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雨灑下的都是思念

午言

秋雨在夜黑中敲醒了睡夢中的我，睡眼惺忪，臺燈淡藍色的光散著點點寒氣，不禁打了個冷顫。迷迷糊糊看到，天藍色的手表走成了一道橫線，呆板的不成弧度。看著鏡中嘴角滿是污穢的自己，趕忙拿手擦去那塊殘留的糖汁痕跡。稍事清醒才發覺，含在口里的糖塊何時已化成糖水涓涓而下，在攤開的日記本上積成了一個已近干涸的小湖，模糊了日記本上黑色的筆跡。

她說過，嘴里含塊糖，夢就會被染上粉粉的甜味。我努力回想著剛剛被遺忘的夢境，舔舔口中殘存的香甜，似乎與眼前的秋雨相關。

總覺得十月是一個游走的季節，帶著漂泊的味道，浸染著隨時出發的萌動。五年前，在這個季節，同樣飄著雨，我揣著一顆萌動的心，坐了24小時的火車來到了成都，開始了我的職場菜鳥生活。在一個租鋪公寓，我遇到了她，那個讓我溫暖的大眼纖細姑娘。

“珍珠……”她尖著嗓門，把珠字的音調抬得老高，跟旁邊的姑娘說笑著走了進來。

我正坐在床上，戴著眼鏡讀著張愛玲的《小團圓》，我們相視而笑。

聽說我來自北方，她難以想象，“那么遠？你一人？”

我點點頭。

她住在我對面的床鋪，坐在床上開始給我講周邊的布局：有哪幾所大學，公交站牌有哪幾路車，哪里可以買到小吃，哪里可以購物……幾分鐘下來，我已對周邊環境了如指掌了。

“你不喜歡跑？”經過幾天的觀察，她對我說：“看你除了出去買點吃的外，就窩在床上看書?！痹谒囊笙?，我們加了QQ。

又兩日，她說：“讀你空間里寫的字了，很美。我很欣賞會寫的人，你以后會很好的?！蔽已鹧b著笑了下，要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落魄的流浪漢，食不果腹，居無定所，辛辛苦苦做了兩個月的工，老板欠著工資跑了。

“我找到工作了，請你吃飯?！边^幾日，她對我說，見我一直遲疑，她又說：“等你工作了，也要請我的，這是我們這的規矩?！泵S久沒有油水的肚子，我點了點頭。

她拉著我往外跑去?！皞?，拿傘噻，外面下著雨呢？”我喊道。

“不用?！彼龜蒯斀罔F的帶我出去。

秋日的成都，飄著滿城的雨絲，如躲在花間窺視意中人的曼妙女郎，溫潤而顧盼神游，那樣柔順。讓生在北方的我，忘情游走在雨絲中。

這里的花顏色真濃，真艷，真美。這里的樹，枝干爬滿綠苔，真怪。這里還居然飄著不沾衣的雨絲？根本不用打傘，衣服也不會濕。

我跟著她，第一次發現這里真美，花美，樹美，就連秋雨也是美的。

她只是笑著，帶我采擷錦里的青，提取浣花溪的淳，領略武侯祠的威，賞玩寬窄巷子的情……

“你可以寫下這個雨絲彌漫的秋季?！彼蝗徽f。西湖留給世人的是美，而雨絲繞指柔的成都留給人的是味，無論你有多急多躁，她總是溫文爾雅地微笑著注視著你，靜靜地等待著你慢慢變得安靜，那神情似新生兒的母親，溫柔而寬宥。

望著你陶醉的背影，我想這該是個心思多么細膩的姑娘。她愛這座城，在深圳呆了兩三年后，還是回來了，因為這里有她的根。

那些秋日，那些雨絲，花草蟲魚，湖水木石，在我眼中突然都有了感情，讓我忘卻了獨在異鄉的孤寂和落魄。

“成都是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但還是沒能把你留下……”得知我要離開這里時，她很惋惜地說：“只愿這里給你留下的是美好?！?/p>

她一直擔心我恨這座城市，因為在我剛剛踏入社會的時候，在這里遇到了所謂的“騙子”，害的我一日只吃兩頓飯，都是饅頭配咸菜。

“你已經留給我很多美好了。”我笑。

出發前一天，她拎了一大包水果、食物讓我在路上吃。

我接過來，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候車廳，我怕回頭后會忍不住掉淚。只是在火車駛出站的那一刻編了條信息給她：“水，是我一生的路徑，注定，漂泊，是我的另一個名。還記得吧？緣來緣去，都只為遇見你。你永遠的陸小小”。

她回了條短信，附上我寫的那首《浮萍》詩：

浮萍，是開在水中的花靈，晶瑩；

綠色，是我被賦予的命，癡情。

湖面，映出光的影，

被風打碎，灑落一湖的夢。

水，是我一生的路徑，

注定，

漂泊，是我的另一個名，

歸宿，是永不可即的等。

最后注腳：“你永遠的小小菊，祝好”。

當初就是因為看到了這篇文字，她一定要跟我交朋友。

最好的相逢便是不期而遇，最好的相識便是惺惺相惜。緣聚緣散，不嘆不留，送上一聲祝福便好。我感激她的理解，也感恩與她相識。

春華秋實，燕歸雁飛，雨絲已飄灑了五個秋歲，看過了煙雨迷蒙的杭州西湖，欣賞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蘇州，經歷了電閃瓢潑的梅雨南京，我重又回到了凄冷濃烈的秋雨北方。無論哪場雨，總會讓我懷念那季不沾衣的雨季，思念那個大眼纖細的川妹子。

此刻，秋雨正借著風速，蒼勁有力地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咚咚的聲響，瞬而又濺灑在周邊。仿佛是誰揮著毛筆，點上一個逗點，滑落窗邊。

我拿起筆，在日記本上寫下：“雨絲淅淅，青草欲滴；雨絲瀝瀝，湖光旖旎；淅淅瀝瀝，雨不沾衣；緣來緣去都只為你。”

又把它編成短信，發給了還在睡夢中的她，最后注腳：“你永遠的陸小小”。

然后起身，伸伸懶腰，含了一顆糖在嘴里，又慵懶的躺在床上，繼續做著粉粉甜味的夢，希冀再回到那些個雨絲飄灑的秋日，再邂逅那個大眼纖細的姑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