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五日隨記

徐文龍

很早就想到朝鮮走走，親眼看看這個在國人評價中見識迥異的國家，看看這個有些與世隔絕的國家。去年年底，這樣的愿望終于實現了。

2013年11月7日

下午4時北京啟程，兩個小時即到達平壤。與美觀恢弘、設施先進的北京機場相比，實在有點大出意料，狹小的出入境大廳有些簡陋。與邀請方朝鮮金日成社會主義青年同盟中央委員會國際部的朝方人員見面后，登上大巴，在迷迷蒙蒙的路燈光影中進入平壤市區。當晚朝方宴請，我代表大家致辭，并以中國文房之寶名硯相贈。

隨后，由精通漢語的導游金導帶領，入住朝鮮最豪華的特一級羊角島國際飯店。飯店40多層，頂層還有旋轉餐廳。然而，接待大廳盡管寬敞，較之中國大多數四五星級賓館還是有所遜色。

2013年11月8日

早飯后，觀光正式開始。按照朝方安排首先瞻仰萬壽臺大紀念碑為金日成、金正日的銅像致敬。萬壽臺宛然朝鮮的神壇，綠化精細，裝點精心，蔥蘢的草坪和茂密的樹叢拱衛著高高在上的革命博物館和雄峙于大紀念碑中心金日成、金正日父子二人的銅像。兩座銅像均高達20多米，一尊即用銅六七十噸。金導介紹說，金日成銅像是1972年4月15日其60歲壽辰時，應全國人民的請求而建造。金正日生前人民也多次請求建造銅像均被拒絕，故其倏然死去后全國極為悲痛，紛紛自愿捐資，最后由最高領導人金正恩部署，以最短的時間、最高的水平，于2012年“太陽節”也即金日成生日之際正式樹起了金正日銅像。然后，大家購買了鮮花，按照金導的要求，不戴墨鏡，不戴帽子，整整齊齊站成一排，向金正日銅像鞠了一躬，并合影留念。

告別萬壽臺后，前往平壤國家禮品展覽館。展覽館外觀宏偉端莊，內部建筑上下數層，壯麗輝煌。據說，這里保存著世界各地贈送金日成、金正日的禮品20余萬件。

繼而，趕赴萬景臺金星學院訪問。一位穿著民族服裝的漂亮女教師帶領大家邊講邊看。她說，學院始創于1966年11月1日，由平壤少年宮分割出一部分而建，最初只有14名老師5個教學班。因為金日成是朝鮮革命的“啟明星”，故以“金星”命之。學院很受領袖關懷，金日成、金正日先后贈送各種樂器、電腦器材、教學用品等兩萬多件。1994年，學院由12年制發展至大學等級，教師中有教授有博士，學生已達2500多人。大家觀摩了外語教學后，又來到音樂教學區，只見一間間整潔明亮的小教室與琴房，有的擺著鋼琴，有的擺著朝鮮民族樂器長鼓和古琴，還有架子鼓、手風琴等，硬件配置堪稱一流。每一間教室都有老師在教課，一個或兩三個學生在認真地學著練著，也有五六個人在一起表演的。女孩子們都穿著統一的落落大方的裙服，男孩子們穿著西服、打著領帶。歌聲、琴聲此起彼伏。

最后，金導又將大家帶到了學院禮堂觀看演出。禮堂開闊寬敞，舞臺頗具美感。演出水平不低，節目編排也有特色，中文字幕打得清清楚楚。其中幾首中國歌曲尤其親切。4個男孩手風琴演奏的“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萬丈”，“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旋律輕快昂揚，動作干凈利落；女聲合唱《軍港之夜》，加入了國人暌違已久的口琴伴奏，別開生面，獨具特色。演出之后，我與大家一道登上舞臺，向這些才藝出眾的小演員贈送禮品，致以祝福，希望他們的未來更加美好，前程更加光明。

午餐后，我們一行人蹬車直奔朝鮮東海岸金剛山景區。朝鮮路況不佳，一會兒走山路，一會兒在海邊，300公里的行程足足行駛了7個多小時才到達了下榻的金剛山賓館。

2013年11月9日

上午，游覽金剛石。金剛山系朝鮮太白山脈北段的最高峰，主峰海拔達到1638米。包括外金剛、內金剛、海金剛三部分，曾經有過數萬座大小寺院，留存有大量佛教遺跡，還有峰巔的九龍淵瀑布、流傳著仙女與樵夫愛情神話的上八潭、鐫刻著巨幅漢字摩崖的玉流洞等。中國詩人蘇東坡曾以“愿生高麗國，一見金剛山”的詩句，寄予了對此處的熱切向往。

這里沒有纜車，從到達山頭的九龍淵瀑布再返回，需要步行三四個小時。出發后，經過木蘭館、檢水臺，沿著一道潺潺流水時急時緩的峽谷，順著蜿蜒曲折的不規則石階登攀，兩邊的山勢更加陡峭險峻，灰白色的懸崖造型奇崛，巖壁的古松不算密集，卻也各有異趣。腳底下，峽谷中時急時緩的流水，從河槽里高高低低、挨挨擠擠的巨石縫中涌過，有時潺潺湲湲，有時突然直墜清潭，濺起團團凈潔的浪花。頂端的九龍淵瀑布從六七十米高處垂下，落到了據說曾有九條龍在此守護的深淵，不算寬廣，尚屬壯觀。游客極少，非常靜寂，處處顯示著一種恬淡幽邃的野趣。

但是，諸多名山大川常見的古代石刻這里十分罕見，為金日成、金正日歌功頌德的政治石刻卻不斷出現。金導說，九龍淵附近最大的巖石上所刻的，即他們的“光明星”金正日50壽辰時，金日成親自為之書寫的賀詩。賀詩是：

白頭山頂正日峰，小白水河碧溪流；

光明星誕五十周，皆贊文武忠孝備；

萬民稱頌齊同心，歡呼聲高震天地。

從九龍淵瀑布下來已經1點多鐘，匆匆吃過飯后，就前往金剛山景區另一名勝三日浦游覽。三日浦實際只是一個方圓8公里左右的橢圓狀湖泊，湖中有座小島。據說，周遭有峰巒30多座，如同屏風一般環繞四周，由三日浦遠眺東海，一連串的美景盡收眼底。大家到達時天氣恰巧轉陰，幾滴細雨無聲無息下了起來。水面波痕迷離，云霧飄渺，遠山綠樹蒼茫，半坡竹林滴翠，倒也別有一番虛幻朦朧的境界。逗留片刻，即匆匆上車，趕往百公里之外的元山住宿。

離開了景區，一路綿延的丘陵，植被覆蓋頗感不足，高高低低的灌木有些雜亂，鮮有種樹造林的痕跡。多數梯田坡度較大，開闊的平地上河道、湖泊時而閃過。路邊有些村莊，屋頂瓦片覆蓋，墻壁粉白。傍晚，漸漸暗淡的公路上車輛幾乎絕跡，時而晃過的稀疏的人影，都是急急忙忙步行趕路。

2013年11月10日

告別元山，返回平壤。金導說，朝鮮不搞私人經濟，土地歸入合作農場，農民每隔10天可享1天休假，生活很好。從車窗外望去，參加集體勞動的農民有的還扎著堆兒聊天。公路邊時而可見撿樹枝柴火的老人，頭上頂著什么東西的婦女。大巴穿越一片泥濘時，還有幾個孩子，眼光怯生生地追蹤觀看。空氣自然顯得格外新鮮，微寒的風中總像是流動著某種原生態的清純。

中午1點多鐘，終于到達平壤。平壤最大的特點就是各種紀念碑與金日成、金正日的畫像無處不在。除了樹立銅像的大紀念碑外，尚有金日成49歲生日時建造的“千里馬銅像”，70壽誕建造的高達60米的“凱旋門”和高170米的“主體思想塔”，82歲去逝后建造的高82米的“永生塔”，還有保存金日成、金正日遺體的“錦繡山太陽宮”，贊揚金正日的“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碑”與“建黨紀念碑”、“祖國解放戰爭勝利紀念塔”。市中心一些如人民大學習堂、議事堂、劇場、體育場以及作為辦公機構、上等住宅的高樓大廈，也較為宏偉壯麗。

下午3點，先赴平壤雜技院觀看演出，再到金日成故居“萬景臺”參觀。在“萬景臺”，大家瀏覽了十幾分鐘也就匆匆離去。因為，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地區要去拜謁，就是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犧牲將士建造的朝中“友誼塔”。

“友誼塔”位于平壤北部的牡丹峰山麓，據說由1025塊花崗石與大理石砌成，象征著志愿軍的出兵之日1950年10月25日。共占地12萬平米，高30米，四周皆有階梯可登。雙層的塔基由多塊浮雕環繞，塔身頂部豎立著一顆表示勝利、光榮的金色五星，塔底是個100平米左右的圓形石屋，石屋內墻繪有志愿軍英勇出兵、浴血奮戰、幫助建設的3幅壁畫，桌子上擺放著志愿軍團級以上干部與英雄模范、特等功臣兩本烈士名冊。這次訪朝一行中，聯誼會常務理事武躍征、理事崔玉良的夫人張改蓮女士的父親都是當年的志愿軍老兵。于是，他們買了鮮花，含淚捧獻塔前，恭恭敬敬三鞠躬，大家也均無語肅立，同表敬意。

而后，通過兩扇古銅色的大門和一道刻著中朝國旗的鎏金屏風，在烈士名冊中，武躍征先生獲得了期待已久也可謂不虛此行的驚喜發現。

1951年5月，由于諸多原因，志愿軍180師陷入敵方包圍，蒙受巨大損失。27日突圍時，539團政委韓啟明身負重傷，為不拖累戰友，斷然飲彈自盡。而就在其身邊的該團一營突擊班班長武騰海也即武躍征先生的父親，親眼見證了這悲壯的一幕。次日，武騰海不幸被俘，遣返歸國后回鄉務農，屢遭逆運，晚年終得好轉，卻念念不忘犧牲的首長。后來，躍征先生事業有成，并為父親的首長寫過數篇追記。此刻，他望著名冊上“韓啟明”三個字，終于為故世的父親了卻了一樁心愿，激動之余，幾至垂淚。大家同樣默然，一道分享著躍征先生的哀思，表達著對于死難烈士的緬懷。

告別“友誼塔”后，趕往平壤地鐵參觀。平壤地跌平均挖掘深度100米左右，最深處200多米。金導說，平壤地鐵非常便宜，一次5朝元，只相當于人民幣0.3元。

2013年11月11日

今日，前往朝鮮戰爭停戰談判地開城板門店參觀。板門店原來只是“三八線”旁邊的一個荒村，1951年朝鮮戰爭停戰談判的地點。據說，中國代表為了便于找尋和生活之需，在談判會場不遠一間木板搭起的小小雜貨鋪前，書寫了“板門店”三個漢字，漸漸演變成地名。1953年7月27日停戰協定簽字于此，以雙方軍事分界線為中心，將兩邊方圓800米左右的環形地帶劃為“共同警衛區域”。此后，雙方的軍人戒備森嚴，依線據守，近在咫尺又宛然遠隔天涯，日復一日面面相覷，構成了一道絕無僅有的世界奇觀。

將近上午10時，進入板門店朝鮮一方的警衛區域，一位身材高大、穿套筆挺黃呢子軍大衣的上尉，開始帶領大家參觀。上尉指著區域平面圖略作講解后說，參觀時為了保證安全，將有兩名哨兵一路陪同。大家首先登上“板門閣”陽臺眺望，一共7排藍色與白色的木板房，平均地橫跨在軍事分界線兩側，對面就是韓國的“和平之家”。上尉介紹，白色的是朝方所建，藍色的是韓方所建，兩側有門的會議廳內，一張長桌恰恰擺在了軍事分界線正中央，談判時雙方代表各坐一邊，不能越界。接著，進入60年前停戰協定簽字的會場，簽字時的桌椅，雙方的桌旗及有關文件的附本都按原樣保存著。會場的一邊，朝方還布置了幾百幅大小照片組成的半壁展廳。最后，上尉又帶領大家參觀了金日成逝世前最后的手書“題字碑”。上尉說，“題字碑”底座寬9.4米，碑寬7.7米，象征1994年7月7日即金日成逝世前一日，碑高4.15米，象征金日成的生日4月15日，碑文就是號召朝鮮人民參加與美國對決的巨大鼓舞。

今天的最后景點是開城高麗成均館。“成均”一詞來自中國，系周代天子“五學”之一，后來“成均”便成為中國古代“太學”、“國子監”的別稱，高麗成均館即建都開城的高麗王朝所設的最高學府。因為補充了一些文物展品，朝鮮當局也謂之高麗博物館。成均館占地不小，庭院開闊，進入正門，石板甬道穿過二門，居中的石板甬道直通具有中國唐宋建筑風格的廡殿頂殿堂。展館里展覽著銅器、鐵器、瓷器、絲綢、畫圖等，特別是一些佛教經卷、中文古書以及雕版或活字印刷的文物，還兀立著幾幢石塔石碑。藏品說不上豐富，庭院里10多棵粗壯碩大的古樹卻無比珍貴。古樹有銀杏、櫸樹，周長大多不止三四米，高度均超過20多米，兩三個人也很難合抱，樹齡都在幾百年至上千年了。棵棵樹干遒勁，枝葉蒼郁，不啻是今天看到的最值得敬畏的景觀。

幸運的是，就在大家游覽時，幾對剛剛舉辦過婚禮的新郎新娘，戴著美麗的胸花，在家人與親朋簇擁下走了進來。新郎有一位身著軍服，其他幾位西裝革履，個頭幾乎相當的新娘穿著艷麗而雅致的民族長裙，他們在成均館殿堂轉過一圈后，就聚集到一顆堪稱奇樹的面前。在樹前的地面上畫了一個很大的“心”，好像要在這里表達某種永結同心的留念。大家很好奇地湊過去觀看，他們也不拘謹不避諱，甚至不拒絕合影留念，還不斷報以溫和的微笑。

中午，我們在開城享用了別致的銅碗餐。9個直徑10公分上下的小銅碗，分別盛著一點點泡菜、豆芽、黃瓜、土豆、蘿卜和朝鮮特產桔梗、蕨菜，也有幾塊雞、魚、肉，兩個稍大的銅碗是米飯與湯。據說這是過去上層人物的菜肴，外觀華貴精美，啤酒堪稱上品。傍晚回到平壤，晚餐后前往金日成廣場作最后的觀瞻。最后，大家再次合影留念，為朝鮮之行畫上了完結的句號。

（作者系山西民進企業家聯誼會會長、山西金時代房地產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