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法治發展的核心并不在于數字,而在于數字背后隱藏的公民對于法治意識的認識和提高。
筆者業余時對軍事較感興趣,有空喜歡看看軍事類書籍。有一個叫余戈的軍旅作家,從全新的“微觀戰史”角度對抗戰史進行研究。他在寫書前往往搜集大量的史料,然后再將寫作焦點集中在某一特定時間段,從微觀的視角敘述某個戰役。余戈寫的書,與傳統的報告文學大相徑庭,通過對大量史料的微觀考據,撥開歷史的迷霧,得出作者自己的客觀判斷。讀者可以從大量豐富的史料中,感受到當年我國軍民抗戰之艱辛和勝利的來之不易。
由該種類型的歷史報告文學,筆者想到了我國過去三十余年法治的發展。
自上世紀70年代末我國開始重新進行法治建設,社會成員對于過去三十多年的法治建設成就,基于各自的主觀認知,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這種微觀層面的法治觀,其實是很有意思的一個研究話題。我們的不少學者習慣了大而全的宏觀敘事,喜歡從高大上的層面去考據法治的相關問題,卻往往忽略了具體的社會經歷者的感受和認知。同樣的一個法治話題,放在一個未接受過法律教育的社會成員和一個從法學院畢業的學生面前,或者放在一個有多年司法工作實踐經驗的法官面前,他們可能會給出截然不同的結論。這些結論,到底誰說的對?某些答案放在今天可能是對的,再放二三十年回頭來看,可能又變成錯的了。
從微觀層面研究法治的發展,關鍵還是在于盡量擯棄主觀性太強的判斷,多以客觀的數字和資料來說話。
以筆者為例,當年大學本科畢業進入西部某省份中級法院工作時,全院不到100名干警,只有兩輛老式的北京吉普和一輛老式的蘇聯伏爾加,兩輛北京吉普優先配給了有“法院窗口”之稱的刑庭,“伏爾加”則是院長的座駕;工作了五六年后離開中院時,單位里的配車已經增加到了十多輛,基本上可以做到每個部門都有配車;到去年筆者再與之前的老同事交流時,被告知現在法院干警已經將近200名,全院的配車幾乎已經接近每兩三人一輛的水平。至于辦公環境和居住條件,則早已今非昔比。
除了硬件的提高,更重要的是軟件方面的提升。隨著年老的法官逐漸退休,新一代法官開始挑上了大梁,這些法官均畢業于正規的法律院校,受過良好的法律教育,具備基本的法治思想和意識,其理論和實踐能力也遠遠超出了前輩。
離開法院改行做律師后,筆者也親身經歷了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的發展。從2000年最早在浦西某個小型辦公樓里的三五個律師,到后來輾轉浦東浦西之間,十余年來不斷地壯大和多次地合并,律所今天的實力已躋身上海灘一千多家同行的前十以內,創收數額比起當年開所之時,已經翻了上百倍,至于律師人數則已經到了200余名的水平。
至于律師的執業環境和執業水平,也在律師們的各種抱怨聲中一年年地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當然這種發展也不是無代價的)。放在十年前,一個刑辯律師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拿著介紹信、委托書和律師證就可以到看守所去會見自己的當事人(特殊犯罪的除外);放在十年前,當大量的外資所涌進大陸瓜分大陸律師的非訴市場時,手足無措的大陸非訴律師首先想到的是動用司法行政的力量去約束外資所的洶洶之勢,而在今天,隨著中國資本走向世界,已經開始有中資所進入世界律所前一百強,更有不少的中資所開始收購或聯合海外的西方老牌律師事務所。如果考慮到新中國律師行業的發展只是改革開放后的短短三十多年,這當中的發展速度和力度,是任何一個西方國家所不能比擬的。
對中國法治的發展史研究,宏觀和微觀層面兩者缺一不可,法治建設的發展離不開數字來說話,但是法治發展的核心并不在于數字,而在于數字背后隱藏的公民對于法治意識的認識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