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利
【摘要】從藝術存在方式說,笛子音樂同其他音樂一樣是一種側重于聽覺審美意象的時間藝術,而笛子聲音構成與形態運行是依賴和憑借聽覺對特定發音材質構成來進行審美空間物象之關系的建構與感知、意想與體驗的。通過對中國笛子聲音美感色彩及形式構成的審美追求、感悟、控制,從分區到諸要素的和諧共在,控制其本質聲色,并加之與笛膜震動色彩所形成的復合音色的相互關系,即對充滿地域性聲音選擇的具體化有機地組織所創造出的聲音復合質色的解析,本文則試圖對此特質音響形式與內涵進行一次初步探究。
【關鍵詞】中國笛子音色文化審美內涵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4)3-0001-02
一、 中國笛子聲音結構與美學特征
"骨哨、骨笛、陶塤等都是后世吹管樂器的遠祖。"[1]追望歷史,1973年浙江省余姚縣河姆渡遺址出土,測定為距今7000年左右新石器時代的古笛,可謂是現今笛子的遠祖。中國笛子音色以深邃含蓄,曲折多變而聞名于世,究其原因不外乎笛子音質與音色的個性色彩區分與組合。所謂區分就是以自然之物材、結構、震動及局部的音之間過程的滯留與流動的聽覺設計,以最大音域達到表達天地人美的形式關系目的,為此,使其音質音色虛實變換,豐富多彩,引人入勝。笛器本然之聲與竹葦膜之聲的選擇是人文情懷所致。而和,是中國音樂的首要審美范疇,指音與意的和,調、品復合之聲,以對映音心感應。而器鳴之材與膜振之"竹葦"腔內薄膜之材組合,即是將不同于樂器本質材質的另一種材質按照特定的聲音追求附加在本聲之上的混合之復合聲音,使本然之聲與附加的"笛膜之聲"之融合密切,以達聲音的綜合性;使之具有了表達人在天地間的"喜怒、哀樂、悲苦愁"的動力性、復合性的情感變化能力。
笛子音樂體現民族"和合"文化心理,在它的音音運行中具有統攝生活之象與藝術美感,揭示客觀聲境與審美意境相通相合的氣質;影響著笛樂審美意境與現代多重文化轉換中所具有的文化創新價值。笛子,這件古老的樂器,能否突破自身的局限,充分利用當地自然之材或者人工合成材質發音,表達自然美、環境美、心靈美,因地借物,選擇合適文化的聲音樣式,延伸與擴大天人和諧的自然視野中的聲像與內心的審美意象的深度與廣度,使處在民族文化環境的人之內心到外部的聲音形式、內涵和諧飄逸、和諧一體,是今天我們應當重視的問題。所以,笛子聲音樣式中的一切問題最終都歸結到聲音時空的布局和處理與文化心理的和諧適應上。樂器、吹法、音響等音樂要素要在時空中展開,演奏者的情感真實在音形式時空的跌宕起伏過程中得到釋放,從自然時空對應性描繪到精神時空的創造,涉及到多重而具體的精神整體感悟力、意象力和局部時空具體的處理手法與選擇。
1. 中國笛子音色的復合結構
笛子音色的復合結構,外在的是物態化的笛器之聲"兩元聲色"的復合形式,而當聽賞者隨著笛子音音運演的深入,演變為內在心靈與物色實虛的心物"復合"審美時空存在時,它的構成大致可分為三層,同時也是主次生成的構成:樂器基本物材、笛膜復合色質、笛子多樣審美意境聲像。在此構成中,音色的營造與構成起了關鍵性作用。基本物材、要素通過恰當的結構比例,笛孔開竅疏密有致、發音合天地運動和諧比例之數,適聽、適觀、適于意境想象的載體——笛;笛子意境聲像景觀,震動方式與傳播,透過虛空與精神的融合,使音響轉生為聲音氣韻之意象,進而,演奏者通過對審美想象時空與人在其中的色質融合而激發與開拓,促成心、境、意的契合,笛之聲音氣象,化為由笛聲引導的意象,創造著精神復合靈動的審美意境時空。所以,中國笛子聲音與音色的構成要從自然物材結構與復合膜聲混成兩個面加以考慮。構聲重在"構",膜聲之聲色重在聲源的附加之"復合",追求笛膜亮麗色澤,無中生有,實虛相生、聲與境偕、"哀樂"之情的共生與融合;尋求天地時空之具象的溫度、濕度、開度與主體文化意蘊及氣韻的審美情趣、審美感悟的淡雅、飄逸的對映性追求。
2. 中國笛文化時空存在的美學特點
笛子音形式運演與其他中國音樂姊妹藝術形態一樣,重在營造意境,表現創造意境之追求,是一種立體的、可聽的需加以體味、想象的心靈意境,是立體的天人和諧、詩化靈動的精神畫面。中國笛子的審美追求是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底蘊的,是其主體審美精神與物質材料在"天人合一"觀支配下選擇的產物。笛子借鑒中國美學形意美學方法以意入音,因音成境,形成了源遠流長的天然聲色氣韻的獨特藝術風格,顯然,這不是偶然形成的,笛子審美樣式的形成,植根于我國傳統地域文化土壤中,在長期歷史進程中逐漸形成并日趨完善,其藝術風格及構造方法都具有鮮明的地域性、地方性、時代性和民族性與演奏者的個性。
自然時空物象作為人類生活的環境,不斷被人們所觀察思考與審美,對映性、再現性地表達,并成為精神意象的體現對象。自然時空的永恒性和人類生命偶然性與短暫性,兩相碰撞、沖突進而激發了中國人對自身生命可能性地想象與表達的時空張力。贊美、順和所處的自然、環境、人文,自然物象之間和合運演變化運動及其運動發出特有的聲音景觀使有助于人們理解世界,提供了體悟、表現對象世界的角度與原聲性材料。比如,"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C.R.Darwin,1809-1882)認為音樂起源于鳥鳴聲。原始民族中有些部族的歌就是模仿鳥的叫聲。"[2]而笛子音樂所表達的亦是人們對"自然"之審美觀念的藝術化時空聲音質色的形象化方式。在一定時空范圍中,將自然中的景物形態時空節奏、聲色特性、人文情感進行藝術提煉、集中、概括和典型化,從而創造出與現實生活相融合、人與自然和諧相溶的藝術形式。其中如優美典雅的江南笛子音樂風格、粗狂開闊的草原的笛聲等皆是此地人依戀自然,追求與自然和諧共處,美化和完善自身聲音環境的一種美的追求與闡釋性表達。
二、中國笛樂感知與體驗方式
中國笛子音樂因文化生長、成勢匯為源流,時空物象音聲形式宛轉延伸,曲折流逝,呈"流動"的形態。"實體音樂運動的材料,留在我們腦子里的是活態時間經驗的時間意向,假如是演奏者,就必須將用意象力引導創造音響形式,在時間意向中向前發展。音樂使時間可聽,使時間形式和連續可感。"[3]演奏家用審美意象力引導所創造的音響形式,把音音"點線"之美,精彩地、準確地呈現于時空過程,讓聽賞者在有限的時空里體驗著整合的精神意象之美感。而笛子音樂是隨著人在時空中聽覺與內視覺審美建構追求中展開,而意境物象及人的靈魂隨著不斷變化,使得笛子音樂能夠充分表現自然與人生百態、百味情感內容的藝術精神。
笛子音樂擅長通過點線旋律營造感性化意境時空。笛子音樂所營造的意境反應了人對大自然和諧生態的向往與期盼。笛聲的點線編織著自然與人中庸和諧、錯落有致的存在結構,協調人與物的時空組織及審美結構的信息互感互映,同時營造出和諧淡雅的精神環境,體現音中之象,境中之意,給聽者一種精神與想象感悟的時空境地。如在笛曲《姑蘇行》中能聽到中和、雍容的意境,體悟到姑蘇風光與人文環境和諧的生態關系;在李大同笛曲《慶豐收》的引子與豐收勞動的各段體驗,能聽賞到沙漠與綠洲風景的廣漠與生命奮爭的氣息,以及特定地域氣息的干燥、廣漠等,這都是常用的音色音質對環境空間物象與人關系的營造手法。
通過演奏者對自然景物的形態典型概括和高度意向性凝練,賦予演奏以某種精神情意的寄托,然后加以立美、審美意象力的引導和深化,使審美主體在聽賞這些具體音樂時,觸音生情,產生共鳴,激發聯想,對心境之景象關系進行不斷的補充、拓展,"去音取意",感悟到笛子音音運演之蘊藏的情意、觀念,甚至直覺體驗到某種人生哲理、氣質追求,從而獲得精神上的一種超脫與自由,并上升到較為純粹的精神意象世界,這也是"樂"(le)的境界。笛樂審美意境的創造是笛子審美的最高境界,是演奏"立美、賞美、審美"立意的本質所在,當然亦是創作、演奏、欣賞過程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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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各地方所形成的風格流派積淀的笛器、曲、演奏形式,以及樂器制造工藝,賦予笛文化的文人詩詞等,不僅是裝點笛子之精美,同時承載著大量的歷史、文化、思想信息,其中有反映和傳播哲學觀念的,有宣揚人生哲理,陶冶高尚情操的,還有借助古典詩詞文學,對笛子各種音樂載體進行點綴、生發、渲染性解讀,使人于聽賞中,化音響為情思,有助生發意境的體驗,以此獲得精神滿足。
三、中國笛子音樂審美特征
"任何"觀念、形態和思維方式都存在繼承和借鑒的問題,創造者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去選擇繼承自身和借鑒其它的傳統內容,它最終雖然沒有傳統形態的痕跡,但卻包含著傳統形態所滲透的傳統精神。"[4]笛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之一。古代稱為"篴"。"與現今'橫笛'概念不同,中古時期的'篴'('笛'的古字)有兩種奏法'橫吹'和'豎吹'。"[5]笛子流傳地域廣大,品種繁多。使用最普遍的有曲笛、梆笛。"師法自然"作為中國笛文化一脈繼承的基本思想已扎下了根,它以自然為審美對象而非斗爭對象。這一思想形成過程是基于人順乎自然、復歸自然的強大力量,這種樸素的行為環境意識是由穩定的文化固有思想決定的,亦正是地域自然與人文相適應的所造成的。
"樂者,天地之和也",因此在演奏中也講究含蘊、深沉、虛幻,尤其是虛實互生,成為中國笛子一大特色。吹奏在這種審美觀念引導下的音色、音質的笛樂時,保持氣流無中斷,同時用喉、嘴唇吹口和腹壁來有節奏地控制并主動制造音響色彩的各種有序而自由的變化,保證聲音自然、柔美,符合心情、樂象、聲境、意境之情狀。近代民間藝人馮子存、陸春玲是開創北方風格與南方風格的先河,馮老先生的一曲《喜相逢》、陸老先生的一曲《鷓鴣飛》成為北方風格與江南風格走向舞臺表演的代表作。又如俞遜發先生的笛樂《秋湖月夜》。該曲很好地貫穿了中國音樂文化、音樂哲學、美學的主旨與精神,音樂表達了人生審美意象追求的內容與境界,并充分利用笛樂演奏技法、音質音色,創造性地表達了中國音樂感性到精神上的高雅、寧靜、悠遠狀態,回歸淡和的神韻之境。
總之,"各種藝術都是通過"象"來表情達"意"的,而音樂意象更加注重感情的附麗,以至音樂意象往往依其濃厚的情意并通過旋律而構成。"[6] 而中國笛子音樂意象形態一方面指明音音律動的形象"生于人心",與真實情意相關聯,另方面說明其音樂形象是表達情意的中介,它要通過一定對映性的材質與律法制作的樂器,并賦予一定的個性化聲色,以及特定的"律呂"關系,即旋律、聲調、節奏、強弱,調式和調性的色彩等外部表現形式,按照人們的審美情感標準加以選擇、組織,使之協調、諧和,從而構成為人們所追求的審美意象。
參考文獻:
[1][2][5]梁茂春. 《高等音樂(師范)院校音樂史論公共課系列教材 中國音樂通史教程》[M]. 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 , 2005年06月第1版 , 第64頁、第4頁、 第232頁
[3](美)蘇珊·朗格.情感與形式[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1986年8月第1版,第135頁
[4] 胡雪岡. 意象范疇的流變[M]. 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 2009.10 ,第152頁
[6] 王次昭著 .音樂美學新論[M].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 , 2003年12月第1版 , 第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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