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來，人們爭先恐后殺死自己

木衛二

2033年的未來學大會上，羅賓·懷特警告臺下的狂熱觀眾：（致幻劑）會使人類舍棄良知，最終將反噬人類。無奈，這般微弱的聲音是必然要被淹沒的極少數。在這個關于未來的預言里，人類終于迎來了和諧的大同世界。你可以是我，我可以是你。靈掙脫了肉，一個人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從而實現了精神領域至高無上的無限滿足。

這部既炫又酷的科幻片有一半是真人電影，另一半則是動畫。不過，它可不是好萊塢制造的《魔法奇緣》。聽《未來學大會》這個片名，你就知道，它走的是科幻小說里常見的思辨路線。

在這個充滿悲劇感故事中，羅賓·懷特扮演一名演員（沒錯，就是《阿甘正傳》里的珍妮），她不幸成為了科技發展的犧牲品，她接受了自己被數字化掃描的電影末路，又接受了人類社會被致幻劑所吞噬的時代。

但正如觀眾所看到的，在演員這個職業被消滅后，電影變成了可以被隨意復制的娛樂工具。傳統電影術不僅實現了人類的情感投射，也令觀眾在觀看過程中幻想著成為劇中人，接受著電影傳遞的情感經驗。電影越來越像游戲，而游戲則像一部不知何時開始又永遠不會結束的電影——這也是人們對于電影未來的一種恐怖預言。甚至在未來世界，人類已經不需要“看電影”，電影可以成為電流信號，也可以成為致幻劑。

《未來學大會》就是不需要工具連接的白日夢世界，只要服下致幻劑，所有人可以自由地享受著夢境。如果再打一個通俗點的比喻，《未來學大會》就是呈現了一個完美無瑕的網絡游戲世界（例如《魔獸世界》），每個人可以扮演任何角色，擁有無限多的虛擬身份，生活在一個叫做地球村的服務器上。

《未來學大會》前半段一直在講述電影的未來，演員被取代，經紀人、攝影師以及電影導演統統失業，電影真正成為了一堆“大數據”，大屠殺題材和成人電影也統統被消滅。如果作為一部科幻片，那么，這部分內容未免有些喧賓奪主，偏離科幻。可是，當這部電影迎來動畫部分，五光十色、絢麗多彩的未來世界又確確實實是一部科幻片。我們還可以引發這樣的聯系，當3D動畫片做得越來越像真人電影，是否有一天，動畫（虛擬）和真人（現實）的界限亦會越發模糊，最終邊界完全消失。

電影還反復描述了羅賓·懷特的兒子亞倫的飛行夢，出現了風箏、汽艇和滑翔機。但《未來學大會》鋪設這一橋段，為的并不是講述人類的美夢成真，更多還是引出母親與兒子的情感紐帶。羅賓·懷特一直惦記著兒子，她關心兒子的健康，更沒有遺忘自己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但致幻劑在精神層面上完全消滅了這些，人類作為人類的意義完全被自己所消滅。在那個未來大夢當中，每個人都爭先恐后殺死了自己——那些千差百異又體現造物主恩寵的人類特征，再次鉆進了魔盒。

不少影迷對《未來學大會》的真人部分有所不適，原因不外乎抽離感。由于整部電影還是以科幻片的世界觀來搭建，譬如羅賓·懷特一家住在攝影棚里，并且還是在機場邊上的攝影棚。那些光線滿溢的窗戶和通道，那些不厭其煩的表情特寫，的確不是在一個與現實同步的世界。至于畫風獨特的動畫部分（迥異于日漫和好萊塢動畫），那一向是導演阿里·福爾曼的特長，亦是這部電影的最大看點。當然，最發人深省的部分，還是電影構建出的未來世界，那個人類主動擁抱的、取締肉身也泯滅人性的烏托邦。那才是人類需要警惕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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