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對峙的拐點來臨？

孫興杰

美俄關系因不斷升級的制裁而惡化，從制裁的內容來看，歐美已經動用了殺手锏，而反觀俄羅斯的反制裁措施，則更像表達憤怒的“儀式”。

2014年8月1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會見國家杜馬黨團成員時表示，俄羅斯的對外政策應該是和平的，俄羅斯并不愿意與西方對峙。這一表態，立即被媒體解讀為普京立場軟化。事實上，自克里米亞入俄之后，普京多次釋放妥協的信號，但是歐美卻不斷在制裁問題上加碼，美俄關系跌入冷戰結束以來的最低點。

與此同時，美國總統奧巴馬授權美軍定點空襲伊拉克，雖然是有限介入，但是伊拉克的局勢讓奧巴馬不能不在制裁俄羅斯與遏制恐怖主義之間進行權衡。一再重申美國領導世界責任的奧巴馬確實需要在“跛腳鴨”的垃圾時間里，找到一條重塑美國領導力的道路。

美俄關系因不斷升級的制裁而惡化，尤其是歐美最新一輪制裁已經觸碰到了俄羅斯的核心經濟利益，俄羅斯被動出臺反制裁措施，限制從歐美等國家進口水果等農產品。從制裁的內容來看，歐美已經動用了殺手锏，比如對俄羅斯能源、金融企業的制裁；而反觀俄羅斯的反制裁措施，則更像表達憤怒的“儀式”。

為什么俄羅斯不進行以牙還牙的制裁呢？因為普京還是不愿意與歐美撕破臉皮，全面對抗，所以在反制裁措施中留下了口子：反制裁的力度非常小，而且主要針對東歐一些國家，比如波蘭；俄羅斯描繪了反制裁的路線圖，對歐美航空公司進行制裁，禁止通過俄羅斯領空；最嚴重的制裁就是油氣禁運。

歐美的制裁已經對俄羅斯經濟帶來了實質性的傷害，俄羅斯經濟結構比較單一，能源企業獨大，且對外部資本依存度比較高。俄羅斯前任財長庫德林在推特上發文指出，制裁對俄羅斯經濟造成的損失超過2000億美元。經濟制裁對俄羅斯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最近半年的資本外流已經遠遠超過去年同期，更嚴重的是歐美資本市場對俄羅斯大型能源企業和銀行關上了大門。最近，俄羅斯石油公司提出申請，希望從國民福利基金中撥出1.5萬億盧布來“輸血”，若不能借助歐美的債券市場實現債務的循環，俄羅斯政府不得不從外匯儲備中撥款來償還政府和國企的債務。

蘇聯解體之后，俄羅斯借助油氣資源進入國際經濟大循環之中，最終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成為世界市場的一部分。而歐美嚴厲的經濟制裁事實上切斷了俄羅斯與歐美主導的世界市場的聯系。如果制裁不斷升級，俄羅斯的經濟軟肋將暴露無疑，若美俄歐三方真要打一場油氣禁運的大戰，歐俄將兩敗俱傷。普京當然知道經濟制裁的殺傷力，近期也多次強調俄羅斯要實現關鍵產業的進口替代，但是要與歐美“脫鉤”談何容易呢？

歐美俄三方的制裁大戰已經“脫軌”了，而核心議題是烏克蘭的內戰如何收場。最近普京與哈薩克斯坦和白俄羅斯領導人進行電話會議商討烏克蘭的局勢。其實，普京一直希望歐美回到“正題”，MH17被擊落之后，普京第一時間指出根源在烏克蘭內戰，除了想撇清責任之外，還是希望歐美把注意力從制裁俄羅斯轉移到烏克蘭內戰上。歐美不斷升級制裁力度的潛臺詞，就是烏克蘭的亂局是由普京造成的，而且普京有能力結束這場混亂，因此焦點又從烏克蘭轉移到了普京身上。

其實，這是對烏克蘭局勢的誤解，也高估了普京的影響力。烏克蘭內戰的根子是二十多年來轉型的失敗，歐美俄三方應該通力合作，穩定烏克蘭局勢，當然各方都需要做出妥協。將制裁俄羅斯作為解決烏克蘭內戰的主要辦法，何嘗不是一種思想的懶惰呢？普京在杜馬會議上表示，俄羅斯將盡一切可能來停止烏克蘭東部的沖突。這應該是普京向歐美拋出的緩和信號，若歐美繼續迷信于普京的魅力，認定普京可以搞定烏克蘭，繼續向俄羅斯施壓，那歐美俄的制裁還將繼續升級。

敘利亞、伊拉克和烏克蘭同時陷入內戰，作為世界秩序的維護者，美國需要權衡利弊、分清主次，奧巴馬有沒有能力同時擺平這些麻煩呢？答案是否定的，敘利亞內戰持續數年，奧巴馬借著普京提供的“化武換和平”的臺階才免于干涉。而這次跨伊拉克和敘利亞兩國的極端主義組織伊斯蘭國組織（ISIS）已經成為美國必須面對的重大威脅，奧巴馬之所以半推半就地命令美軍重返伊拉克，事實上已經做出了決斷。奧巴馬已經在“領導”著一場新的反恐戰爭，只是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而已，法國、英國已經在討論如何向伊拉克庫爾德人提供援助了。

ISIS的崛起是敘利亞、伊拉克混亂帶來的后果，是美國“新孤立主義”造成的權力真空的惡果。美軍從伊拉克“裸撤”之后，以及最近幾年的戰略再平衡試圖從中東撤出，使ISIS在中東的腹心地區膨脹為伊斯蘭極端主義的代表，連基地（卡伊達）組織都視之為恐怖主義。ISIS已經讓中東地區亂成了一鍋粥，既有的敵我陣營已經模糊了，打擊ISIS不僅要協調與伊拉克、敘利亞等“當事國”的關系，而且還得處理與伊朗、沙特阿拉伯、土耳其等中東大國的關系。再進一步，ISIS已經成為全球性的威脅，在安理會美國需要得到俄羅斯、中國的支持，而嚴厲制裁俄羅斯的措施是否應該修正呢？

ISIS還是俄羅斯？如果將二者視為同樣的威脅，那奧巴馬能一只手與普京掰腕子，另一只手蓋住ISIS在中東地區噴出的火苗嗎？如果不能，那就考慮和普京握手言和吧。“領導”世界并不意味著與普京頂牛，而是與大國攜手遏制威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