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有許多文人騷客,悲嘆、揭穿直至詛咒人生的消極面,他們痛心疾首于世界的悲慘,正說明了他們對于幸福和公正的渴求;他們描寫背叛、陰謀、虛偽和無恥,正說明了他們對于忠實、光明、真誠和尊嚴的向往;他們揭開某些人生的虛空、無聊、蒼白和黯淡,正說明了他們對于充實、價值、進取和積極有為的人生的期待。
當然,許多價值觀念也有可能成為偏執。最近在電視節目中我看到3個16歲上下的少年,為了滿足哥們兒兩三千塊錢的需要,竟然毫不在意地殺死了一個出租汽車女司機。他們公然地談論謀財害命的計劃,如談家常。我也一次又一次地在電視新聞中看到惡性刑事罪犯在被處以極刑時滿不在乎的表情。
我們也許更應該多重視一點日常生活中的和平、善良、健康、正直……我們也許可以使我們的價值觀念中多一點人間性、世俗性,而不是必須有一個絕對的理念壓倒一切庸凡的東西。但這仍然是一種珍視,一種愛惜,一種眷戀,一種向往。經過了太多的動蕩,經過了極大的代價的付出,我們仍然將建立起新的更現代更合乎理性也更能繼承和借鑒一切優秀的東西的價值系統和精神財富。如果這些東西什么都沒有,只有嘲笑,只有看透,只有誰也不信,那還怎么活下去呢?
(摘自《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