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祿







中國有“黃金時代”嗎
在當下的語境里,“黃金時代”這個光芒四射的詞匯被人加載了無限的想象和憧憬,它似乎象征著世間最耀眼的視覺享受,當然也包括巨量的財富和“有錢隨便花”的恣意心態,各種想得起來的重量級形容詞都無法涵蓋這個詞匯。但如果站在考古學的角度回望人類漫長而曲折文明史,會發現我們經歷了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那么“黃金時代”在哪里?有可能出現對特定時段對特定地區的定義,但在通常的情況下,多半出自一種文學性描寫。是的,在某些人的頌辭中,它的指涉范圍就要大了去了。
非常遺憾地告訴各位看官,“地大物博”的偉大祖國,有過極其燦爛的青銅時代,但沒有出現考古學上的“黃金時代”,甚至連“白銀時代”也沒有,中國不是一個富金富銀的國家,普通的金屬礦產資源也談不上豐富,用來鑄幣鑄劍的銅礦很早就納入集權統治者的嚴格掌控范圍。也因為黃金開采量和貿易量都很小,古人在一般情況下只能以玉石、漆器和青銅等材質來表達權力、財富和和審美觀念。
不過,偉大祖國還是在四千年前進入了用金歷史,“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用黃金設計制造出與西方諸國相比毫不遜色的黃金器物。迄今我國發現的最早的黃金制品是甘肅玉門火燒溝夏墓(距今4000多年)出土的鑄造粗糙的金耳環,進入青銅器時代(公元前3100年至公元前1200年),我國才算比較成熟地制作黃金飾品。做工精美,工藝精湛可以說是我國黃金文化的主要特點,尤其在佛教器物的制作上,以法門寺地宮出土的黃金法器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據著名收藏家、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估計,今天,即使在中國官方博物館里,歷代金器還不足以形成一個像樣規模的專館,南京博物院、湖北、山西等省的博物館藏有一些,基本上是近年來墓址發掘的收獲,故宮博物院里的金器以明清兩朝為主,而且以清朝遺物占在絕大多數。在此情況下,作為中國最有影響力的民營博物館——觀復博物館與觀復寶庫聯手在上海推出《“秘&密,珍&稀”——觀復博物館 黃金寶藏》頂級VIP預約制金器特展,無疑有著別樣的意味,想必會引起人們的極大興趣。
這個金光閃閃的特展于11月7日在外灘中山東二路22號一幢紅磚老洋房里開幕。據馬未都透露,明年6月,地處陸家嘴金融貿易區的上海中心大廈就將竣工并交付使用,37層的整個樓面都被觀復博物館占用,此次黃金寶藏特展就是為觀復博物館正式開館所作的熱身運動。
金光閃閃的亮點
人類有史以來,黃金就以其神秘性和可塑性等天然特性俘獲了人們的心,激發了人們的占有欲和創造欲。自人類有社會出現私有制和交易行為后,黃金成了共同的償付標準和文化標準,人們不約而同地把它當作“一般等價物”——貨幣。馬克思在其一系列著作中也經常提及:“黃金是天然的貨幣。”
再從文化層面上看,古今中外,凡與黃金相關的事物都似乎與高貴或富足發生聯系,這種意識隨著文明的進程和貿易的發展不斷強化并深入人心。讓黃金站在文化之巔也并非偶然,古埃及、古中國、古印度、古巴比倫四大文明包括希臘以及后來的羅馬都有極為燦爛的黃金作品,令后世景仰。
在簡略了解關于黃金的基本常識后,面對這次“黃金寶藏特展”的展品,我們應該懷有一份沉重的敬意吧。
觀復寶庫創始人柳費國對記者強調:此次金器展之所以取名“黃金寶藏”,正是希望讓觀者在領略黃金文化燦爛表象的同時,還能探秘黃金文化的深刻內涵。
本次展覽展出的金器均來自觀復博物館,囊括了中國古代自東周一直到清朝的263件金器,以戰國、漢、南北朝、唐、宋、遼、元、明、清為主,沿著一條跨越2700多年的時間軸線,向觀眾緩緩敘述附加在這些金器上面的動人故事。
所有甄選出的金器可分為飾品、器皿以及其他品類,包含掛飾、發飾、耳飾、帶挎、壺、盒、盤、金板、金餅、金葉等諸多種類。其中最小的金器直徑只有1.5厘米,而最大的金器長度將近40厘米,每一件作品都堪稱精品。
“難道沒有中國以外的展品嗎?”記者提這個問題是有的放矢的。事先,記者了解到這批展品僅僅占到觀復博物館金器藏品一半,從馬未都對上海的重視程度和觀復博物館即將落戶上海中心的背景來評估,那么送展的展品應該是具有代表性的。而展覽中會出現異國風格的器物,記者事先也是探訪到了。
馬未都明確表示:“展品以中國古代部分為主,也有些匈奴的金器,現在史學界有一種看法,認為中國漢代、唐代、宋代時期北方游牧活躍的極大部分地區,其實是中國的。此外還有些朝鮮、日本、東南亞諸國的金器,都屬于中華文化圈,但沒有古希臘、古埃及、古羅馬等時期的東西,否則會使展覽的線索變得復雜。”
三十年的艱難尋訪
據馬未都介紹,他從三十年前就將金器納入尋訪范圍。“這不是臨時起意才做的事情,在大家都對金器沒有清晰認識的那個時候,我們就行動了。”不過,尋訪金器比其他門類的古代藝術品要困難許多,古代金器在民間本來就極少,它差不多就是王公貴族的專利,千百年來,歷經貿易、戰爭、動亂等,流失情況也頗為嚴重。馬未都說:“這些藏品絕大部分都是從海外回流的。歐洲有些百年以上的老古玩店,有專門做金器生意的,別的不賣,就賣金器,有些店的老板還是中東國家的移民,幾輩子做下來了,很有專業素養。跟他們打交道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經歷。”
有一次馬未都在香港發現一件裝飾用的龍紋金板,透雕加浮雕而且有鑲嵌,與他此前在徐州博物館看到的獅子山漢墓出土金板幾乎一樣。馬未都詢價,老板隨口報出一個讓他大為吃驚的高價,而且說已經有一位房地產商看中并付了定金,準備過幾天就來付余款。馬未都只得怏怏離開,但一直惦記著。兩年后,他再次往訪香港,在這家店里看到這件金器還在。原來那個豪邁的房地產商在支付定金后突然遭到財務困難,此事就黃了,定金也不要了。馬未都經過再三洽談,依靠現金支付的優勢,以此前一半的代價將它買回。“西漢的,尺寸夠大,有20厘米長。”他說。
有一年,馬未都在英國倫敦一次頂級的國際古董交易會上淘寶,轉到一個不為人注意的犄角旮旯里,有一個小攤,他跑去看看,就發現了一對金耳墜,相當精美,空心球體碩大,賽過乒乓球,從球體表面的紋飾來判斷,應該來自東方,而且就是朝鮮皇室的東西。馬未都此前獲知,有一年韓國國家博物館在美國大都會舉辦文物展,送展文物中就有一對這樣的耳墜,結果引起韓國民眾的強烈抗議,反對將這件國寶送到境外。攤主是一個女性,看上去不像倫敦當地人,馬未都經過議價,也以尊重對方感情及利益的價格買下,此次就出現在展覽中。
史上最貴展覽門票以及預約制
近些年來,有越來越多的機構加入了舉辦藝術展的行列,展事活動也從國立的美術館、博物館向大型商場等公共空間延伸,在為民眾提供全新的觀展體驗同時,也有著吸引人氣、積累企業文化的考量。但是,憑借展覽本身或者以展覽為載體的消費行為是否盈利,就成了一個藝術展的關鍵或試金石。去年在淮海中路K11舉辦的莫奈畫展,雖然開出100元價格的門票,但依然吸引了大批觀眾,取得了極大的眼球效應和盈利。
作為“黃金寶藏特展”的主辦方,觀復寶庫的創始人柳費國向記者憶及莫奈畫展在K11舉辦時,他曾與一位瑞士收藏家一起去觀展,排了兩個小時的隊,但展廳空間不足,空氣流通性差,噪音也不小,許多觀眾一進場就是用手機瘋狂拍照,然后轉一圈走人,而真正想靜下心來觀展的人卻受到了不小干擾。但他當時是贊成在商場里辦展的,而瑞士人持反對意見。后來他去瑞士,接待方安排他享受一次預約參觀,兩個小時,充分尊重觀眾和文物,也尊重講解員,這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也可能緣于這次經歷,現在他嘗試將預約制引入這次“黃金寶藏特展”。具體方法是,客人可根據公開的電話或網上預約,選定某一批次入場,每次兩小時,每場25人,配兩個講解員,中間還有一場茶歇。
“我們希望觀眾們能為自己預約一個下午,入場后關掉手機,靜下心來,守住兩小時的寧靜,面對兩千年前的文物,細細聽講解員講述展品的故事。這才是我們想做的:把兩小時的觀展作為一個美好記憶珍存下來。”柳費國說。
據記者了解,為了使這次展覽能取得最好的效果,策展人團隊還采購了最好的音響設備、燈光設備和用于制造噴霧的香水,還請音樂家創作了十幾段背景音樂。柳費國說:“門票是每位588元,是上海最貴的展覽門票,但我要告訴你,其實我們的布展費用分攤到每位觀眾身上,就要超過兩千元了,還不包括展品本身的投入,那是沒法算的。”
這次展覽還特別安排一個頂級黃金藏品,供每位有興趣的觀眾在現場上手,可以摸、掂量一下歷史與黃金的分量。
據說展覽還沒有開幕,他們已經接到不少預約電話。而在11月7日開幕當天,考慮到場地和安全問題,只發出300份邀請函,但到場嘉賓大大突破這個限額。記者在撰寫這篇報道時也接到了不少朋友的咨詢,中國人對黃金及黃金文物的傳統熱情,通過這次展覽將進一步得到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