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勝

《顏色的疲勞》給了讀者更多的“顏色”,疲勞與否是個人的事,不得而知了。作者或以顏色隱喻道路和主義,想要歷史回歸常人的平凡。結果會怎樣?讀者是要讀將下去才能得出結論的。
一本小書“裝”了一個出奇長的《代序》,幾等于作者自白狀,毫不掩飾的矯情,他自供:“奇怪的是這個序言寫得不短,幾至矯情——吟詩念詞幾乎要被人類歸于矯情的表現了。”有時自嘲是自負的外衣,有時則是心虛的表現。作者兩者兼而有之。
作者又說:“于我而言,是不愿只做個大學里的文獻學者,一個整天忙著排注釋摘要關鍵詞的知道分子,只知玩弄知識,動輒批判否定。”想是要把話說在前面,好讓人開不出口來批判?這樣是擋不住眾口的,也未必能夠顯出名士的灑脫,只是要掩短,為自己開脫。
作史家,要有史德,除非明言戲論戲說。史德不僅是要勇敢,更要據實,而且要理性。而現在擺在人們面前的是一本感性色彩“泛濫”的文集。從感性的角度,作者可謂是開闔縱橫有得心應手的姿態,精彩是精彩了,卻來了幾頭霧水,于史卻實在難以令人信服。為什么?
一或是由于作者極端自是,以己意代替歷史,不免落入臆造窠臼。對于歷史研究來說,這是一種“強權”,如強權政治會令人生疑一般無二,“強權史論”也會令人疑竇叢生。盡管歷史無言,回不得嘴。
二或是由于文史錯位,雖說六經皆史,可文史還是有差的,一感性一理性,一循意,一循實,這是沒有異議的。作者應該是要創制,文史合流。殊不知良史皆文,良文未必史。一篇《阿房宮賦》不知害苦多少讀史者。
作者其書名叫《疲勞的顏色》,可自己又加入斑斕色彩,并且樂此不疲,足見其真道學假史學,實在是要找作者其他書來看看究竟是什么學。
即便如此,書,足有可觀處。學問有正、厚、實、大、偏、浮、小、假諸樣,皆有可觀處。此書非史、非經、非論,像是心中滿滿掩不住得意的生意人假扮的落拓騷客發的偽牢騷,再怎么用心裝灑脫假悲憤也成不了《離騷》。
現在的著述通病是“裝”,這本書算是“裝”得好一些的。所以,我仍然要推薦給大家,可觀處就在“裝”。俗話說“裝”一次不難,難就難在“裝”一輩子。“裝”一本書一篇文不難,難就難在“裝”所有文章書籍。
最不禁令人失笑的是,作者硬嗆嗆要做出“蘭成體”來,不惜搬出張愛玲來。胡蘭成自述是吃了張的饞唾,寫的文章也有幾分像張愛玲,作者不知能不能吃到張胡的饞唾?應該是萬萬不可能吃到的。隔空吃到“空華”牙慧,也要擺出受滋養的“孫子”樣來,實在是不值。所以,我只能勉勵作者,要么放下別人的腔腔,說話正常一點,21世紀了,不要拿著死人腔說話。實在割舍不下,那就要堅持下去,堅持那腔調一輩子不放,倒也可能成為一道風景。
本書的內容是寫清末民初中國法律特別是憲法政體的來龍去脈,由于只是散論,由于還是很散很散的散論,由于還是很感性很感性的很散很散的散論,所以,讀者不要寄希望于在此書中找出實在的歷史線索。
但是,讀者可以通過這本書來讀作者,書中充滿感性元素,由于當下是感性的時代,這本書的價值就在于此——一個感性的作者給一群感性的人講述了自己對中國一段重要歷史時期的感性的認識——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別當真,歷史必然不是這樣的,文章可以這樣寫,歷史不可這樣認。從這角度看,這是“毒草”,作者是要“害人”啊。
其實,他的確是想要“害人”,他在全書最后一段這樣寫:“相傳太平軍在南京住下之后,看見民間在種地做生意,便開始羨慕有家鄉的湘軍了。萬物寧愿保持其本來面貌。中國亦如是”。露出馬腳來——作者是個黃老信徒,在歷史上是個虛無的人。萬物原來樣子是什么樣子?歷史的動力是回歸的力量?歷史的過程是向“原來樣子”倒退的過程?問題太多太多,慘不忍睹。
各位客官,看文章看文章,不要讀史啊。誰讀史,易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