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波
莫言的《紅高粱家族》是新時期具有轉型意義的作品,總共由《紅高粱》、《高粱酒》、《狗道》和《高粱殯》以及《奇死》五大部分組成。小說以“我”的敘述視角對“我”的祖先抗日戰爭期間在高密東北鄉發生的一系故事進行敘述。莫言在小說中傾注了飽滿的想象,對中華民族旺盛生命力有淋漓盡致的展現,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占據著重要的地位。本文主要從《紅高粱家族》的故事線索出發,對莫言《紅高粱家族》的現實意義進行解析。
莫言祖籍山東高密鄉,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是中國當代的著名作家。《紅高粱家族》在1987年一經面世之后,就此成名。莫言的《紅高粱家族》中對人性的粗獷寫真和對歷史的全新寫意,都在新時期的中國文壇上大放異彩,贏得無數關注的目光。2012年莫言憑借與高密東北鄉等有關的一系列小說成為我國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的作品受魔幻現實主義影響較大,尤其是其早期的作品《紅高粱家族》,各種血腥畫面中激蕩著感情的強烈控訴,在屎尿橫飛間演繹了一場現代歷史革命。《紅高粱家族》作為新歷史小說泛濫的引發點,完成了我國現代文學從“啟蒙歷史主義”向“新歷史主義”的過渡,對現代文學敘事空間的開拓有重要意義。除此之外,《紅高粱家族》的故事內核還具有深厚的現實意義,而要深入了解和探討《紅高梁家族》的現實意義,我們首先應該對《紅高粱家族》的故事內核有一定的了解。
莫言《紅高梁家族》的故事內核
《紅高粱家族》是站在“我”的敘述立場上來展開的,故事的主線是“我”的爺爺和奶奶,故事發生的主要地點是高密東北鄉。“我”的爺爺叫余占鰲,奶奶叫戴鳳蓮,至于高密東北鄉這個地方作者對其做過如下的描述:“最美麗最丑陋、最超脫最世俗同時最圣潔最齷齪,也是最英雄好漢最王八蛋以及最能喝酒和最能愛的地方,這就是高密東北鄉。”“我”奶奶戴鳳蓮,做大姑娘時因為有一雙難得的小腳和姣好的面容,被擁有高粱酒作坊的財主單廷秀看重,曾外祖父為了錢財小利不惜將奶奶戴鳳蓮嫁給了單廷秀得麻風病的兒子。戴鳳蓮在大婚之日的花轎上遇到“吃餅”的人,被轎夫余占鰲解救,奶奶戴鳳蓮對爺爺余占鰲因此產生了別樣的情愫,爺爺余占鰲在聽到奶奶在花轎內的痛哭后也產生了憐香惜玉之心。戴鳳蓮婚后回門的當日,被余占鰲半路攔截到高粱地中,余占鰲告訴奶奶三天后只管回去。三天后戴鳳蓮回去才發現單家父子被人殺了,她當然知道,殺了單家父子的是轎夫余占鰲。在縣長趙夢九的英明決斷下,奶奶戴鳳蓮得以主持單家一切財產。戴鳳蓮回府后將羅漢大爺授命為作坊掌作,對單府進行全面的清理和整頓。爺爺余占鰲以打工的身份混跡酒作坊,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滿口胡話,某次爺爺余占鰲無意中在酒簍中撒的尿讓高粱酒比平常的更加醇香,單家掌握了這一方法后,戴鳳蓮與羅漢通過尿堿處理使自家的高粱酒從此形成了壟斷。
戴鳳蓮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人們也終于猜測到掌柜肚子中的孩子是余占鰲的,奶奶戴鳳蓮干脆就與余占魁駢居在了一起。外曾祖父因為向女兒戴鳳蓮討要黑騾子不成將女兒告上了縣衙。趙夢九在奶奶的炕上抓走了爺爺余占鰲,余占鰲被打了300鞋底子后購買了槍支,為了報復將趙夢九的幼子綁架,趙夢九也派人綁了戴鳳蓮,無奈雙方只能互相換人質。在此之前,土匪為了勒索錢財,也綁架了戴鳳蓮,余占鰲派人送了2000大洋才贖回了戴鳳蓮。余占鰲為了報仇,購買了5000發子彈練成了“七點梅花槍”,將綁匪頭目擊斃后聲名在外。后余占鰲與戴鳳蓮的丫鬟戀兒偷情,被戴鳳蓮甩耳光,余占鰲與戀兒搬到咸水口子村,二奶奶生下了小姑姑后爺爺余占鰲與奶奶戴鳳蓮講和,在每邊各住一段時間。但伴隨著余占鰲與戴鳳蓮愛恨糾葛主線索的,并行著另一條線索,抗戰爆發。日本鬼子侵占了高密東北鄉,占據了縣城,逼迫村民修建炮樓,大肆掠奪各家的騾子和壯丁,“我”奶奶家的兩頭大騾子被鬼子牽走,羅漢大爺被抓去做苦役,為了偷回那兩頭騾子被日本鬼子活活剝了皮。咸水口子村幾百村民遭日本鬼子屠殺,二奶奶被鬼子糟蹋致死,5歲的小姑姑被刺死。爺爺余占鰲為報仇組建游擊隊與冷支隊相約伏擊日本人,但是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一挺槍與一車大米,奶奶戴鳳蓮在給大家送飯時也被打死。此后,我父親與爺爺余占鰲相依為命,并與吃尸體的狗展開大戰。后余占鰲參加鐵板會成為首領,給當年死去的奶奶戴鳳蓮出了大殯。出大殯那天遭遇日本鬼子,余占鰲從此消沉下來,之后被日本兵抓去當勞工,逃出后在山洞當野人,20世紀50年代才回國。
莫言《紅高梁家族》的現實意義
《紅高粱家族》同時包含了《紅高粱》、《高粱酒》、《狗道》、《高粱殯》、《奇死》五個中篇部分,莫言自己曾說過:“文學作家是否有天才與靈氣,主要在于其想象力的豐滿程度。”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中期的莫言并沒有經歷過現實的戰爭,而《紅高粱家族》中的戰爭背景卻通過莫言的想象力在山東高密鄉的土地上馳騁縱橫,無論是土匪、抗日,還是殺人越貨,爺爺奶奶在高粱地里的愛情都給人一種極逼真的情感體驗,正是《紅高粱家族》這部長篇小說使莫言一舉步入先鋒派作家的行列,也形成了莫言創作的基調。當然,除了爺爺余占鰲與奶奶戴鳳蓮這條主線故事外,《紅高粱家族》整個小說中還描寫了其他很多人物的故事,這些人就像高密鄉遍野的紅高粱一樣,真實而又鮮活。《紅高粱家族》與其他以抗日為背景的小說都不相同,以往小說塑造出的主要人物大多是正義而富有道德感以及約束力的,而《紅高粱家族》中一系列人物卻不僅擁有正義的一面,還擁有人性本身具有的邪惡一面,他們是一群獨特無拘的、人性直露的紅高粱英雄。《紅高粱家族》在全世界范圍內被翻譯成20多種文字發行,創造了獨屬于莫言的“高密東北鄉”。《紅高粱家族》站在民間的立場上開辟了一個鮮活生動的世界,其故事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
1.《紅高梁家族》超越了封建時期的倫理枷鎖,強調了生命力本身
《紅高粱家族》區別于一般小說的最大特點是莫言想象力的噴薄與張揚,讓整個故事充滿了野性和生命力。在以往的傳統小說中,由于中國古老的“中庸”與“禮制”思想,絕大部分作品的中心話題都會圍繞倫理道德,即便不是圍繞這些話題,倫理道德一向也是作品中人物在面對人物關系時必須要遵循的一種原則,因此在創作和閱讀這些小說的過程中給人一種壓抑與被框架的感覺。在西方世界中,人們所崇尚的一般都是生命沖動與欲望,即人性的解放,從這一點來說,倫理道德有時候就是一把枷鎖,與生命內在的沖動和欲望是相左的。在《紅高粱家族》中,莫言為了彰顯和追求生命的力量,大膽地放棄了傳統文學作品對倫理的常性追尋,某些角度甚至呈現出莫言對傳統倫理束縛的厭棄與歧視。endprint
比如《紅高粱》中,“我”的奶奶戴鳳蓮在外曾祖父的父母之命下,被迫嫁給單家的麻風病男人,奶奶在花轎內對自己的前途未卜傷心痛哭,一雙美麗的小腳不知不覺間露到了外面。后來,爺爺余占鰲小心翼翼地將戴鳳蓮的腳握住送到轎內,正是因為這溫柔的一握,將爺爺余占鰲內心“創造新生活的靈感”喚醒了,奶奶戴鳳蓮也正是因為這輕輕一握對余占鰲產生了別樣的情愫。奶奶戴鳳蓮三天后回門途經高粱地時,被爺爺余占鰲劫持,兩人完成了心靈與肉體的結合。三天后,奶奶回家,單家父子被殺,之后爺爺混入酒坊,與奶奶駢居。如果站在倫理道德的制高點來看,戴鳳蓮一個已經結婚的女人,本身就不應該對余占鰲產生情愫,更何況是身體出軌,莫言內心對人性的解放以及生命力的艷羨已經使《紅高粱家族》超越了封建時期的倫理枷鎖。從單家麻風病的兒子來看,莫言對其疾病與軟弱并沒有同情,反而有一種厭惡之情,在倫理道德的世界中,這無疑是一種新生的突破,而余占鰲與戴鳳蓮兩個人跳脫出了倫理圈子,這種強調生命力本身的行為不僅像是從石縫中冒出的新綠,更像是熊熊的烈火,昭示著時代的進步。《紅高粱家族》中生命本身的欲望與動力是如此的真實和強勁,使人深深地沉浸其中,能讓人對人性中的真實與美好產生向往,對人們一定程度上的思想解放具有重要的意義,也符合了人性解放,以人為本。
2.寄托了知識分子的靈魂家園,引導人們朝向更加自然、自由和自為的方向
《紅高粱家族》在故事敘述上與其他文學作品最顯著的不同,在于其時空概念上獨特的模糊性和開放性。《紅高粱家族》開頭就是“陶罐頭老太太”模糊不清的記憶片段,讓文章的主體基調就處在了一種1923年與1939年無法考證的主觀基調上。“高密東北鄉”雖然是“鄉土”和“民間”一定意義上的指向,但實際上卻與現實的農村狀態相差較遠,有一種遠離塵世之感。“我”爺爺余占鰲和“我”奶奶戴鳳蓮被莫言放置于一眼望不到邊的“高粱地”這一原始曠野意象中,在自生自滅的命運中演繹了一場不同于一般民間風流韻事的悱惻愛情。這種時空設計的奇特性,使《紅高粱家族》脫離了一般的鄉土文學,帶有“非鄉土文學”的藝術品質,是現代知識分子向往生命自由的人文精神的集中體現。《紅高粱家族》中的“高粱地”在藝術構思中無疑是新穎和獨特的,源于莫言內心深處對世間萬物的自然和靈性的渴望。這種自然和靈性,在《紅高粱家族》中與余占鰲、戴鳳蓮骨子里的野性是渾然天成的,給人們在模糊的時空背景下搭建出了一個遠離現實而美妙的生命空間。從《紅高粱家族》整個小說文本中,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出,莫言對“高粱地”是帶著比較強烈的情感沖動的,但莫言自己也曾經說過他從來未曾看到過壯闊的高粱地,《紅高粱家族》中的高粱世界完全是他自己所創造出來的,這種創造性某種意義上是莫言對生命起源的一種主觀遐想。
高粱曾經是久遠時期人類賴以充饑的食物,是生命延續繁衍在物資上的保障,是民族種群生命活力的一種象征,它們的鮮紅色澤是民族種群精氣血性的一種指代。“高粱地”在《紅高粱家族》中的貫穿,也是莫言對民族精神樸實無華的謳歌。從《紅高粱家族》中余占鰲的種種事跡可以看出,其故事并未擺脫知識分子的經營立場。《紅高梁家族》是由“我”來敘述的,從某方面來說,這是莫言的有意而為,他將“我”與爺爺奶奶傳統的一輩剝離開來,遠遠地講述那個時代高粱地中很多人動蕩的一生,高密東北鄉高粱地中先輩們的精神自由,更加襯托出現代社會中“我”的不自由。《紅高粱家族》中的故事無疑是人們融入自然的過程寫照,體現了莫言對人格自由的向往,“高粱地”一定程度上寄托了莫言在內的我國很多知識分子的靈魂與精神家園。在《紅高粱家族》中,“我”的奶奶戴鳳蓮在人們的口中是一個什么都敢干的女人,即使余占鰲這樣的漢子也在戴鳳蓮的手下服服貼帖,連女人都如此,更何況那里的男人。他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自由而無拘束,喜怒哀樂可以盡情發泄,不會像現代人一般遮遮掩掩,這種高度自由的精神和生存狀態,使人們不自覺地被引導,想要與之一起朝更加自然、自由和自為的方向前進。
《紅高粱家族》是莫言通過藝術想象與藝術幻覺對知識分子的靈魂家園進行重構的一種追求,正是在這種精神意識下,
《紅高粱家族》散發出有別于很多文學作品的崇高人文精神,對新時期作家的反叛欲望的覺醒有重要作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對環境進行改變吧”,正像叔本華曾經呼喚的這樣,莫言的《紅高粱家族》是他希望通過自己的意志對人類生存環境進行改變的一種嘗試,能給人帶來無限深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