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巧莉
摘 要:《每當變幻時》通過對一個女性十年生活的敘述表現了普通人的拼搏與奮斗,也表現了他們的錯過與失去,更展現了平凡人身上蘊藏的幽默與溫情。
關鍵詞:每當變幻時;錯過;失去;幽默;溫情
電影《每當變幻時》上映于2007年,適逢香港回歸十周年,這也許是創作者將原本的片名《阿妙的十年》改為《每當變幻時》的一個原因,畢竟后者聽起來似乎更有“大時代”的氣魄與味道。更改片名或許出于制作者的商業考量,我們無法知曉這種改變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電影的票房,但是,從影片內容來看,《阿妙的十年》也許更為貼切。因為整部電影是從阿妙的角度來敘述的,講述的是阿妙十年間的拼搏與奮斗以及她作為一個普通市民的錯過與失去。
影片開始于一個名叫“富貴墟”的菜市場,名為“富貴”實則虛妄。橫七豎八擺放的各類攤點,隨處可見的垃圾與污水,觀眾似乎可以聞到的各種腥膻味以及吵吵嚷嚷的人群,這一切構成了“富貴墟”的獨有特色。但正是這樣一個地方才充滿了底層社會的煙火色,為各色小人物提供了出場的空間:為了賺錢,豬肉佬賣肉缺斤短兩,拿著菜刀不耐煩地驅趕抱怨的女顧客;豆腐萍滿市場追著孩子亂跑,叫囂著讓孩子做作業;男女主角的相識則開始于一場殺氣騰騰的較量,戴著塑膠手套,穿著膠水鞋,系著皮質圍裙的魚佬怒不可遏地逼向同樣賣魚的女主角阿妙,阿妙砧板上的黃鱔與明晃晃的菜刀帶出了某種血腥味。嘈雜的生活環境使男女主角的相識看起來并不是那么美妙,充滿了小人物的生活艱辛與不易。阿妙的父親嗜賭如命,負債累累還風流成性,為了還債,阿妙起早貪黑地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個小時,生生將自己熬成了大齡剩女,為了咸魚翻身,阿妙希望自己三十歲之前還完債務,將自己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因此,她從未想過要嫁給身邊的菜市佬,豬肉佬的主動示好被她無情回絕,當發現餅干佬不是想象中的精英人士時,她也主動不再聯系。男主角魚佬也不是一開始就愛上了女主角,阿妙的出現給他的第一感覺反而是可惡的競爭對手。因此,才有影片開始時的鬧市找茬,只是在隨后的相處中,魚佬才對阿妙漸生好感。但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男主角的身份與經濟狀況決定了他不可能成為阿妙的理想伴侶,他心疼與關心阿妙,卻不能在阿妙試錢包時為她慷慨出錢當場買下,當阿妙想掙大錢時他只能在一旁五味雜陳地看她求助豬肉佬;他充其量只能出錢買下阿妙一個晚上要賣的魚粥,在阿妙被騙上當,一無所有時給她一記耳光與一個微不足道的擁抱。因此,當阿妙發現他的心思后,結結實實地回絕了他。生活的心酸推翻了愛情的酒瓶,使阿妙的十年成了一段不斷上演錯過與失去的十年。當阿妙滿心歡喜求助靠走私賺錢的豬肉佬帶自己一起發財時,僅僅因為魚佬的一旁阻止他就拒絕了曾經喜歡的阿妙;當餅干佬兩年后打來電話約見阿妙時,在父親的慫恿下,阿妙精心打扮后前去赴約,卻發現他已經有了未婚妻;當阿妙走出富貴墟,憑借化妝漸漸創出一番天地時,她心中割舍不掉的卻是與魚佬之間的情感,她長期使用的魚佬送給她的錢包就是最好的明證,在經歷了一些風雨后,阿妙意識到自己內心的真正追求,想要向魚佬表白時,卻發現魚佬早已娶妻生子。阿妙望著魚佬一家三口遠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在阿妙化妝學校名字“miss”的定格中,電影結束了阿妙十年生活的敘述。這是一段并不完滿的人生,不似大部分港產電影那樣有著模式般的大團圓結尾。但是,正因為有缺憾與不完滿,它才更像平凡人的日常生活,能帶給觀眾更多意猶未盡的人生況味,而阿妙在片尾的淡淡一笑更像極了眾多小人物掙扎生存時的堅強與毅力。因此,盡管十年錯過與失去,阿妙終收獲了另一種形式上的成功,就像豬肉佬可以撫摸著自己的座駕,面對記者采訪的鏡頭侃侃而談,阿妙也終于擺脫了富貴墟的宿命,登上了化妝界的時尚雜志。
如果電影只有阿妙這一條主線,那么它只能是另一部有些俗套的男女情感故事。可喜的是,圍繞阿妙的生活際遇,電影還展現了平凡人的幽默與溫情。富貴墟中的各色小人物充當了影片中的另一敘事主體,在觀看影片的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不時出現的港式幽默。在魚佬找茬鬧事時,豆腐萍插話說菜市場畢竟是讓孩子做功課的地方;雞佬與菜婆在美國有模有樣地談論各種經濟指數;當魚佬質問阿妙時,豬肉佬在一邊傻傻地拆臺;阿妙的父親泡妞時突發不適,魚佬背著他上樓梯,當著女兒的面他還一本正經地對魚佬說:“真是謝謝你了好兄弟,仗義每多屠狗輩,下次辦事叫你一起。”為了幫助魚佬與女兒在一起,他毫不避諱地要求魚佬趁天氣不熱搞定她;為了對抗超市的強勢競爭,在魚佬的建議下富貴墟實行改革,卻遭遇顧客只吃不買的尷尬;許紹雄扮演的小警司在富貴墟被封閉時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小警員,到了菜市佬擅闖已成官地的富貴墟時,他搖身一變成了小有權力的警司,本要帶擅闖官地的一眾人等回警局,看到雞佬遞過來的高級相機,立刻眉開眼笑:“這怎么用啊?”在他們的身上時時閃現著香港市民在變動不居的社會風潮中的生存智慧與幽默。在電影中,這些底層小人物由于缺少文化修養常常口不擇言、大喊大叫,有時甚至張牙舞爪、動用拳腳,但在緊要關頭,他們又常常表現出樸素的溫情。例如,阿妙的父親賭博輸掉了三個魚檔,阿妙不僅主動承擔起了為父親還債的重任,還給父親零花錢供他揮霍,更重要的是阿妙對此毫無怨言,在父親每次需要幫助時總能挺身而出,即使父親是因為嫖妓時出現身體不適,她也毫不猶豫地彎下腰要背起父親;而阿妙的父親一貫以不負責任的形象示人,內心卻關注著女兒的情感抉擇,在最后時刻還忍住賭性為女兒積攢了一筆嫁妝錢,他與女兒各占一半的那個小盒子盛滿了莫名的感動;富貴墟中的各色賣菜佬為了生意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大打出手,但在平時的相處中又可以像一家人那樣圍坐在一起吃飯;阿妙為了不讓美國的雞佬傷心,在電子郵件中隱瞞了富貴墟被關閉的事實,而為了讓生病回來的雞佬重新看到富貴墟的繁榮景象,已經各奔前程的菜市佬又重新回到富貴墟,為雞佬上演了一場虛假的菜市舊景。
片名為《每當變幻時》,影片中的確有些片段可以對應這個有點文藝范兒的名字。電影開始時在鏡頭中不經意出現的1997年的掛歷宣告了影片的時代標記,此后,這些時代印記不斷上演。例如,超市興起,傳銷事件,SARS肆虐等事件,但這些時代印記僅僅是附著于影片的一些符號,是影片中各個敘事段落之間的分隔標記,敘事主體仍是小人物的喜怒哀樂、悲歡情感。換句話說,這些空洞的時代印記只有與普通人的生活發生聯系才有了真實內容。例如,超市興起是伴隨著富貴墟的衰落以及菜市佬效仿超市改革但最終失敗的敘事內容的;在金融危機中,蛋糕店倒閉,大批市民紛紛拿著代金券排隊換購,在“擠兌”風潮中,阿妙拒絕了餅干佬,不少菜市佬為了不浪費換購的蛋糕餅干而不惜吃撐;在傳銷事件中,阿妙和不少菜市佬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為了改變命運,阿妙悄悄離開了富貴墟;SARS肆虐時,阿妙撞了一個戴口罩的女子,而這個女子后來成了魚佬的妻子。影片最后出現的2007年的掛歷則標志著影片十年敘述過程的結束。盡管這些時代印記只是符號式的附著,但從影片人物的某些抉擇中,我們又可以收獲別樣的觀影感受。例如,豬肉佬、雞佬、魚佬與阿妙分別代表了香港人的不同群體,豬肉佬、阿妙通過拼搏與奮斗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魚佬卻拒絕改變,在富貴墟被關閉時執著的守護魚檔,后來也以捕魚為生;雞佬通過奮斗離開香港到了美國,離開時叮囑其他人守住富貴墟,最后時刻想念的也是富貴墟。影片并沒有對他們的個人追求表現出是非對錯的價值判斷,而是將其消隱于不動聲色的故事講述中,卻給觀眾開拓了想象空間。這也是影片的另一價值所在。
距離《每當變幻時》上映時間已經過去七年,七年可以算作一段特別的時間,在這個時間通過這部影片回顧香港電影的創作經驗,不無意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