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深處

王開林+朱開勇

文山市德厚鎮菲古村委會小塘子自然村，是中國共產黨在文山最早的革命活動地點之一，小塘子苗族農民革命武裝，是中國共產黨在文山市組織領導的最早的革命隊伍。它在文山的革命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于是，我們就像走進歷史長河時空隧道似的， 去到了這個被喻為只有猴子才能爬上去、只有飛鳥才能飛得進去的小小村子里，去品位其紅色元素的特殊魅力——

時值1927年初。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苗族頭人起床打開吱吱發響的大木門，家里那只每天呼喚紅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大紅公雞，站在門外對著屋里向他鳴叫。頭人一陣欣喜：公雞朝門叫，貴人要來到。晚上，小塘子村果然來了兩個神秘的人物，文山縣灑戛竜地下黨支部委員楊立人（又名楊大經）和農民協會積極分子張光華，他們找到村里姓周的頭人，像親兄弟一樣拉起家常來。當時的村民對楊、張倆人并不認識，還以為是國民黨政府派來收租征糧的官員，對倆人存有戒心。隨著交往的深入，村民們發現，倆人既不像國民黨政府的官員，也不像土匪地霸，更不像一般的平民百姓，倒是有點像苗族傳說中救苦救難的天神老爺佑叟的使者。因為他們的思想及主張與苗族世世代代追尋太陽的目的完全是一樣的，都主張窮苦人起來反抗壓迫、反抗剝削、建立人人平等的社會大家園。有了共同的語言、共同的目的，頭人率領村民殺雞宰鴨，喝酒暢談。孤陋寡聞的村民聽著楊立人的革命道理，整天尾隨他轉，就像晨曦中的向日葵，從早到晚地圍著太陽轉一樣。而苗民熱情、豪爽、直率、大方的民族性格給楊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讓他在艱苦的革命歲月里看到了東方的一線曙光。楊立人他們與苗族頭人確立了用革命斗爭來改變苗族命運的奮斗目標。滿懷希望的楊立人回到查尼皮，把小塘子的情況向蒙自中心縣委作了匯報，苗族群眾的苦難歷史和蓄勢待發的革命激情，點燃了各位領導人胸中的火焰，省特委書記王德三同志慷慨激昂地撰寫出了日后具有焚燒舊世界效應的《苗夷三字經》。

楊立人走后，小塘子村的人們念念不忘這位給他們指點迷津的貴人，整天盼啊盼，盼著他的到來。終于有一天，村民們盼到了楊立人的使者張乃猷（又叫周光、胡光）的到來。張乃猷自稱周光，周頭人及村民很快就把他認作家門，以貴人相待。周頭人將自己的房子讓給他辦學校，并動員村里人個個都要學習文化、學習知識。整天只會從家里到山里，從山里到家里的村民們，第一次從周光老師那里知道了天底下人人都是平等的，當今這個社會上之所以出現不平等、被壓迫被剝削的原因，就是官府、惡霸地主剝奪了窮苦百姓擁有土地的權利。張乃猷積極宣傳共產黨的主張，宣傳《苗夷三字經》。特別是《苗夷三字經》的每一句話語，句句說到苗家人的心窩子里去：“……從盤古、到如今，夷親苦處數不清/漢族人，在中國，有錢有勢了不得/霸官場，做皇帝/拿著夷親來出氣/……推翻軍閥，消滅田主，夷漢平等同辦工農兵政府。”，這些樸實的語言，一下點燃了苗族群眾的革命激情，引起強烈的反響。張乃猷老師給他們描繪了一個家家有田地種，人人有飯吃，個個有衣穿的新社會，苗族群眾被共產黨的主張深深吸引著，因為這就是苗家人世世代代夢寐以求的人間生活。偏僻的小塘子很快就像蜜蜂朝陽一樣熱鬧起來了。貧窮落后的苗族群眾很快就接受了共產黨的主張，新的思想，新的觀念，新的事物一下子在群眾中蔓延開來。苗族群眾知道了共產黨就是為像苗族這樣的窮苦人謀利益的，就是為窮苦人都過上好日子而斗爭的。一批積極分子在張乃猷的周圍集聚起來，革命的星火點燃了苗族群眾翻身做主的欲望，熊熊的革命烈火在小塘子燃燒起來了。

1928年春，中共云南省臨（特）委委員李鑫到文山灑戛竜，傳達了黨中央“八七”會議精神和中共云南省臨（特）委關于黨在云南工作的指示，會議決定在紅河州蒙自縣組織農民武裝暴動，要求文山也要積極響應。楊立人與在灑戛竜小學教書的共產黨員李國棟一起，從多方面認真分析和研究了當時文山的實際情況，決定在具有革命基礎，山高坡陡，地勢險要，西接蒙自，東連文山，距文山50余公里，距蒙自60余公里的小塘子村建立據點，組織建立農民革命武裝。

張乃猷利用自己教師身份的有利條件，把一批苦大仇深的群眾團結起來，語重心長地告訴村民，苗族要過好日子，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推翻軍閥地主，推翻國民黨反動派，實現共產主義。張乃猷還到小塘子附近的牛克、菲古、羊街子等地廣交朋友，開展革命活動。經過一段時間的工作，我黨培養出了陶文品、周小友、熊小正、周小忠、陶應洪等一批優秀的骨干分子，又通過這批骨干逐步擴大聯系周圍村寨的有志于革命的人士。

苗族群眾被動員起來了，時機已經成熟。張乃猷從積極分子中挑選一部分年輕力壯的骨干，建立了一支有20余人的苗族農民武裝隊伍，由周小友任隊長。剛建立起來的農民武裝，缺槍少彈，張乃猷拓寬籌資渠道，到羊街子去做當地頭人胡開國的思想工作，向他宣傳苗漢都是一家，國民黨部隊的團首李增輝及當地的惡霸甘演東才是大家共同的仇人，組織農民武裝團結起來打倒李增輝和甘演東這樣的反動武裝。經過宣傳，胡開國認識到我黨的主張是正確的，慷慨解囊拿出10余支好槍支援苗族農民武裝隊伍，還說服親戚也拿出槍來支持。有了自己的革命武裝，苗族群眾的革命情緒十分高漲，他們除了在本村宣傳、開展活動外，還到附近的村子開展活動，號召農民組織起來，團結起來，和地主以及國民黨反動派進行斗爭，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爭取解放。小塘子農民革命武裝的建立及活動，對國民黨的地方政權和地方武裝，及其團首李增輝和惡霸甘演東的勢力起到了震懾，它就像扎在反動派身上的一棵刺一樣，攪得他們坐立不安，且揚言要“掃蕩”小塘子，消滅農民革命武裝，并派出老寨農民、曾經是小塘子人的周小潘到小塘子來探聽虛實。由于李增輝、甘演東對當地群眾作惡多端、罪孽深重，人人痛恨，周小潘反將李、甘的陰謀告知農民武裝隊伍。張乃猷知道情況后，一邊積極組織農民革命武裝備戰，一邊將情況向蒙自中心縣委和李國棟作匯報。面對敵人的企圖，蒙自中心縣委針鋒相對，派出30多名武裝人員來支援小塘子游擊隊，潛伏在小塘子村旁邊的山洞（織麻洞）嚴陣以待。李國棟也積極籌集物資送來支持。李增輝知道苗族農民革命武裝組織嚴密，準備充分，而且有外地武裝相助，未敢輕舉妄動，灰溜溜地撤走武裝人員。endprint

李增輝的撤走，極大地鼓舞游擊隊員和群眾的革命士氣，我黨的工作深得當地老百姓的擁護和支持，革命情緒高漲，各項工作開展得如火如荼。游擊隊長周小友更是積極配合地下黨，率隊護送省特委書記王德三、蒙自中心縣委書記杜濤、灑戛竜支部書記嚴英武等黨的領導進出蒙自和文山各個革命據點，出色地完成黨的各項工作任務，得到了王德三的高度贊賞。

1929年春的一天，經過游擊隊員艱苦的偵查，終于獲得了李增輝欲從駐地文山縣樂詩沖期路古去老寨的消息。隊長周小友迅速帶領游擊隊員陶應洪、熊小雄、陶小正等人途中秘密設伏，將罪大惡極，稱霸一方的李增輝擊斃于期路古與老寨之間的小石山路邊，為民除了一害，有效地打擊了反動勢力的囂張氣焰，極大地鼓舞了周圍的群眾。

1929年5月，省臨委委員杜濤組織指揮阿加依秋收暴動失利被捕，形勢險惡，省臨委領導吳澄等被轉移到小塘子的織麻洞隱蔽，周小友帶領隊員日夜站崗放哨。由于吳澄是女同志，苗族婦女們把麻帶到巖洞口去織，輪流為她放哨，把她當作“太陽女神”來保護。在像親姐妹一樣的嘮嗑中，苗族群眾從吳澄同志那里明白了“共產黨就像太陽一樣，哪里有黑暗就照亮哪里”的革命道理；明白了婦女與男人一樣享受平等的權利，不是男人的私有財產。飽受封建思想壓迫的苗族婦女，為了徹底地擺脫封建枷鎖的桎梏，更加堅定參加革命斗爭的決心。吳澄同志“太陽女神”的光輝形象深深地映在苗族婦女的心目中，形成日后婦女積極參加中國革命的解放斗爭和教育女兒投身革命的典范。

1930年底，云南黨組織遭受破壞，省委書記王德三被捕英勇就義。文山灑戛竜、小塘子地下黨員被迫撤出，苗族農民武裝轉入地下活動。李增輝的兒子李文卓乘機反撲，凡是與農民武裝有聯系的人都遭到迫害，隊長周小友于1937年被殺害，曾經支援農民武裝的胡開國于1941年也被李文卓殺害。

有人說，小塘子苗族農民革命武裝，就像一顆劃過天空的流星，在文山的大地上耀眼一亮，隨即就被反動勢力抹殺了。但是，革命的腳步沒有因烈士的離去而停止，它依然在前行著，直到1949年底紅色政權由地下轉為地面公開辦公，服務于廣大的勞苦大眾；真正實現了人民群眾當家做主，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偉大目標。

80年過去了，當后人在幸福的日子里來到烈士們拼搏過的地方，尋找當今幸福的根源時，織麻洞、吊脖子崖、殺人山，大河，都在訴說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今天，一個追夢的民族終于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把夢變成了實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