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張向東：誰不曾與世界為敵？

梁為?張曉雅

張向東，納斯達克上市公司久邦數碼總裁，8年時間騎行五大洲共1萬公里，2014年6月出版書籍《短暫飛行》

7月的某一天，帶著新書《短暫飛行》，張向東如約出現在廣州方所書店，作為一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的年輕總裁，這種場合他經歷得不少，但講座現場還是讓他有點意外，會場座位坐滿了，過道也都站滿了，面對眼前的200多名青年，他一度顯得有些窘迫。

幾天后，《留學生》記者向他約訪，他爽快地答應了。并表示在8月初再到廣州，現在的張向東已經很少到廣州了。雖然他在廣州的辦公室一直保持著10年前的樣子。

1999年，從北大畢業的陜西鳳翔人張向東還是個窮人，他覺得世界對他不公平，他要賺錢要擺脫現實的桎梏。當時，他有三個目標：擁有一家上市公司，環游世界，寫一本書。剛開始時，他走得并不順。他經歷了創業的失敗，給當當網打工，還在《新周刊》做了近兩年的記者。關于那段時光，留給張向東的是一張掛在廣州辦公室的照片：一頭長發，像個憤世嫉俗的文藝青年，半張臉埋在豎起的毛衣領子里，眼神仿佛有點憂郁。

真正的轉折是在2003年，那一年底，他重逢了大學同窗好友、東莞人鄧裕強。彼時鄧裕強通過電信業務賺了人生第一桶金。兩人的重遇可簡單歸結為兩句話：一句是“我們有福同享吧”；另一句是“SP（移動增值服務）這行太黑了，我們來做個免費的，砸掉他們的飯碗吧”。

2004年3月，張向東和鄧裕強創立了廣州市久邦數碼科技有限公司。日后，張向東經常講起這個故事，并說：“我不適合創業，這世界99%的人都不適合創業，但鄧裕強是天生的創業家。”

久邦數碼成立沒多久，塞班平臺上的“3G門戶”就給久邦數碼帶來了成功，其用戶數一度搶占了全國市場份額的30%。一直持續到2010年，3G門戶依然為公司貢獻了50%的營收。然而，隨著手機系統進入蘋果IOS與Android兩分天下的局面，2012年，塞班的手機系統逐漸被用戶拋棄，3G門戶也步入失聲，被市場遺忘。同時，久邦數碼卻已然成功轉型，憑借著“GO桌面，”取得了新的成功。

在2013年于美國紐約Google的開發者年會上，當Google的CEO拉里佩奇在臺上演講時，久邦數碼的LOGO在其身后的屏幕上展示了四次。隱含的背景是，GO用戶數已經突破兩億，總下載量在Google Play全球排名上名列第三，僅排在Facebook和Google之后。只是，GO桌面的用戶70%都在海外，讓國人稍顯陌生（截至2014年第一季度，GO桌面系列應用全球用戶總數突破4.01億人，月度活躍用戶量達到1億人）。

2013年11月12日，隨著久邦數碼成功在納斯達克上市，張向東也實現了他的第一個目標。

對比擁有上市公司，當初立下的另兩個目標，環游世界與寫書更像是一種修道，一種對世界的參悟。

騎行始于2006年，當年，久邦數碼陷入低谷，張向東的偏頭痛加重，醫生建議他多做運動，或者旅游。張向東說：“我那個時候覺得心態不同，那個時候我喜歡與眾不同，什么事情跟別人不一樣才愿意做。”

他想到了騎行五大洲。第一站是在法國，他用了假期的其中15天，從法國波爾多騎行到尼斯。這次經歷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亞洲的青海湖到云南，南半球的澳大利亞至新西蘭，再到非洲的好望角，南美洲的阿根廷。他利用每一個假期，獨個兒完成了一段又一段的孤獨旅程。

也從騎行伊始，他著手寫一些散文筆記。“不是游記，就是和朋友談話，談那種難以面談，說到心底里的話。”可是他太忙了，寫作只能在長途飛行中進行，夜航卻總讓思維格外清醒：“把每個人都覺得困乏的飛行時間用來寫作。打開電腦，切換成寫作模式之后，就變成了逃避焦灼現實的道具。”《短暫飛行》的第二稿則是2014年春節寫于一家酒店。他也把那家酒店作為書本的結尾：酒店的每一個房間都朝著懸崖。

當然，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么真正的結尾。

讓我們回到廣州七月炎夏的某天，在廣州方所的現場。面對200多位年輕聽眾，張向東講述了這一切，當然不是詳述。他說，那所每個房間的窗戶都望得見懸崖的酒店對面有座寺廟，每天早上他都要走出居于山頂的酒店，走入山谷，穿過僅有三條竹竿綁在一起的吊橋，而后在一群猴子的簇擁下登上一段長長的臺階，最后踏入寺廟。晚些時候，再回到酒店接著寫《短暫飛行》的第二稿。

他說：“這是一種象征，以自己的經歷來講尤其如此。”這話，或許真的象征著他和曾經與之為敵的世界的和解。

“成功”是一個乏味的詞語

留學生：聽說你在14年前給自己定下3個目標：擁有一家上市公司、周游世界、寫一本書，這是真的嗎？如今這三個目標算實現了嗎？

張向東：是的。我給自己定的是在36歲有一家上市公司，正好去年就是我36歲的生日，而且去年（2013年）久邦數碼上市的時候，我也同時完成了騎行五大洲最美路線的計劃，并決定寫一本對前兩件事情的總結的新書《短暫飛行》。

留學生：那接下來呢，有沒有類似的規劃？

張向東：騎行五大洲最美的路線，并不是我騎行的結尾。這些年的騎行，給我的好奇心開了一個頭，我有了更多有趣的旅行計劃。

2013年是我們真正蛻變的一年，曾經的互聯網風潮是硅谷模式復制到中國，而作為國內第一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移動互聯網公司，久邦數碼從一開始就進入了國際市場并展現出優秀的競爭能力，并且成功地將中國模式復制到硅谷，去年全資收購全球領先的移動廣告平臺Getjar，今年又在韓國設立了分公司，加速從入口到平臺的商業模式進化。未來，久邦數碼也將加快國際化步伐，同時也會孵化出更多優秀的創新項目。

留學生：久邦數碼上市，讓你成為許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這種“成功”給你帶來了什么？但你同時又說，“成功”是最乏味的一個詞，怎么理解？

張向東：創業的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沒有一個公式告訴你這樣做就可以成功。

堅持就能成功。我聽到這句話很崩潰，堅持？如果堅持的是錯的方向，那不就完蛋了嗎？成功是一個乏味的詞語。對我來說，公司上市并不意味著就是成功。它更像一個新的起點，讓我再次出發。我不太喜歡對自己用“成功”這個詞，“成功”就是一個句號。人生不迷惑的時候才沒有意思，那是非常乏味的事情。你始終有個問題去解決才好。

留學生：你所認為的生活，或者說人生應是怎樣的？

張向東：人生就像騎行在路上，我期待路上所發生的一切。

我講一個小故事吧，是我在騎車路上遇見的，那次是在法國騎車，有一天，我騎車碰到了所有騎自行車的人一般都會討厭的三件事，就是下雨、自行車壞了和迷路。

但是我突然間看見一個人戴著斗笠，叼著雪茄，在訓練他的獵犬，所以當時我并沒有先問路，而是忍不住問他：“現在不是在下雨嗎？”那個先生講了一句話，我一直記得，他說：“年輕人，晴天是好天氣，雨天就不是嗎？”

這句話對當時的我來講，深受啟發。因為人們在戶外時是很難控制天氣的，而且大自然給我們那么多豐富的天氣變化的環境，各種選擇，我們卻只喜歡在晴天時去騎車。我覺得這有一個非常好的人生態度在里面，讓你愿意去接受生活里的任何變化，而且是你不能控制的變化。

世界曾是我的敵人

留學生：通過騎行、寫作《短暫飛行》，你想體驗、表達的是什么？

張向東：學會和自己相處，找到自己的心向，用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去體味世界、體味人生。

年輕時候，世界是我們的敵人。創業、環游地球、寫作……這些夢想都是和世界這個敵人作戰的方式。

走到今天，我用這一本書，來與世界和解。《短暫飛行》，就是我和世界的對話。

留學生：《短暫飛行》里很多文字都提及你少年時代的家庭生活，舊的自行車牽出很多故事，所以這本書更多的是為了尋回舊日時光嗎？

張向東：這本書是我對自己的一個階段小結，也是對創業和人生的一些思考和感悟。

自行車在我兒時的年代相當于是成人禮了。自行車對當時我的家庭的意義，遠遠超過了美國人的家庭汽車。

對于自行車我始終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熱愛，正是因為對自行車的熱愛，才讓我學會如何去愛這個世界。

留學生：這本書里，“自行車”已經超出了原本的含義，指向多向維度，包括少年、家庭、友情甚至電影。對這些事物的思考，是否騎行對你最大的意義所在？

張向東：在這十幾年的工作中，或是壓迫性強度的階段，或是迷茫的時光，我居然都保留住了一些通道，讓自己對這個世界保持了好奇心。這其中，自行車是最重要的一個。

自行車代表了我對世界最好的想象。它設計簡單，很生活。消耗的都是個人的能量，半徑又比步行要大得多。

自行車是最適合我出發去看這個世界和感受生活的方式。

留學生：你在書里提到在本書刊發之前有過心理拉鋸，想過“廢掉重寫”，是什么原因？

張向東：有段時間很忙，正趕上我們公司上市，所以這本書大部分時間都是出差時在飛機上完成的。當別人都在休息時，我卻在寫作，有幾次夜航寫得特別順暢。

因此，我對文字是有一定要求的，總希望用最完美的作品作為自己真正意義的第一本書。

但后來很多朋友看過手稿后都說很喜歡，而且恰恰是未經過反復雕琢的文字才是自己當時最真實最想對自己說的話。

留學生：你更喜歡讀者如何定義這本書的類型，是散文、游記，還是一本騎行手冊？

張向東：每個人看一本書都會有自己的評價，關于讀者如何定義，我覺得要看他們以什么樣的角度來看這本書，不管如何定義，只要他們能夠從中找到共鳴，我就覺得可以了。

改變生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留學生：是否可以將你的這種行動，騎行、出書，視作一種自我形象的塑造，你想呈現給年輕人一種怎樣的形象？

張向東：這些對我是一場完美的旅行，它不應該僅是人生的點綴，更幫助一個人成熟心智、開闊視野、壯美人生。內心有了自由，便不再只是短暫的飛行，而是自如地翱翔。

留學生：“以前，80后的崇拜者是史玉柱這樣的人，現在90后的偶像是張向東這樣的”，你怎么看這點？你們這一代的創業者和史玉柱那一代有什么異同？

張向東：我們所處的移動互聯網行業雖然是一個朝陽行業，但相比傳統行業來說，機遇更大，同時面臨的挑戰也就更多。

這一代創業者特質鮮明，他們勇敢、更具有創造力，而他們所創造的服務，也在真真切切地改變著現代中國人的生活方式。

留學生：那天，在廣州方所，我也聽了你的講座，有很多年輕人，80后、90后都有，他們也是這本書的主要讀者，而這些人是“還未取得成功，將面對生活壓力的”，你會對他們說些什么？

張向東：很多人喜歡給自己設立目標，我覺得人生給自己設立目標非常傻，因為給自己設一個目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事情。

達到一個目標是需要努力的，是需要經歷很多很多周折的，所以這個世界許下目標是容易的，因而輕易許下承諾并不是一件聰明的事，但是完成承諾是。完成目標會教給你過去完全沒有的經驗。

改變生活的過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過程是極其枯燥的，每一個去改變世界的事情都由很多枯燥的事情來組成。

喬布斯，或者說蘋果公司偉大嗎？喬布斯每天做的事情跟我們也差不多。但是我們也要知道，一個爛公司，老板跟喬布斯做的事情也是一樣的，也要回郵件、開會，這樣周而復始的重復。

久邦數碼才剛剛上路

留學生：你曾說，“張向東不適合創業，中國99%的人都不適合創業，但鄧裕強是天生的創業家。”鄧先生是怎樣的人？常映明先生呢？

張向東：鄧裕強的角色，可以稱之為帶領久邦數碼的航海掌舵人，我是他的左膀，常映明是他的右臂。這也是我們這一艘船能遠航的原因。

常映明做事非常認真執著，是一個很嚴謹的人，對數字敏感，善于運營做管理。

我和兩位搭檔鄧裕強、常映明一起被稱為中國互聯網里“最穩定的三角關系”，從大學同學到創業伙伴，這么多年公司也幾經波折，我們到現在還是好朋友。

上市時，我最激動的事情就是和他們一起拍照，三人抱在一起慶祝，這么多年我們還是好朋友，這件事比上市本身還讓人激動。

留學生：你如何評價自己？對工作和生活都非常游刃有余嗎？

張向東：我不是個優秀的創業者，也不是優秀的管理者，我甚至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但是我始終在堅持前行。就像每個人在騎行時要找到自己的踏頻一樣，我想，通過完成這三個愿望，我已經找到了我工作和生活的踏頻。

留學生：作為久邦數碼的總裁，應該很忙，要對股東股民負責，怎么會有那么多時間去各洲騎行？

張向東：我從來都不會占用工作時間去騎行，每次騎車都是利用休假時間去。包括我寫這本《短暫飛行》，也都是在久邦數碼上市期間在飛機上來完成的。

留學生：外界稱久邦數碼的發展已經到達頂峰，你同意嗎？接下來如何拓展？

張向東：久邦數碼（Sungy Mobile Limited）系全球領先的移動互聯網上市公司（NASDAQ：GOMO），旗下業務包括面向全球用戶的GO桌面系列應用，和面向國內用戶的久邦文學和3G門戶網。

久邦數碼目前在國際化的市場行進才剛剛開始。

截至2014年第一季度，GO桌面系列應用全球用戶總數突破4.01億人，月度活躍用戶量達到1億人。久邦數碼在國際化戰略下，不僅與韓國IHQ的主席鄭勛卓先生共同建立了GO桌面韓國合資公司，開始對GO桌面在北美外的第二大海外市場進行貨幣化嘗試。同時，久邦數碼也在不斷展開新的合作，以鞏固公司作為全球領先發行商的優勢地位。近期，久邦數碼和奇虎360的合作就是此工作中的重要一環。憑借公司強大的全球網絡布局和不斷完善的國際市場運營經驗，久邦數碼將奇虎360豐富的移動安全和工具類應用發行到更廣闊的世界舞臺，同時也為公司的海外用戶提供更加優化的移動產品體驗。

留學生：你自己呢，未來的張向東會怎樣？

張向東：未來的事情，也是我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