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
恰如30多年前的艾滋病疫情,再一次,潘多拉的盒子在非洲打開,災難飛向全世界。
埃博拉疫情的蔓延,首先是世衛組織的輕忽和應對失策,錯過了阻止疫情擴散的最佳時機。其次,世界各國拖延行動,“各人自掃門前雪”,都想把埃博拉病毒擋在自己國門外了事,以至到今年10月中旬,聯合國抗擊埃博拉病毒的信托基金存款只剩下10萬美元,秘書長潘基文呼吁各國緊急捐款,希望籌得10億美元以對抗疫情!等到西非三國的抵抗節節敗退,美、歐門戶相繼被病毒叩開之后,世界各國方始恐慌,開始嚴重關切。
世界銀行2008年的研究指出,一場中度疫情將令全球經濟損失3300億美元。10億美元與3000多億美元孰輕孰重?這筆賬不難算明白。但人類的習慣性思維,就是只有身邊的危機可以喚醒我們,而對于遠在天邊的災難無動于衷。
為什么艾滋病和埃博拉兩大疫情都會首先在非洲爆發?這是非洲獨特的疾病環境造成的。瘧疾在全世界每年奪走300萬人的生命,其中90%都是非洲人。但是,國際社會對非洲的援助政策中,瘧疾長期不在考慮范圍之內。當非洲每年需要20億~30億美元以防治瘧疾時,它拿到的捐助每年只有幾千萬美元。
艾滋病帶來的災害比瘧疾更大—它使非洲失去了無數的父親、母親,超過1000萬兒童成為孤兒。艾滋病在富國是可以控制的,但在非洲卻非常艱難。非洲的地理條件,也決定了它不可能像亞洲新興國家那樣取得迅速的經濟增長。貧窮導致缺醫少藥,窮人享用不到最便宜的防疫治療方式,而疾病和疫情進一步把非洲拖進了貧窮陷阱,兩者之間循環影響。僅靠非洲自己的力量是難以爬出陷阱的。然而,直到1990年代末期,全世界給所有非洲國家抵抗艾滋病的援助只有7000萬美元。世界銀行在1995~2000年間完全沒有提供非洲國家抵抗艾滋病的資金或貸款。直到2001年4月,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宣布成立全球對抗艾滋病、結核病及瘧疾基金,當年年底開始運作。
外人看非洲,容易認為是戰亂、腐敗和政府管理不善導致了它的貧窮。但美國當代最重要的經濟學家杰佛瑞·薩克斯不這樣認為。他在非洲跑了好多國家,發現那里有著很好的政府,卻仍面臨經濟困境。他在一本新作中的結論是:“如果一個國家陷入貧窮陷阱,再好的政治統治與市場改革也不能保證經濟成長。”
現在埃博拉又來了!雖然該病毒早在1976年便被發現,而10年前美、加科學家就研發出在猴子身上百分百有效的埃博拉疫苗,但因為賺不到大錢,這一疫苗的后續研發竟然擱置了10年!直到今天,埃博拉走出西非,5000人死于非命,這一成果方才重新受到重視。
窮人的傳染病是不會繞過那些世界社區的富裕鄰居的。令人欣慰的是,在中、美等國的帶動下,全世界已經緊急行動起來,向西非三國捐款捐物、派遣醫生和軍隊、援建醫療中心及培訓當地醫生等等。當務之急,是世界各國—尤其是具備應對生物災害能力的國家—要共同建立對抗這些病毒的全球體系,以系統的、相互合作和協作的方式加大有效干預力度。而最根本的問題是,非洲不但需要控制埃博拉疫情,也需要在全世界的幫助下盡快停止終年的饑荒、經濟上的孤立、政治地緣上的忽略等等。就像潘多拉的盒子雖然飛出了數不清的災難,但盒子底下深藏著唯一美好的東西:希望!非洲并非毫無希望。而非洲有希望,全世界都有希望。非洲沒希望,全世界都沒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