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神

北極光

“媽媽，你看！”東京街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拉著母親的胳膊，指著地上的一個醉漢。“這個人在路邊睡覺耶！”

“噓！”那位年輕的媽媽示意孩子保持禮貌的沉默，小心地從那個酒氣熏天的醉漢身邊繞過去。

穿著高中生校服，背著書包的施明心走在這對母子身后，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從醉漢身邊繞過去，走到他身后的一家居酒屋前。“穿著這身校服，應該不能進去吧……”施明心喃喃說道，轉身走進附近一個公共廁所里。

片刻之后，施明心從里面走出。她高高扎起的長發已經披散下來，身上的校服也換成了黑色的緊身套裝。她徑直走進居酒屋，尋找著她經紀人告訴她要找的那個客戶。那個中年男人坐在靠里面的位置，面前擺著一瓶清酒，目光頻頻投向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手表，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

施明心走到他對面的位子坐下。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我告訴過你們老板了，讓你們這些服務生別來煩我……”

“是井川先生嗎？我是施明心。我的經紀人應該告訴過你了。”

那個姓井川的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你不像是吃殺手飯的。”

“我之前的那些獵物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他們已經付出代價了。”

井川嘴角微微往上一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施明心知道，以這位客戶的身份，他很少這樣贊賞一個人，尤其是贊賞一個未成年的女性。她甚至不用捋起袖子讓他看自己的紋身，就得到了他的信任。施明心自己也明白，憑自己在這一行的名氣，得到這樣的尊重和贊賞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的經紀人果然沒介紹錯人。”他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機放在光滑的桌上，輕輕把它推向對面的施明心：“里面是目標的照片。雖然這些照片是唯一的線索，但我覺得以你的能力，這些應該足夠了。你拿去，有什么疑問就用它跟我聯系。”

施明心拿起手機，翻開手機相冊看了一眼照片，“包在我身上。”

施明心回到自己房里，打電話叫了一份外賣的牛排。干她這一行的，需要高熱量高蛋白的食物來保證足夠的體力。

“你好，一份菲力牛排，兩分熟，送到……”

電話那頭傳來不大相信的聲音：“兩分熟？客人，您確定？兩分熟的牛排血淋淋的，跟生的差不多，推薦您要四分熟的……”

“不。我只要兩分熟的。” 施明心的聲音透出隱約的嚴厲和陰冷，電話那頭的伙計也感受到了這種壓迫感，不敢多問，急忙說：“好的，好的，馬上就到！”便掛了電話。

施明心放下電話。她知道自己做飯更安全，但她很少有時間自己做飯。而且她很少在同一家店吃飯，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的仇家知道自己喜歡在哪里吃飯，她叫的飯菜就很容易被人下毒。干殺手這一行的，不可能沒有仇家。

施明心的父母都是在日本留學的華人，畢業后留在東京工作，結婚生子。四年前的一場空難讓施明心失去了父母，一年之后，她因為生活無著，成了犬神的一員。

她懶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順手拿起井川給她的手機，翻開著手機相冊。井川是個黑幫頭目，最近幾個得力助手相繼橫尸街頭，據說是另一個黑幫集團手下的殺手干的。死者身邊的小弟們說，那個殺手是個穿著長風衣，戴著黑墨鏡的年輕男子，看不清長相，但身手極好，敏捷強壯得跟野獸一樣。當死者帶著隨從小弟在午夜街頭走過時，他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們眼前，輕松把小弟們都打趴，然后徒手擰斷死者的脖子，徑直離去。他只殺自己的目標獵物，對死者身邊的小弟們都不屑一顧，也不介意那些哆哆嗦嗦的幸存者已經抖索著用手機拍下了他背影的照片。

手機相冊里的照片都只有一個背影或者側面，連對方的樣子都看不清，但這對施明心來說已經足夠了。她知道他的身形，而且從照片拍攝的時間和地點推測出他經常在什么時候出來活動，他的活動范圍都集中在哪里。這就夠了。

施明心嘴角綻開一個微笑。跟自己能力相當的人交手，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這個季節的夜晚是一年中最寒冷、最漫長的，但因為圣誕節即將來臨的緣故，大街上和酒吧里格外熱鬧。施明心在擁擠的酒吧里穿行，那些喝醉了的人在高聲唱著卡拉OK，亂哄哄的歌聲吵得她耳朵發脹（她耳朵比普通人的耳朵靈敏很多）。她東張西望地走著，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酒吧里的其他顧客看到她，都以為這只是個約了朋友在酒吧見面的女生，一邊給朋友發短信一邊抬頭看看朋友到了沒有。

施明心停下腳步。她看到她的目標了。他坐在吧臺前，面前擺著一杯血腥瑪麗。他就像照片上一樣，穿著長風衣，戴著黑墨鏡，看出去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看上去很帥，就像一個經常泡酒吧的普通年輕人。但施明心注意到他長風衣的腰間微微凸起，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風衣下面應該是一把佩槍。

施明心向他走近幾步，但他就像腦后長了眼睛一樣，察覺到身后十米遠的施明心。他迅速在吧臺上放下幾張鈔票，便轉身從酒吧后面離去。當他丟下鈔票的時候，施明心注意到他手腕的黑色紋身，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混賬！”她低聲咒罵了一句。

從酒吧出來，施明心拿出井川給她的手機，撥通了井川的電話。“我要你給我增加一倍的酬勞。”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不讓井川聽出她聲音里的怒意。

“我們之前已經談好價格了。”

“那是我殺一個人的價格。你沒告訴我，他也是個犬神。你應該知道的。”

井川輕笑一聲：“難道犬神就不是人類嗎？”

“犬神跟人類畢竟不一樣。他鼻子很靈敏，能從一公里外就聞到我手槍的氣味！你叫我怎么下手？”

“那就去搞一把射程超過一公里的狙擊槍。你去跟你的經紀人借一把就行了，我知道他什么槍都有。”

施明心恨恨掛掉電話。她開始討厭現在的工作了，該死的井川竟然沒告訴她，她的對手也是個犬神，而且力量遠遠在她之上。她隨便帶了把普通手槍就去找對方，如果真動起手來，她未必能勝過對方。

施明心把手機裝進大衣口袋。盡管再不想接這個任務，只要客戶不提出解約，她就只能按客戶的指令行事，這是犬神的天性。她要殺的那個犬神已經記住了她的氣味，如果她這次沒能殺死他，他將來遲早會報復。殺掉他，或者被他殺掉，她已經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她惹上了一個極其麻煩的敵人。

施明心慢慢走回她住的地方，順便在路邊的壽司攤買了一盒生魚片。回到屋子里后，她甩掉腳上的鞋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抓起飯盒里那不知道是否新鮮的生魚片大口往嘴里送。無論發生什么情況，她都要時刻保持充沛的體力，哪怕她再沒胃口。

施明心把吃空了的飯盒扔進垃圾桶，像動物一樣舔了舔自己的手。自從做了身體改造后，她變得像動物一樣喜歡吃生肉，或者半生不熟的肉類。井川說犬神也算是人類，她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人類，但至少她可以依靠現在這個身體生存下來。

“一定，要在這周之內把那個麻煩的家伙解決掉。”她握緊拳頭。

今天是除夕之夜，跨年鐘聲將在半小時之后響起。施明心已經在一座公寓樓頂上架好了她的狙擊槍，等著她的對手從對面的建筑里出來。她的經紀人很專業，不但給她準備了最好的狙擊槍，還給她提供了情報，告訴她那個犬神將會在今晚潛入對面的建筑，完成自己的暗殺任務。她所要做的，就是等他殺死自己的暗殺目標，從里面出來之后，把他干掉。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雖然是寒冬，施明心還是覺得自己在不斷冒冷汗。她之前跟不少人交過手，從來沒有輸過。但她是第一次跟另一個犬神交手，她不知道自己活下來的幾率是多少。在她趴著的屋頂下面，傳來公寓住戶的歡聲笑語。今天是除夕，她聽到下面傳來年輕人開派對的歡呼聲和勸酒聲，還有電視里紅白歌會的聲音，以及全家人在一起聊天說笑的聲音。這種一家團圓的情形對她來說已經變得遙遠而陌生，她曾經不止一次地在夢中夢見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父母都在她身邊，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要是死去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野獸，不知道會有什么感想？施明心自嘲地一笑，繼續集中精神盯著對面的樓房。那個家伙進去后遲遲不出來，他到底去了哪里？

“你是不是在跟蹤我？”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施明心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舉槍轉身對著身后的人。那個犬神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后。他仍然穿著長風衣，戴著黑墨鏡，他緩緩向她走來，動作優雅，但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隔得這么近，她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了，那是徹頭徹尾的野獸氣息。他跟她一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犬神。

他滿不在乎地向她走來，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她手中的槍。“別怕，你不是我要動手的目標，我不會傷害你的。”

施明心的手指扣住了扳機：“站住！”

“我真好奇，為什么一個未成年的犬神也敢接殺手的活。犬神要在成年之后才會有犬類一樣靈敏的嗅覺，而且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一個未成年的犬神去當殺手，本來就不大安全，如果對手是一個成年犬神，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你看，我上次在酒吧里遠遠就能察覺到你在向我走來，而剛剛我走到你身后，你還毫無察覺，如果我真的要殺你，你早就沒命了。”

施明心手里的槍仍然對著他：“那你為什么不動手？”

那個犬神緩緩摘下自己的墨鏡，扔在地上。他那張臉看上去英俊、悲哀，而且……無比眼熟。

“哥哥，真的是你？” 施明心舉著槍的手無力地垂下。“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你為什么會變成犬神？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都……”

施明心的哥哥施明堂露出一個哀傷的微笑：“我當年在放學回家路上被黑幫綁架，強行接受了身體改造，成了一個犬神。在地下黑市，不少人都愿意出大價錢買一個犬神，他們不但體力遠遠勝過常人，而且對主人無比服從，就像……就像是他們的狗一樣……對那些黑幫老大、酒吧老板來說，買個犬神做打手或者服務員是很劃算的。我有個朋友，他被改造成犬神的時候才七歲，被改造之后賣給一對夫婦當養子，每天都按父母的要求，除了學習就是做家務，被養父母怎么打罵也不能吭一聲，他養父母要求他每次都考第一，這樣就能升入最好的大學，找一份高薪工作來供給養父母生活費。可想而知，只要他養父母還活著，他都得按他們的安排來生活，他不是他們養的孩子，只是一條人形的狗。”

“哥哥……”施明心微弱地叫了一聲，想要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話。

“后來他養父為了償還巨額賭債，把他賣給一個黑幫去當殺手。他當時跟你一樣，還沒成年，但身手極好，在這一行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殺手。他16歲的時候，我主人覺得他是個威脅，命令我殺了他，我只能照辦。我當時剛剛成年，體力在他之上，經過一番苦戰后，我擊敗了他。他臨死之前說他不怪我，只是感謝我讓他擺脫了做犬神的命運。他寧愿死也不想要繼續做一個犬神了！明心，你為什么要做犬神？又是誰把你變成犬神的？你的主人是誰？”施明堂聲音不高，但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沒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父母去世后，我生活無著，流落街頭。我的經紀人找到了我，他說他可以借錢給我進行身體改造成為犬神。我成為犬神后，他給我介紹暗殺任務，給我提供需要的情報和武器，每次完成任務，他從我的酬勞里抽取一部分傭金。但我的酬勞還是挺高的，可以讓我生活得很好。”施明心輕輕說道。

施明堂的聲音有些嘶啞：“要是我能早點找到你，也許你就不會變成犬神，過著跟我一樣的生活。”

“哥哥，我過得很好。我是自由的，沒有主人，我只是一個殺手，自己掙錢，自己生活。”

施明堂仰天大笑了幾聲，嘶啞干枯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你太年輕，太天真了。也許你的經紀人對你很好，你被他蒙蔽了。但我已經厭倦了被人利用的生活。”

施明心弱弱爭辯道：“我不是被人利用，我跟我經紀人只是合作的關系，他給我介紹任務，從中抽取傭金而已。我掙的錢都是自己的，我有人身自由。”施明心想起了她的經紀人，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始終對她保持溫和而客氣的態度，即使她不是一個犬神，只是一個跟他同等身份的人類，他的態度好像也太殷勤、太客氣了些。雖然他每次都從她的酬勞中抽取一部分提成，但那個數目很合理，那是他應得的。

“這有什么不同嗎？不管你叫他主人還是經紀人，你都是他的走狗。否則，他為什么要在你的手臂上紋下那個紋身？”施明堂捋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個狗頭形狀的紋身。

施明心很熟悉這個圖案，她手臂上也有一個這樣的紋身，這是犬神的標志。當每個犬神完成身體改造后，醫生會在他們手臂上留下一個這樣的紋身，證明他們跟普通人不一樣的身份。據說這紋身的原型是日本神話中一位長得像犬類的神祗，但施明心不知道這是什么神靈。

“你以為你真的是自由的嗎？比如說今晚，如果他執意要你接下這個任務，要你暗殺我，你能拒絕嗎？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是犬神，服從命令是你的天性。”

施明心身體微微顫抖，她拼命眨眼，眨去眼睛里漫上來的淚水。“對不起，哥哥，我無法拒絕他們……”

“服從和忠誠，這是犬類的天性，所以他們要制造一批犬神供他們差遣。我們只能終身聽從主人的命令，直到死去。這是我的命運。但你不一樣，你還沒成年，未成年的犬神還可以接受身體改造，變回普通人。你還有機會。”

施明心顫抖著問：“哥哥，你的意思是……”

“明心，我累了，而且我這輩子都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了，我只能服從主人的命令，如果主人哪天不需要我，把我賣給新主人，我也只能服務新主人。只有死亡才是唯一擺脫他們的辦法。你去完成你的暗殺任務吧，我知道我的身價很高，你得到的報酬足夠你做身體改造，變回普通人類。” 施明堂轉過身去，揮了揮手。“別了，明心。”

施明堂向天臺的樓梯走去。施明心咬著牙擦去眼中的淚水，把狙擊槍的槍口對準了樓下的樓梯出口。再過五分鐘，施明堂將會從那里走出。

跨年的鐘聲在此刻響起。最后一聲鐘聲過后，千萬朵焰火照明了夜空，焰火升空時的巨響淹沒了一聲槍響。

“媽媽，你看！”小男孩拽著媽媽的袖子，指著天空的朵朵煙花。媽媽微笑著拉著他的手，仰起臉望向夜空，焰火的光芒照亮了他們幸福的臉。

那些駐足觀賞焰火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一個穿著長風衣的年輕男子俯臥在地上，一動不動。空氣中彌漫著的焰火的火藥味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樓上，狙擊槍旁邊的施明心失聲痛哭。一切都結束了，這是她的最后一個暗殺任務，她已經完成了。

“哥哥，吃飯了。”施明心端著托盤走到床頭，“不，你不用坐起來，我喂你吃就行了。”

她夾起一小塊炸雞排，送到施明堂嘴邊。施明堂有些猶豫，遲遲不肯張開嘴。

“抱歉，我變回普通人之后都忘了，犬神不喜歡熟食。冰箱里還有生雞蛋，我去給你拿幾只。”施明心抱歉地一笑，放下托盤，正要起身，病床上的施明堂握住了她的手腕。

“別走，多陪我一會。”他虛弱地說，“還有，你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的主人會放我走……”他撫摸著施明心手腕上那個褪色的紋身，盡管她已經變回普通人，那個標志著犬神身份的紋身還沒有徹底消褪。

施明心輕輕拍了拍哥哥的腦袋，感覺有點像在撫摸一只大狗。“犬神是不會那么容易死去的，我那一槍并沒有要你的命，你只是重傷昏迷了而已。我通過身體改造變回普通人，恢復自由之后，就從你主人手里買下了你，所以，你之前的主人已經無法命令你了。”

“你買下了我，也就是說……”

“嗯，我現在是你的主人了。很抱歉，我是想讓你徹底恢復自由的，但每個成年的犬神都必須認定一個主人，而且成年犬神無法通過改造變回普通人。所以，我只能充當你的主人，雖然這并不合適，但已經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也是最好的辦法。” 施明堂輕松地笑了，“我很高興。”

施明心背過臉去。其實一切都沒有她說的那么順利，她沒有告知她的經紀人就擅自做了改造手術變回普通人，她的經紀人知道后非常不滿，正在到處尋找她的下落。她經紀人手下也有一些犬神殺手，雖然身手都不如她，但還是很難對付的。

她從哥哥的主人手里買下哥哥的時候，是用槍對著哥哥主人的腦袋的。那個黑幫頭目不肯賣掉施明堂，哪怕他已經奄奄一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施明心用槍指著黑幫頭目，才迫使他完成了這筆交易。施明心知道，他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報復的。

施明心望著窗外的藍天。她知道，她的余生都會在她經紀人和哥哥的前主人的追殺中度過。但此刻，她只想讓哥哥安心。

“我去給你拿些生雞蛋來吃，你別亂動。”她對哥哥嫣然一笑。

“找到施明心的下落沒有？”一個身形纖細，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皺眉問身邊的屬下。他聲音輕柔，但屬下還是感覺到了無形的壓迫感。這個年輕人手下管理著不少出類拔萃的殺手，他是他們真正的主人，但他從不以領導身份自居，只是自稱是他們的經紀人。

“還沒有。”屬下戰戰兢兢地回答，盡管跟從自家老大多年，他還是不敢直視老大那雙金色的眼睛。老大身上的一切，都不大像個人類。

“沒事，別害怕。我知道這不大容易。就算犬神做了身體改造變回普通人，他們身上還殘留著一些痕跡，體力和靈敏度還是超過普通人，要打敗她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說，施明堂很可能還活著，一個犬神不可能這么容易死掉。他們兩個都是殺手，不好對付，你讓大家都小心點，仔細找找，一有消息馬上向我匯報，不要打草驚蛇。”

“是。”屬下答應了一聲，便退出辦公室并關上了門。辦公室里只剩下年輕男子一個人。

“呵呵，真是有趣呢。我童年好友把我一手培養起來的犬神殺手帶走了，就算是朋友，我也只能公事公辦了。不知道我跟他現在再打上一架，誰會贏？我想，當我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定很驚訝我還活著，不過，犬神的生命力就是這樣頑強呢！”

男子瞇起金色的眼眸，挽起西裝袖口，露出一個褪色的犬神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