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長期以來,多有學者懷疑《老子》“絕學無憂”句隸屬于第二十章的合理性。其質疑的主要根據,則是基于義理的推斷。這種質疑與推斷雖再次為西漢竹書《老子》所證偽,然其訛誤的根本原因,乃在于相關學者未達第二十章的思想宗旨以及此章與前兩章(第十八章、十九章)之間的內容相關性。這表明:“理校”方法的正確運用應以精確理解和整體把握相關文本為前提,否則,此法非但不能得出有意義的結論,反而會給問題的解決指引一個錯誤的方向。
關鍵詞:《老子》;“絕學無憂”;章屬;“理?!狈椒?/p>
B223.1
一
《老子》第二十章① 首句曰“絕學無憂”。關于此句,歷來多有學者懷疑其歸屬第二十章的合理性。如蔣錫昌云:“此句自文誼求之,應屬上章,乃‘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一段文字之總結也。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謂唐張君相《三十家老子注》以‘絕學無憂一句附‘絕圣棄智章末,以‘唯之與阿別為一章,與諸本不同,當從之。后歸有光、姚鼐亦以此句屬上章,是也。”[1]122易順鼎亦云:“《文子》引‘絕學無憂在‘絕圣棄智之上,疑古本如此。蓋與三‘絕字意義相同。今在‘唯之與阿句上,則意似不屬矣?!盵2]77馬敘倫、李大防、高亨等人皆持此論。特別是李大防與高亨,二者還從義理、句法和音韻上予以力證,其說似亦頗有理。如李大防云:“案‘絕學無憂句,斷不能割歸下章(引按:即第二十章)。蓋‘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三句,是承上文‘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另有所屬句?!娝乇?,承‘絕仁句;‘少私寡欲,承‘絕巧二句;‘絕學無憂,承‘絕圣二句;‘此三者以為文不足句,是統括上文;‘故令有所屬句,是啟下文。脈絡分明,毫無疑義。”[2]77高亨云:“此句應屬上章,請列三證:‘絕學無憂與‘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句法相同,若置在下章,為一孤立無援之句,其證一也。足、屬、樸、欲、憂為韻,若置在下章,于韻不諧,其證二也?!娝乇?,少私寡欲,絕學無憂,文意一貫,若置在下章,則其文意遠不相關,其證三也?!独献印贩终?,多有戾踳,絕非原書之舊。”[3]315
馬王堆帛書《老子》出土(1973年)后,因甲、乙本皆不分章,渾淪一體,此句(甲本此句已殘沒)究竟該歸于何章,未得明示。高明據蔣錫昌、高亨等說,認為:“綜觀前人之研究,其說(引按:謂高亨之說)甚是。從經文內容分析,依通行本將其斷為第二十章之首,不若斷為第十九章之末貼切?!辈⒃疲骸肮偶麓?,多為漢人劃分。”[4]315在校注帛書《老子》時,高氏遂屬此句于第十九章之末。
待郭店楚簡《老子》出(1993年),“絕學無憂”句所在竹簡編號為“乙四”,其下所接之文曰“唯與呵,相去幾何?美與惡,相去何若?”此狀與通行本第二十章正相同。而簡文此句的上承文字亦非帛書和世傳諸本所示的“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而是第四十八章的“無為而無不為”(按:簡文“無”均假以“亡”),且在“為”與“絕”之間,亦標有一般用于分隔兩章文字的短橫標志符號。至于第十九章之文,其所在竹簡則編號為“甲一”與“甲二”。在“甲二”簡中,承接“少私寡欲”者曰“江海所以為百谷王”,此句在通行本中為第六十六章首句。顯然,在郭店楚簡本中,“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與“絕學無憂”之間兩不相涉。所謂“絕學無憂”當屬第十九章之論,可證為非。而且,高明以“古籍章次,多為漢人劃定”之說,欲證世傳諸本“絕學無憂”句隸屬于第二十章乃漢人所為,亦與郭店楚簡本所示相悖。
然而,仍有學者難以接受“絕學無憂”句不屬于第十九章的現實。如任鵬在《<老子>‘絕學無憂句位置淺探》[5]153一文中,從《老子》的行文習慣、句法和音韻等方面,強證此句當屬第十九章。他指出:“通行本中‘絕學無憂句歸屬于第二十章,在一定程度上未能完全貫徹《老子》的行文習慣,且于文義有生硬拼湊的嫌疑;另外,郭店本的符號用法本身不很嚴格,也是令人心生疑惑的地方,相反,‘絕學無憂句如置于第十九章之末,則完全符合《老子》的行文通則,韻讀更為契合,文脈也更為通暢。既然如此,不妨試看將其歸屬于上章,并合第十八、十九兩章同觀,這對于理解《老子》的含義似乎有更大的合理性?!睘樽C己說,任氏還從句法上予以辯之,認為:“絕學無憂”句與第十九章之末的“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一道,與此章的前三句(即“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保嫵删浞ㄉ系摹捌叫薪Y構”(即A-B-C/a-b-c);且若結合第十八章,兩章(第十八、十九章)的句法還可形成“平行結構”的拓展形式,即由A-B-C/a-b-c拓展為A-B-C/a-b-c/a?- b?-c?。在文義上,這種句法結構的拓展也由僅據第十九章的兩層次遞進關系形成合第十八、十九章為一體的三層次遞進關系,即:“大道廢,有仁義;……”,為第一層;“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為第二層;“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為第三層。此說辨甚精巧。雖然,其仍似是而非也。
二
上述諸說之所以有誤,可從以下幾點來看。
首先,若從音韻、句式和文義呼應的角度看,將“絕學無憂”系于第十九章之末,的確既諧于音韻(即高亨所謂“足”、“屬”、“樸”、“欲”、“憂”為韻),又合于文義的前后呼應關系(即李大防所謂“見素抱樸”承“絕仁”二句;“少私寡欲”承“絕巧”二句;“絕學無憂”承“絕圣”二句),同時也符合一些學者(如任鵬)所作的句法結構分析。然若據古文獻,不僅郭店楚簡本將此句與第二十章“唯與阿,相去幾何” (引按:本文所引《老子》之文,皆是以通行本為基礎參校諸簡、帛本而成)合為一體,在最新問世(2012年)的西漢竹書《老子》中,同樣如此。又,誠如許多學者所言:第十八、十九兩章文義貫通,原本似為一章。在西漢竹書本中,這兩章恰好被合為一章,屬第六十章。不僅如此,西漢竹書本的第六十章甚至還包括通行本的第十七章。盡管西漢竹書本將通行本第十七、十八、十九三章之文合為一章②,但對于后世學者認為最應該歸屬第十九章的“絕學無憂”一句,卻仍置于下章即第六十一章(相應于通行本第二十章)之首。這種情況表明:無論西漢竹書的這一分章形式是否為抄寫者所為,“絕學無憂”句絕非原屬第十九章。
其次,倘細審第二十章之文,“絕學無憂”若隸屬本章,也并非如學者所言:或者“為一孤立無援之句”(高亨),或者“文義有生硬拼湊的嫌疑”(任鵬)。實際上,“絕學無憂”不僅與本章前兩句“唯與呵,相去幾何?美與惡,相去何若?”之說相關聯;而且,“絕學”之說也與本章后半段的文義“遙相呼應”。就前一方面而言,因“學”③而生“智”,因“智”而能辨,因辨而有是非、美丑、善惡等別,并因辨別而生相應之執著。執著若生,憂患便來。故第二章云:“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此義后來被《莊子》所繼承和演繹,由是而有“成心”之說。《齊物論》云:“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成心乎?……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適越而昔至也。”又云:“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庇衷疲骸笆欠侵靡?,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尾句所言之“愛”,乃是涵攝諸情而言。因為,道若虧損,何止于“愛”得以成?喜、怒、哀、樂、憂、懼皆是也。就后一方面來說,“絕學”與否也造就了“我”(喻得道者)與“眾人”(或“俗人”)的根本不同。對此,第二十章后半段可謂盡彰兩者的分別之狀,如:“眾人熙熙,而我獨泊④兮未兆”、“眾人皆有余,而我獨若遺(引按:‘遺通作‘匱)”、“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⑤”、“俗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以鄙”等。其中,“眾人”或“俗人”所展現的上述“品格”皆與“學”有關,或曰皆因“學”而致;而“我”之諸象,亦賴“絕學”而成。這一思想既與第四十八章“為學者日益,為道者日損”之說相通⑥ ,也表明:“絕學”在斷絕分別、執著之行以致“無憂”的同時,也是修道成德、達乎“荒(引按:‘荒,西漢竹書本作‘芒。后者為本字,乃渺茫、無止境義)兮其未央”之境的基本途徑。就此來說,何可言“絕學無憂”在本章“為一孤立無援之句”或“文義有生硬拼湊的嫌疑”?
復次,作為第二十章的首句,“絕學無憂”還與本章尾句“貴食母”之說相呼應。這既體現了全章內容的首尾一貫性,亦使本章的崇本棄末之旨昭彰無遺。本章尾句云:“我欲獨異于人,而貴食母。”關于此句之義,歷來注解多有不達。勞健之釋則頗善,其曰:“‘食音嗣,養也?!钢^本也。知養其本,乃可以絕役智外求諸末學,而無憂也。河上《注》:‘食,用也;母,道也。王《注》:‘食母,生之本也。與玄宗之‘求食于母,皆讀如飲食之‘食,并失其義。吳澄以‘食母為乳母,如《禮記·內則》之文,讀‘食為飼,是矣;而以‘母為人之稱,亦非也?!独献印窌惭浴菊叱S谩缸?,以取葉韻。第五十二章‘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明指本末而言。他如第一章‘萬物之母,第二十五章‘可以為天下母,第五十九章‘有國之母,義皆如‘本?!F食母與‘復守其母,同是崇本之旨,‘食母、‘守母,乃所以為道,不可謂‘母即道也?!盵4]326關于“貴食母”所蘊含的崇本之趣,勞氏之說甚明。而這一旨趣,正與本章首句“絕學”(即棄末)之說“遙相呼應”。
所以,“絕學無憂”原屬第二十章,是無可非議的。它作為該章首句,既總攬了全章文義,又展現出概括之功。又,此句置于章首,在義理上還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因為,誠如學者所論,通行本第十八、十九兩章內容相接,思想貫通,原本似為一章,或可歸為一章,西漢竹書本即是如此分章。然學者多未注意的是:在內容上,第二十章與前二章之間同樣也存在密切的關系,即:第十八章列舉了道廢德衰的現實后果,曰:“故大道廢,安有仁義;智慧出,安有大偽;六親不和,安有孝慈;國家昏亂,安有正(或‘貞)臣?!钡谑耪陆又赋隽恕敖^”、“棄”種種文飾巧慧之行、復歸素樸之道的“美好愿景”,曰:“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言,以為文不足,故令之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第二十章則進一步通過對比“我”與“眾人”(或“俗人”)之間的種種象狀之別,以彰顯“得道者”與“失道者”在境界或氣象上的本質差異。三章合看,不僅內容更加充實完整,義理也順暢通達,并展現出很強的邏輯性。然表面上,第二十章的文字、內容與第十八、十九章仿佛不類,有若兩截。倘若沒有“絕學無憂”句以為銜接,此狀實不易為人所見。何況,即便第二十章有此首句,學者不也不察其與前兩章之間的內在關系?
三
針對歷來學者從義理上強證“絕學無憂”句當屬第十九章的學術努力,作為竹書本《老子》的整理者,韓巍認為:“現在我們在漢簡本中發現‘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和‘絕學無憂兩句正是分屬上、下兩章;前者為第六十章(世傳本第十九章)之末句,后者為第六十一章(世傳本第二十章)之首句。這一強有力的證據不僅回答了歷來學者的懷疑,而且也提醒我們,古籍整理中缺乏直接版本依據而單純依靠‘理校,在方法上存在很大缺陷。”[10]211這種“提醒”雖有必要,卻不適合學者在確定“絕學無憂”句之章屬上的“理?!迸?。正如上文所示,歷來學者之所以誤斷“絕學無憂”句應屬第十九章之末,而堅決否定其為第二十章之首的正當性,不是其使用“理?!狈椒ㄖ`,而是沒有深察此句與第二十章其他文字,以及此章與前兩章思想之間的義理相關性。
進而言之,在古籍整理中,“理?!钡姆椒ㄒ膊豢蓮U棄,它有時在古文字釋讀中還發揮著關鍵性的作用。比如,以郭店簡《老子》的釋讀為例,第十九章“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以及第二十章“絕學無憂”中的四個“絕”字,在郭店簡中的字形既可斷為“絕”,又可斷為“繼”。因“絕”(“ ”)與“繼”(“?”)的古文字形表現為正反之別,若書寫從簡且不嚴謹,二字往往會混而為一。由是,一些學者便斷上述四“絕”字為“繼”,遂使其所在句子的文義發生大變,老子思想似乎也呈現出不同于傳統理解的“新品格”。然而,“繼圣”、“繼仁”、“繼巧”和“繼學”之說,[11]5、267實則無根或不經。要斷定這種釋讀的無根性,唯有結合《老子》的全部文字,亦即在其思想的整體視野下才有可能。
可見,“理校”方法的正確運用應以精確理解和整體把握相關文本為前提。否則,此法非但不能得出有意義的結論,反而會給問題的解決指引一個錯誤的方向。
注釋:
1按:本文言《老子》某章者,若無特別說明,皆從通行本(即王弼本)分章。
2西漢竹書第六十章之文為:“大上,下智有之;其次,親譽之;其次,畏之;其下,母之。信不足,安有不信。猶虖其貴言,成功遂事,百姓曰我自然(引按:上文相當于通行本第十七章)。故大道廢,安有仁義;智慧出,安有大偽;六親不和,安有孝茲;國家捪亂,安有貞臣(引按:上文相當于通行本第十八章)。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茲;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參言以為文未足,故令之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引按:上文相當于通行本第十九章)?!?/p>
3按:此“學”謂世俗之“浮學”,非明道之“真學”或“實學”,亦即四十八章“為學者日益,為道者日損”之“學”。
4通行本“泊”字,原當作“廓”,此從王《注》“言我廓然無形之可名”而知。陸德明在《<老子>音義》中亦曰:廓,苦郭反。河上本作‘泊(引按:據王卡考證:“今河上各本均作‘怕,唯強本作‘泊,與《釋文》同?!盵6]83)。[7]50易順鼎認為:“今王本作‘泊,蓋后人據河上本改之。幸未改注文,猶可考見耳。”轉引自[4]320易說誠是。否則,王注“廓然”與陸氏釋“廓”便皆無據。此字除了世傳本有“泊”、“怕”、“魄”、“廓”等別之外,帛乙作“博”(帛甲亦作“泊”),而西漢竹書本作“ ”。盡管存在如此分別,對于其義,學者卻意見相同,即皆以恬淡安靜或淡然無為釋之,并謂“泊”、“怕”、“魄”、“博”等皆因音同而互通。如朱謙之云:“今文‘泊與‘魄字聲訓通?!妒酚洝めB食其傳》‘落泊作‘落魄。又如‘琥魄字作‘珀?!盵2]81高明亦云:“‘泊、‘怕二字義同通用,皆謂恬靜無為。如《漢書··司馬相如傳》‘泊乎無為,《文選·子虛賦》作‘怕乎無為,即其證?!盵4]320但高氏本于帛甲,以“泊”為本字(竹書本整理者亦然),謂帛乙“博”為“泊”之借字,則誤?!墩f文》云:“怕,無為也。從心,白聲?!薄芭拢ú⒓~鐸部)”本謂心之恬淡安寧,其驚懼義乃是通作“怖(滂紐魚部)”字而來(按:并、滂聲為一系,鐸、魚韻為對轉,故“怕”、“怖”可相通)?!安矗ú⒓~鐸部)”字《說文》不收,《玉篇·水部》云“泊,止舟也”[8]355,本義為停船。因音同,“泊”通作“怕”,由是而有淡泊之說。洪熙煊云:“‘我獨怕兮其未兆,《說文》:‘怕,無為也,從心,白聲。義即本此?!鞭D引自[2]81其說是。又,“廓(溪紐鐸部)”字《說文》亦不收,其義從“郭”,本謂外城,后引申有廣大、空闊之義,《爾雅·釋詁》云:“廓,大也。”《廣雅·釋詁》亦云:“廓,空也?!逼涿钄M人心,則為空寂、孤獨之狀,如《漢書·東方朔傳》云:“廓然獨居?!憋@然,“怕”、“廓”音近義通。王本之所以原作“廓”,當為“怕”之假借。今王本作“泊”,則為后人抄寫時所改。竹書整理者謂“ ” 通作“泊”,誤。
5引按:通行本“悶悶”二字,世傳諸本表現雜然:傅奕本作“閔閔”,河上公、《老子想爾注》等本作“昏昏”,帛書甲作“ ”,帛書乙作“閩閩”。西漢竹書本亦如河上公等本作“昏昏”,當為經文本字?!盎琛被蛲ā皭浮保盎杌琛保ɑ颉皭笎浮保┲^昏聵不明,與“察察”正對應。通行本“悶悶”當為“昏昏”之假借(“悶”、“昏”古音皆屬文部)。
6因此之故,且在郭店楚簡本中,“絕學無憂”上接第四十八章尾句“無為而無不為”,遂有學者謂此句當屬第四十八章。如聶中慶云:“‘亡為而亡不為句尾有短橫標志符號,‘絕學無憂后無任何標志符號而與下文相連接。短橫標志符號將‘亡為而亡不為與下文‘絕學無憂句隔開,其意義指向為‘絕學無憂句當屬下讀。然而我們卻明顯感覺到‘絕學無憂句與上文有著內在的邏輯聯系……可見‘絕學無憂是對上文的總結語,兩者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因果聯系,將其附于‘無為而無不為之后當是無可異義、順理成章的?!盵9]258此說亦有未安。首先,既然在郭店楚簡本中,有一一般用作分章標志的短橫符號將“亡為而亡不為”與“絕學無憂”隔開,則抄寫者已有意將此二句分作兩章,不容再混淆為一。其次,在義理上,“絕學無憂”句固然與第四十八章的內容有所相通,然誠如本文所證:“絕學無憂”句與第二十章的內容具有更為深刻的內在關聯。而且,此句也發揮著凸顯本章思想宗旨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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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徽(1973—),男,哲學博士,同濟大學哲學系副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古典思想研究。
(責任編輯:李直)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基于新近出土諸簡、帛本的《老子》辯證綜合研究”(批準號:14BZX04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