我認為稍有艱澀的文字一字不落地復述下來。課堂教學在以往單元整合教學的基礎上，又形成了新的教學模式“10+20+10”：前10分鐘，師生一起感悟課堂故事；中間的20分鐘，學習新的教學內容，以朗讀感悟、整體識字為主；最后10分鐘，師生共同剖析，教師范寫兩個生字，學生描摹，教師點評。家長們也越來越多地站到支持的行列，他們覺得這種教學方法很新穎，這才是學習語文的根本，他們發現孩子自從上了一年級后，閱讀量明顯增加了，而且開始主動閱讀了。

我會繼續閱讀其余兒童閱讀指導叢書，我也期待自己能和學生一起，在閱讀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讓更多的學生成為健康快樂的讀書人，是我的最大心愿。

（作者單位 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荔軒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