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華
為愛走近你
吳梅出生于四川省自貢市榮縣,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小說,經常被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感動得潸然淚下。
2006年,18歲的吳梅在網上看到了一部名為《殤城》的穿越小說,男女主角凄美的愛情故事深深吸引了她。她對這部小說的作者朱記水無比崇拜,成為了他的“鐵桿粉絲”,并且加入了他的粉絲群。群里眾多活躍的粉絲中,吳梅只是小小的一員。她一直默默關注著心目中的偶像,從未想過能與他近距離接觸。
2007年初,她發現朱記水有兩天沒有更新小說,便在網上給他留言:“帥哥,兩天沒見你更新,是不是病了呀?網絡作家都很辛苦,你可要保重身體呀?我會一直挺你喲。”
沒想到第三天,偶像朱記水竟然在QQ上主動加吳梅為好友。時年21歲的朱記水,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市宿松縣陳漢鄉。2005年,高考落榜的朱記水來到杭州,在一家裝修公司上班。從小愛看武俠小說的他,迷上了寫網絡小說。第一年,他邊上班邊寫了五六十萬字,沒什么反響。第二年,他精心創作的穿越小說《殤城》慢慢走紅。他一口氣創建了四個QQ群,都被粉絲擠爆了,由此也成了別人眼中的“網絡作家”。
出名后,盡管有許多女粉絲向他表達愛慕之情,但他認為網絡虛幻,從未當真。然而,這次他因重感冒,兩天未能更新小說,沒想到竟然有個女孩的溫情提醒和關心,令病過初愈的朱記水覺得特別真誠溫馨。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孩呢?朱記水決定把女孩從粉絲中“撈”出來,于是主動加了她。
能在眾多粉絲中得到偶像的關注,這讓吳梅既緊張又興奮。兩人私下越聊越投機,開始了甜蜜的網戀。2008年初,吳梅眼看到了實習期,她迫不急待地跟偶像約好,要去杭州找他。
終于要見到朝思暮想的偶像了,吳梅的心跳越來越快。杭州火車站的出站口,吳梅找了半天,才見到一個男孩手持寫有自己名字的接站牌。吳梅上前打招呼后,對方嘿嘿一笑,說:“真不容易呀,我們終于見面了!”
吳梅有些呆住了:眼前是個樸實墩厚,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小伙,這和他小說中描繪的翩翩美少年相去甚遠。也許是看到吳梅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朱記水輕輕地擁抱了一下吳梅,在她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柔聲地說:“累了吧,我已經做好你最愛吃的菜等你了。”
這一句話擊中了吳梅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雖然他沒有想象中那么英俊帥氣,但他疼我,更重要的是,他是網絡作家、是才子,我是突破重圍才得到了他的愛,豈能因為外表而嫌棄他呢?
最終,吳梅還是選擇跟偶像同居了。兩人一開始的生活幸福甜蜜。西湖邊上留下了他們的歡笑聲,電腦前他們相偎著看電影、看小說,看粉絲們留下的鮮花和掌聲。有些女粉甚至開始嫉妒吳梅,將她和偶像的生活想象得無比美好和浪漫。朱記水更是在粉絲中宣布,他打算將自己和吳梅的愛情經歷寫成一部小說,來紀念這份特殊的愛情。這個消息不但引來更多粉絲的追捧,也讓吳梅無比陶醉。三個月后,當朱記水提出要辭職專門寫小說時,她在杭州千湖商場找了一份銷售工作,全力支持男友。
然而,所有的浪漫都敵不過生活的柴米油鹽。朱記水后來創作的小說都沒引起什么反響,每個月的購買人數不到一百。他的收入直線下滑,最少的一個月僅僅只有1006元。吳梅將所有工資都用來補貼家用,可日子仍過得捉襟見肘。
為了多掙錢,吳梅只有多加班。5月的一天晚上,吳梅加班到深夜十一點半才下班。為了省錢,她餓著肚子乘公交沿西湖往回趕。在車上,一個與她關系好的粉絲打電話來問她在做什么。她遲疑了一下,說:“我們在逛西湖呢,陪他找寫作靈感。”“哇,夜逛西湖,你們真浪漫,真幸福呀!”
吳梅望著車窗外面,夜色中的西湖如夢如幻,確實很美,可她有些迷茫,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愛情之路傷痕累累
吳梅還未走出迷茫時,她被確診為宮外孕。回到家,朱記水在房里急得來回轉,且不說他拿不出住院要花的一大筆錢,單是天天陪護,就讓他無法寫作。思考再三,朱記水提出讓吳梅坐火車硬座回老家。
回去后,吳梅在醫院住了十多天,在母親的照顧下,身體才漸漸好起來。
一個月后,朱記水帶著愧疚站到了吳梅面前,低聲懺悔:“寶貝,都是我的錯,我,我太把小說當回事了……”吳梅流著淚說:“你走吧,我們真的不合適。”回去后,朱記水天天給吳梅發短信道歉:“我的愛人,你回來吧,我的世界不能沒有你……”他還將以往兩人的恩愛經歷用短信發給吳梅,在他的百般努力下,吳梅冰冷的心又漸漸回溫了。
只是那時的她已經變得理智了許多,她做出一個決定:重回男友身邊,但不是因為迷戀他的小說。相反,她要勸他離開網絡世界,踏實地找一份工作,和她一起好好生活,兩人重新開始。
吳梅的舉動讓朱記水有些感動,他決定封筆并重新找一份工作。
現實生活卻沒他想象中那么順遂。一年多時間里,他先后換了四份工作,要么嫌工資少,要么嫌太累,或是與同事無法相處,每一份工作都沒能超過三個月。每次,他都是辭職后才告訴吳梅,吳梅對他是又氣又急,恨鐵不成鋼。2011年5月,他在吳梅的要求下,最后還是回到了老本行,在一家裝修公司上班。
這份工作很辛苦,每天呆在業主房子里一干就是一天,中午實在困了,只能找幾張報紙,就地睡一會。
2011年年底,朱記水與兩個同事到一個高檔小區給別人裝修房子。中午時,業主夫婦趕過來看裝修進展,看完后,男雇主很滿意,說要請他們吃飯,女雇主使眼色將丈夫叫到一邊。之后,女的拿出100元遞給朱記水說:“不好意思,我們臨時有事,不能請你們吃飯了,你們自己去吃一點吧!”
朱記水臉色很難堪,他早就壓了一肚子火,這一刻終于爆發了。他用手一擋,冷笑著說:“對不起,我們只吃自己掙錢買的飯!”
那天,朱記水滿腹怨氣地將此事說給吳梅聽,本以為會得到她的安慰,誰知,吳梅卻責備他說:“生活就是這樣,你混得不好時,別人看不起你是正常的,你想改變,就得努力,等你出人頭地了,自然不用再受氣。”
朱記水聽不下去了,大聲說:“我會寫小說,我有精神追求,我可以用我的作品得到別人的尊重,憑什么要受這些人的氣!”
“從今天起,我要重新開始寫作,我要找回我的自尊!”看著粉絲們的歡呼雀躍以及朱記水決然的態度,吳梅剛剛看到的希望又徹底歸零。
瘋狂追殺昔日戀人
2012年初,吳梅又一次意外懷孕,這次還是宮外孕。有了上次的經驗,吳梅要求馬上住院治療,可是那段時間,朱記水新寫的小說不被人看好,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收入了。隨后,朱記水把吳梅送回了自己父母家,丟下一句“好好照顧她”就離開了,他的理由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趕稿子。朱家家境不好,只能每天把吳梅送到小診所輸液治療。見朱記水扔下自己獨自回了杭州,而自己的處境又越來越危險,吳梅再次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回到老家做完手術后,吳梅休息了三個月才走出陰影。她向父母真誠認錯后,也徹底反思了這場愛情。左思右想后,吳梅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2012年3月,吳梅將自己的經歷寫成一個帖子,發在粉絲群中。在這個帖子里,她現身說法,撕開了朱記水這個被包裹在虛幻光環中的“網絡作家”的真實境遇:“……像他這樣的網絡作家,沒有保險,沒有固定收入,僅靠每月微薄的收入和粉絲們的追捧,并不能給他們帶來一輩子的保障和幸福,朱記水,你趕緊醒醒吧,回到現實中來,你的人生還有希望……”
這個帖子在朱記水的粉絲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此后一個月里,朱記水被粉絲們徹底拋棄,網站編輯應粉絲們的強烈要求,將他的所有小說下架處理,并解除了與他的簽約。確實如吳梅所料,朱記水從被人捧上云端的網絡作家,一下子跌落到了現實的最低谷,他想找吳梅討說法。
朱記水氣沖沖地來到了四川榮縣,知道吳家人不待見自己,白天無法接近吳梅。于是,在5月17日凌晨,朱記水翻墻進入吳梅家的院內,隨手拾起吳家樓梯處的一把羊角錘。當他正準備悄悄進入吳梅的臥室時,恰好碰到起來上廁所的吳梅爺爺,老人以為家里進了小偷,拿手電筒照去喝問道:“你是誰?”
朱記水一下慌了,轉身想跑,被老人拉住。急亂之中,朱記水怕老人大聲喊叫,舉起手中的錘子拼命朝老人頭上砸去,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朱記水連夜逃離了吳家。
十天后,朱記水因涉嫌犯故意殺人罪被榮縣公安局抓捕。2013年2月21日,四川省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判定朱記水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9月10日,四川省高院的終審結果公布,維持一審判決。(文中除朱記水外,其余人為化名。作者聲明:未經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
(編輯 李婉莉 njlw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