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鴻飛/編譯

某精神分裂癥患者的大腦(右)比正常的大腦萎縮更快
●關注風險因素和警告信號可能避免一些精神分裂癥的發(fā)作,或者,至少能讓人們更好地應對未來。
和所有的母親一樣,法雷爾·亞德里安(Farrell Adrian)擔心她的孩子,馬特。馬特原本是個快樂、討人喜歡的男孩,但在五歲的時候卻表現(xiàn)出異常的難過,當時他的父親離開了家。在學校里,他出現(xiàn)了思考和注意力方面的問題,十幾歲的時候變得憂郁,并吸毒上癮。此后,法雷爾帶著孩子去看心理醫(yī)生和其他的各類專家,希望醫(yī)生們能解決她認為的父子關系的情感問題,這樣老馬特或許會回來。
馬特17歲的時候,被確診為精神分裂癥。二十年的時間里,生活顛簸不定,住院、治療,服用各種抗精神病藥物。馬特獨自一人居住在西雅圖,在一家露天足球場有一份兼職工作,離家很近。盡管耗費了十幾年才弄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法雷爾表示她還是覺得挺幸運,她說:“我們比其他很多人更早得到救助。”
一些研究者日前提議,只要對在精神疾病出現(xiàn)前數(shù)月甚至數(shù)年前就顯現(xiàn)出來的癥狀引起警覺的話,其他患者也可以盡早得到救治。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針對早期出現(xiàn)的隱性信號進行治療,可以減少一半的病人,防止他們之后的疾病發(fā)作。研究者們也一直在尋求大腦、血液和唾液中出現(xiàn)的更具體的危險信號,以更準確地識別潛在的危險。先發(fā)制人的治療可以延緩甚至避免精神分裂癥的發(fā)生,并將精神病療法引入預防醫(yī)學領域。
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精神病學家帕特里克·麥戈里(Patrick McGorry)提倡早期干預,他說,“傳統(tǒng)的精神病治療法實施得太遲,效果甚微。但目前我們明白,解決精神病的方式對于干預的敏感度比我們以往認為的要強得多。”
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精神病學專家、美國精神病學會會長杰弗里·利伯曼(Jeffrey Lieberman)認為,如果找到更優(yōu)的危險預測因子,小型治療試驗的成功能大規(guī)模復制的話,干預治療有可能成為精神病學中的公認的做法。他說:“那么,這有可能會是一次大轉折,將改變游戲規(guī)則,降低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負擔,以及他們的家庭和社會的負擔。”
逃避精神分裂癥并非是個新鮮主意。流行病學研究已經明確了環(huán)境風險因素,會在大腦發(fā)育早期出現(xiàn)問題,從而后期轉發(fā)成精神分裂癥。例如,改善營養(yǎng),懷孕期間避免感染可以防止一些疾病的發(fā)生;研究人員正在考慮在幼年時期攝取適量的維生素D是否有可能減少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即使已經患上了該疾病,第一階段的精神病發(fā)作后的早期治療可以控制疾病的惡化,并增加治愈的機率。
澳大利亞布里斯班昆士蘭大學流行病學家約翰·麥格拉(John McGrath)和其他人考慮在早期治療方面再向前推進,提出在精神病初露苗頭的時候就進行干預。一個人可能變得疑神疑鬼,或者開始出現(xiàn)幻聽,但仍然承認這些并非事實。他們可能背離朋友和家庭,或者不好好上學上班。所謂的“有風險”類型的標準,不同的科學家們之間略有差別,但有一點相同,就是一個人極度沮喪,各種癥狀均顯示他必須要獲得幫助。
這一高風險人群中有三分之一在三年左右出現(xiàn)精神病,大多數(shù)人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癥。高風險人群的另一個版本,叫做輕微精神病綜合征(APS),一度被人們考慮是否可以作為一種新的診斷結果,列入《精神疾病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最新的第五版中。該手冊是心理疾病方面被業(yè)內最廣泛使用的目錄指南。然而,多數(shù)患有APS的人并不一定會發(fā)展成真正的精神病,因此經過一番討論,該病征并未被列入該手冊中。
盡管在診斷方面還有很多不確定性,被認為有精神病風險的人們主要看他們大腦中反映出來的行為標記的脆弱程度。例如,有人認為,大腦中被稱作紋狀體部分的化學遞質多巴胺如果過量,會促進精神病的發(fā)作。2011年一項研究發(fā)現(xiàn),與健康組相對比,有精神病風險的人紋狀體中多巴胺過量,而含量最高的人在接下來三年中患病的風險也最大。其他研究發(fā)現(xiàn),有風險的人的前額皮質,即大腦的監(jiān)管中心,在老齡化過程中比一般情況下收縮地更明顯,盡管這一程度不及精神分裂癥患者。
耶魯大學神經科學家蒂龍·坎農 (Tyrone Cannon)曾經主持過對大腦前額皮質的研究。他說:“我們認為我們正在探索和研究精神分裂癥過程一樣的早期的、顯著的指標。”
迄今為止,11項隨機的對照實驗發(fā)現(xiàn),治療高風險人群在一年中會減少出現(xiàn)精神病的幾率。多數(shù)情況下,實驗規(guī)模較小,檢測一些干預手段,比如低劑量的抗精神病藥物、認知行為治療(CBT),以及歐米伽-3脂肪酸補劑。
出生風險:母體內的預防
精神分裂癥的發(fā)病率約為全球人口的百分之一,但對一部分人的影響力遠超過對其他人。例如,冬天出生的人患精神分裂癥的幾率比夏天出生的人高。住在北方國家的深膚色的人患病的幾率是淺膚色人的三到四倍。澳大利亞布里斯班的昆士蘭大學流行病學家約翰﹒麥格拉(John McGrath)說,“這些線索表明,肯定有可變的風險因素支撐那些梯度,而且我們需要弄清楚它們究竟是什么。”
麥格拉一直在研究深膚色移民,他提出的假設是,他們更高的風險是由于缺乏維生素D所造成的,而維生素D對于大腦正常發(fā)育非常重要,但在北部國家居住的深膚色人群往往缺乏維生素D。他發(fā)現(xiàn),在丹麥,出生時維生素D的異常水平與精神分裂癥的高發(fā)率息息相關。麥格拉認為,如果目前正在進行的一項更大的研究能夠證實這一關聯(lián),那么監(jiān)控維生素D的含量就值得去做,尤其是針對深膚色的移居人群。
周期性感染,例如流感,可能某種程度上能解釋冬天出生人群更高的患病風險。孕婦可能會將這些傳染性病原體帶給她們未出生的胎兒,從而影響到他們大腦的發(fā)育。哥倫比亞大學精神病學家艾倫·布朗(Alan Brown)發(fā)現(xiàn),只要媽媽腹中的寶寶出生后患精神分裂癥,她們的血液中會出現(xiàn)對流感病毒異常高水平的抗體。
這些發(fā)現(xiàn)均說明了營養(yǎng)狀況以及懷孕期間避免感染的重要性,這在發(fā)達國家早已是優(yōu)生優(yōu)育的前提條件。在發(fā)達國家,這些基本原則或許已經在減少精神分裂癥的發(fā)病率,而將它們推廣到發(fā)展中國家將進一步降低那里的患病率。麥格拉表示:“很多重要的醫(yī)藥成果,如針對心血管疾病或者癌癥方面,都在我們的飲食和行為習慣方面產生了變化。我們沒有理由去想心理疾病會有什么不同。”
最早的實驗發(fā)現(xiàn),抗精神病藥物具有較好療效,但它們不再被認為是治療高風險人群的首選療法。馬里蘭大學的精神病學家威廉·卡彭特(William Carpenter)表示:“坊間有很多擔心,認為對于那些其實并不會發(fā)展成完全的精神病人的人群來說,抗精神病藥弊大于利,對此我是贊成的。”威廉本人監(jiān)督了是否將APS寫入手冊的討論。

包含歐米伽-3脂肪酸的魚油膠囊或許可以延緩精神錯亂的發(fā)作
相反,過去五年的研究一直強調更安全的治療方法,例如CBT,這種方法教導人們要認識自己的思維模式并重新評價所處的環(huán)境。比如,接受某些不懷好意人的結論的APS病人,會從CBT療法中明白,不去相信他們最初的懷疑,而是找到對某種行為的解釋。2012年,迄今最大的CBT實驗確認可以延緩201名高風險人群的精神病:接受CBT療法的受試群體中,12%在此后的18個月里出現(xiàn)了精神錯亂,而沒有接受CBT的人群這一比例是24%。
另一更獨特卻剛起步的發(fā)現(xiàn)指出,歐米伽-3脂肪酸魚油補劑具有較好療效。歐米伽-3脂肪酸中包含神經元細胞膜,它們可以抑制炎癥和氧化性應激,這兩者疑似會導致精神分裂癥。由奧地利維也納醫(yī)科大學的精神病學家保羅·安明杰 (Paul Amminger)和墨爾本的麥戈里共同主持的2010年一項研究報告:連續(xù)12周每天服用四粒魚油膠囊的高風險人群中只有5%患上精神病,相比之下,服用安慰劑的人中有28%患病。未公開發(fā)表的研究結果表明,這種方法至少可以將患病時間延緩六年,目前另一個更大的實驗正期望能再一次重現(xiàn)這一研究結果。
“人們總是問我,歐米伽-3脂肪酸是否和抗精神病藥效果一樣好,但似乎它們甚至更好。”安明杰說。他強調,與早期抗精神病藥實驗不同,服用補劑的人群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現(xiàn)更佳。
卡彭特說:“如果他們能夠復制該研究,那么這可能成為自氯丙嗪問世以來最重要的事。”卡彭特此意是指氯丙嗪,上世紀五十年代問世的首例抗精神病藥。
為了進一步弄清楚治療的受益群體,研究者們正在尋找其他風險因素,可以精確地識別有精神病發(fā)展趨向的患者。其中之一是來自認知能力的調查,準確預測91%精神病人和89%非精神病人。大腦成像和腦電圖也顯示出后來發(fā)展成精神病人和那些非精神病人之間的不同模式。
除了大腦,應激激素皮質醇的水平,血細胞中基因表達和蛋白質豐度也是可考慮的因素。例如,2013年北美前驅癥狀的縱向研究(NAPLS)發(fā)現(xiàn),皮質醇水平越高,患精神病風險越大,尤其是那些后來發(fā)展病癥的人。該項研究主要針對精神病早期征兆及預防。在未來,有APS的人會使用一種計算機化的認知測試、唾液拭子和血液測試。NAPLS的負責人坎農說:“基于這些多種類型的信息,有一種算法會得出一個數(shù)字,這樣臨床醫(yī)生就有足夠的預測能力,從而更好地幫助病人。”
至此,專業(yè)醫(yī)護人員對于精神病風險早期的行為征兆的意識不斷提高,提供的幫助就越來越大。鑒于大多數(shù)精神疾病始于12至25歲之間,麥戈里已率先在澳大利亞創(chuàng)建了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為年輕人提供一個關愛的場所,為各類問題給予支持幫助,而不僅僅只在精神病初期階段。
即使在美國,人們只有達到一個危機點才接受心理衛(wèi)生保健,但凡事都在發(fā)生變化,這多少源自最近被認為是有精神障礙的人實施的槍支暴力引發(fā)的恐懼。2012年康涅狄格州紐鎮(zhèn)悲慘的槍擊案,使得馬里蘭州最近出資成立了類似于澳大利亞的青少年心理健康計劃。卡彭特說:“我希望類似的早期識別和干預中心能夠越來越多,他們的成立等不了科學研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