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風情

張煌新

一

我的老家流傳著一首村里男女老少都會唱的山歌：“我家住在山崗上，漫山遍野好風光，人話山村離城遠，我愛高山近太陽”。我的老家在粵東河源區(qū)域的桂山之中，是一個客家山村。老家人把房屋都建在依山傍水的地方，鄉(xiāng)村里好一幅田園風光的美景。肥田沃土，山青水秀，小河在村前穿越而過。要說到老家鄉(xiāng)村的童趣，山村中的小河里便是童趣最多的地方。平日里，小河靜靜地流淌著，河水流過細軟的沙子，不留一點聲響。清澈的河水里小魚成群游來游去，好不悠閑自在。抓小魚是孩童在夏秋早晚時最快樂的事。熱了，累了，三五成群結(jié)伴相約在鄉(xiāng)村前面的小河里，脫光衣服，扒開一些沙子，整個身子光溜溜地躺在淺淺的河水中，偶爾還露出“小雞雞”。孩童們互相追逐著打水仗，毫不在意大人們的嬉笑。有時一些鄉(xiāng)村婦女看到他們的放肆，便拿著小石頭投到小河里打起河中的水。水花濺落在孩童的身上，表示大人們在笑鬧他們的狂鬧。但是孩童們毫不在意，反而跟著村婦傻傻地大笑。

最令孩童們湊熱鬧的場面，就是下了大雨后的傍晚，他們跟著大人壯著膽子聚到小河邊看洪水，他們看著大人們揮鋤頭排洪水，看著大人們用長竹竿打撈從上游漂來的樹木。大人們隔著河，大聲呼喚對岸干活的家人，或者從外面回家的村民，囑咐他們小心洪水，要注意安全。孩童們把大人的呼喚當作玩耍，也學著大人們的喊聲，一聲聲地向著河對岸放聲高喊，聲音越響越高興。

鄉(xiāng)村的童趣，還有放學后的家務活。他們把幫助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當作是一種玩耍，放牛、摘茶、蒸豬食、帶小弟妹等都有玩耍的樂趣。孩童們最喜歡、最有樂趣的事，還在插秧前的那段時間，他們可以在晚上提著燈火到田里抓泥鰍、捉黃鱔。這段時節(jié)，一丘丘水田耙好了，田泥又爛又平，田水不深也不淺，，一腳踩下去涼爽沁人。泥鰍、黃鱔在泥土里躲了一天，天一黑便溜出來游蕩，這時，恰好田里沒有秧苗遮掩，正是捉它們的好機會。孩童們一手提出火把一手拿著魚叉，捉著泥鰍或者黃鱔一條條往竹簍里放，幾個小時之后就能抓上一兩斤，高高興興地回家向父母報功。

老家鄉(xiāng)村后面的山不高也不低，山上長滿了高高的松樹、杉樹，上山摘松果、采蘑菇又是孩童的樂事。有時，他們也到山坑的小溪里撈取小蝦、撿石螺，有時也給在山坑里干農(nóng)活的大人們送飯、送茶，上山下山、山前山后都留過孩童的足跡，響過孩童們的笑聲。

鄉(xiāng)村的童趣在夏天里還有另一番風景。孩童們很會自尋娛樂，夜幕降臨，月亮爬上了天空，孩童們不約而同地先后來到村前的余坪里，他們做游戲、捉迷藏，開心的笑聲回響在夜幕下的鄉(xiāng)村田野。到了秋天，秋高氣爽，這時孩童們會自制風箏，三五成群站在鄉(xiāng)村的山頭里或者村頭的余坪中，盡情地放飛自制的風箏。誰的風箏放得最高，誰就是最高興、最開心的人，孩童們都會為他喝彩。一聲聲高叫伴著一陣陣鼓掌聲，回響在鄉(xiāng)村的田頭地尾之中。

二

我的老家無論村道還是山路，都可以看到一座座涼亭。涼亭是老家山村的一道風景，是老家人生活中的一座庇護所。涼亭經(jīng)過天長日久的風吹、雨淋、日曬，發(fā)生過許多情深意長的故事。涼亭在老家人心中永遠揮之不去。

所謂涼亭，就是建在鄉(xiāng)間小道或者崎嶇山道上的亭子，它給過往行人避風擋雨和歇腳乘涼。因此，老家人稱涼亭是一個安逸的地方。

舊時，老家人出遠門或者趕集，都是靠步行，尤其是肩挑貨擔，在大熱天走起路來十分艱辛。于是，涼亭就成了過往人歇腳的最好地方。老家山村里每隔十頭八里路便有一座涼亭。特別在那荒山野嶺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涼亭便成了人們最好的庇護所。

老家涼亭的建筑構造形狀多數(shù)為六角、八角和四角，柱子為木質(zhì)，涼亭頂部多數(shù)是用瓦片來擋雨遮日，亭子內(nèi)邊周圍裝上木板作為凳子供人歇息。整座亭子設計精致，布局合理，形狀美觀，座落在山間田野或者崎嶇的山道之中。

相傳，涼亭還有一個民間傳說。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客家良民常年做挑夫，一年四季天天在崎嶇的山路上肩挑沉重的松脂艱辛地行走，常常受到風雨交加的襲擊。為了養(yǎng)家糊口，這位客家挑夫不知經(jīng)受了多少風吹日曬和暴雨吹打。久而久之，挑夫的艱辛感動了神仙。一天，風雨交加，烏云密布，大白天變成了黑夜，雷鳴電閃。那挑夫肩挑重擔艱難地在山上一步一步地行走，由于風大雨急加上疲勞過度，那挑夫昏倒在山上，還不時發(fā)出一陣陣呻吟聲。

神仙看見了挑夫的處境，于是，化裝成一位山民，扶起挑夫，還撐著雨傘為他擋雨。一會兒，挑夫蘇醒了，睜開眼睛見自己被人扶著，還撐著雨傘為自己擋雨，連忙跪在地上一連叩了好幾個頭，并連聲說著：“謝謝你的恩德！”

神仙看著客家挑夫離去的背影，生出一片憐憫之情。第二天，那神仙便在客家挑夫昏倒的地方，造起了一座風雨亭，專為過往的挑夫和行人避風擋雨。后來，這事在客家山村里傳開了，人們都稱那亭子是“神仙亭”，也有的說那亭子是“好心亭”。無論哪種說法，亭子在客家山村的人們心中永遠是揮之不去的風景。

自從有了這個民間傳說之后，老家人都把建亭子看作是一件善事。后來有許多善心的老家人，為了給村里人做件好事或者留個好名聲，便樂意在山間鄉(xiāng)道上建個涼亭，為人提供片刻休息乘涼的地方，若遇到突然下雨，也好讓行人有個擋雨的地方。鄉(xiāng)村的涼亭也有一些是村民捐資興建的，也有一些是村里出資而建。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涼亭也在不斷地革新，新建的涼亭不僅外形美觀，而且從原來泥土木質(zhì)作原料改變成水泥鋼筋構造，涼亭的柱子上還刻上圖案和對聯(lián)。小小的涼亭有著豐富多彩的文化內(nèi)涵。過往行人不僅能在涼亭里歇息，而且還能在亭子里領略到富于哲理、讓人回味無窮的文化風情。我老家的山道田野，相距三五公里便有大小不一、形式多樣的涼亭，它長年累月迎來送往，好似一位充滿愛心的長者，永遠為人提供避風、擋雨、遮日的安逸場地。

三

我的老家有一種職業(yè)的養(yǎng)蜂人。養(yǎng)蜂人在我老家雖然為數(shù)不多，但在老家人心中，他們永遠是一位苦了自己甜了別人的特殊職業(yè)的淳樸客家人。

在我老家的田野上，總有金爛爛的油菜花閃耀著獨特的光芒，把客家山村裝扮得十分漂亮。即使在沒有陽光的日子里，那田野里滿地的油菜花，也讓人感到無比溫暖。油菜花盛開，又是養(yǎng)蜂人開始忙碌的時節(jié)，他們會運來許多蜂箱，在田野里臨時安營扎寨，精心操作放蜂采花釀蜜。

老家養(yǎng)蜂人一年有兩季最忙碌，一是春季滿山遍野果樹開花時，另一季是冬季田野處處各種菜花盛開時。養(yǎng)蜂人在什么時節(jié)有花開，就什么時候忙碌；哪里花開旺盛，就在哪里安營扎寨。白天，造作著一個個蜂箱，不停地觀察蜜蜂采花釀蜜的經(jīng)過。到了晚上，蜂蜜歸箱了，養(yǎng)蜂人又會躺在臨時搭起的茅草屋里，唱起自己愛唱的客家山歌：“蜜蜂釀蜜靠花香，花香蜜勤甜心房，我是一個養(yǎng)蜂人，為人釀蜜漂四方。”

養(yǎng)蜂人也很和藹、好客，他們所到之處都會與那里的人搞好人際關系。養(yǎng)蜂人很注意人緣，因為這直接關系到他們放蜂釀蜜。為了密切關系，他們常常會送當?shù)厝艘恍┓涿邸＠霞茵B(yǎng)蜂人有許多自己的故事，有許多自己的感慨。養(yǎng)蜂人常常坐在工棚里，看著一支支蜜蜂箱，心中不由產(chǎn)生這樣的感嘆：人就和蜜蜂一樣，在小時候喝著蜜汁長大，一旦長大了就會裝著一肚子的蜜，但是不是給自己喝的。說來也是的，對于老家孩子而言，他們一旦長大，就得像工蜂一樣不斷地飛出蜂巢，去四處采集花粉。也像養(yǎng)蜂人一樣，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離開自己的親人，出門在外逐花而居。

我的老家流傳著這樣一個民間故事講敘養(yǎng)蜂人。從前，有一個年輕養(yǎng)蜂人，年紀雖輕，但養(yǎng)蜂很有經(jīng)驗。因為他從小就跟隨父親，為了釀蜜四處漂泊，見花而居。他好學上進，很快就練就了一手熟練的養(yǎng)蜂技術。一次，這位年輕的養(yǎng)蜂人獨自到一花果山養(yǎng)蜂。一天，他正在花叢中觀察蜂蜜時，一位漂亮且衣著破爛的女孩來到他面前，說自己的母親重病在床，想討點蜂蜜給病母滋潤一下。年輕的養(yǎng)蜂人聽后，二話沒說便給了她一碗蜂蜜。第二天，又來了一位老太婆，說自己的女兒重病在床，沒錢買蜜想討點回去，給女兒滋潤一下身子。年輕的養(yǎng)蜂人同樣給了老太婆一碗蜂蜜。

原來，這兩位討蜜人都是神仙化身，想試探年輕養(yǎng)蜂人的心。老實善良的年輕養(yǎng)蜂人深深地感動了仙女。從此之后，仙女又在暗地觀察他的舉動，見他勤勞淳樸、老實善良，寧愿苦累自己，也要甜蜜別人，于是，這位仙女下凡和這位年輕的養(yǎng)蜂人結(jié)為夫妻，在花果山過著養(yǎng)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