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娟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我說,這樣的“早”未免太急促,太勢利,太鋒芒畢露。我喜歡剛剛好——不急不緩,從從容容,水到渠成。
剛剛好,就像七月荷,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剛剛好,又似兩相見,在時間無涯的曠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剛好,應是生活本來的樣子,不悲不喜,平流緩進,歲月安然。
剛剛好,遇見最美好。
金秋十月,我有幸觀賞到了常州第八屆中國花卉博覽會的盛況。主辦方用大手筆生動地再現了大文豪蘇東坡客居常州時筆下描繪的“半壕春水——城花”的江南美景。漫步江蘇園,迎面而來的是江南古典園林文化的氣息,鏤空頂部設有一柄油紙傘,水流順著傘面滑入池中,滴落在四周的盆花中,濃濃的“水潤花香”的江南味;貴州園內,牛角、銅鼓、蠟染、苗寨、水車、嬉鬧的公牛,這幅生動的苗嶺人家的“畫面”,幾乎聚集了貴州最經典的文化元素。此外,還有長江、黃河、瀾滄江三江源頭,青海園內濃郁的昆侖文化……目之所及,無矯揉造作,無生搬硬套,也無嘩眾取寵,一切都剛剛好。天藍藍的,花艷艷的,人們的笑容甜甜的,就連空氣里也都彌漫著花兒甜甜的香味。
難得出行的母親激動地說:“這么多這么美的花,得修多少福分才能遇見呀!”看著母親笑意盈盈的臉,我大發詩興:“你來或者不來,花就在那里;你見或者不見,美就在那里……”那天,究竟看到了多少種花,我已記不清了,只記得按快門按到手酸。
我們的世界有點小,卻是剛剛好。
當我們還在對莫言獲諾貝爾獎津津樂道的時候,一位“不知名”的女性闖入了我們的視線。她就是享譽世界文壇的第13位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愛麗絲?門羅。這位82歲的加拿大女作家,從小生活在農村,因沒錢只上了兩年大學。她做過小學老師,開過書店。結婚后,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個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婦。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文學的“局外人”,卻無比癡情地愛上了寫作。即便每天都要帶孩子,做家務,門羅依然能擠出寶貴的時間來進行構思和寫作。她常常趁孩子午睡時,泡杯咖啡,坐在沙發上構思,第二天,孩子睡時,再接著想。文學就是門羅的宗教。她默默地在相對封閉的小天地里爭取自己發展的空間,認真練筆,尊重藝術,一步步走向了文學頂峰。
門羅絕對不是一夜成名的。她是名副其實的“坐家”,安心坐在家中仔細想,認真寫,只問耕耘不問收獲。在40余年的文學生涯中,她始終執著地寫作短篇小說,先后創作了11部短篇小說集和l部類似故事集的長篇小說,被譽為當代的契訶夫。
或許,對80后、90后來說,獲諾獎的門羅已經老了。但我卻覺得是個剛剛好的時機。作家寫作,本不是為獲獎,而是通過作品記錄不同年齡的自己,看見的世界,感受到的人生,讓生命的活力透過文字潤澤心靈,恒遠綿長。
有人說,讀門羅,有點像欣賞中國山水畫,以小見大,尺幅之內,氣象萬千,也有點像逛蘇州園林,亭臺樓閣,疏密井然,不是一覽無余,而是曲徑通幽。如此美好詩意的評價,剛剛好。它令我真正領略到了文字的無窮魅力,讓我更加純粹地投入到每一次的閱讀中去,心意寧靜,通透暢達。
村上春樹說:剛剛好,看到你幸福的樣子,于是幸福著你的幸福。多么暖心的一句話!多么令人著迷的三個字——剛剛好!在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每天早晨喝的那杯蜂蜜水,淡淡的甜甜的,喝上一口,嘴角就微微翹起來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狀態了。
(張建中摘自《昆山日報》2013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