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光和電（外三首）

白瑪娜珍

一

清晨醒來我還是留在夜里

我還是在企圖抗拒你

我不明白 抗拒你

實際上就是抗拒我自己

是因為這十多天的寒流嗎

拖著烏云長長的尾翼

把人們凍得瑟瑟發抖

我在病床上熬過了這十天十夜

唯靠著書本、詩歌和想念你

天蒙蒙亮時 我每天注意地聽著鳥鳴

我聽不懂它們響亮而又高低交錯的話語

但我聽出了它們的歡喜

黎明的到來喚醒的是鳥兒為生命婉轉的

歡歌

那么我 該怎樣開始自己啊

我不必像鳥兒一樣去四處覓食

也不必像虎豹一樣弱肉強食

我唯一遺憾的

是不如雌雄同體的海貝

無法在我隱居的世界里

舉行光波粼粼的婚禮

當我在每天蛻變中看著每天消失著的生命

我是膽怯了嗎

我對自己暗暗地說

既然愛情不能陪伴在朝朝暮暮

那么為什么要以思念挫傷自己的心靈

這孤單而憂思重重的心靈啊

也許只需每活一天

就守著一分一秒

仔細感受它們乘著陽光到來

隨著暮色而去

全神聆聽分秒中時光變幻和跳動的每個

音符

只有這樣 才能活在安寧里

但我真的如此就能安寧了嗎

我讀著你的詩

像打開了一扇鉆石的門

里面的光輝是安詳的

像你寬容的一雙手臂

我讀著 突然明白

你早已領悟的道理

在我心里還差之毫厘

不是嗎

活著 是為了愛著

愛如田野空曠平坦

愛如空谷毫無突兀

愛就是接受 是接受

是上天賦予我們的使命

而當死亡降臨

對一個全心盛滿了愛的果實的人

上帝也會喜歡

也想要品嘗或者接受這種來自平凡

卻超凡脫俗的愛的圣果

那時 死對于我們自然就是一種新生

新生于 我們一生以愛憧憬的

永無生死的愛的涅槃中

在六道的巨輪之外

你和我 我們

將永不分離

二

夢想中窗外還是陰霾

一滴滴雨還是落在了地上

我按照你說的

回到自己的內心

心里住著我一直禪思的佛

佛盤坐的身下

是我和你用自性綻開的蓮花朵朵

這還不夠嗎

我問自己

你的愛已融入在我的花瓣里

今生無論你在或不在

我們的心都已皈依供奉給了佛陀

我只需每日日出而起

日落入寢

清凈地面對花草

喜悅地耕耘土地

安駐在每一天的光影中

看鳥兒飛過

聽小兒唱歌

你回來或遠行

你的心都駐在我的心里

那里是我們的圣地

只迎候佛陀的降臨

三

這樣的生活是甘涼而清寂的

像山野里的拉姆拉措

以仙女的頭蓋骨

盛滿了愛的甘露

所以鳥雀飛過時

都能看見自己前世的倒影

何況我們的前景

我不著急 那份神秘滋生著寂靜

如此 我的心像一枚初生的卵

在湖水的中心

凝聚著天空和大地的精氣

我仍然不急于生

在死亡還沒有降臨前

還是復歸于寂靜吧

在寂靜中等待

滿盈著愛和光明

所以我的內心要從愛你做起

接納每一個源自愛的生命

四

難道我就不渴望愛的圓滿嗎

就好比不渴望黑暗中海上長長的焰火

那是海洋所有的生物發自靈魂的激越的

凱歌呀

我怎能不把自己也化作光和電

飛馳穿梭

只為了與你絢爛地融合

是的 愛人

你就是我的南極北極

你就是我此岸與彼岸的中心

在這個中心

我們將魂魄雙依

以我們愛的緊密擁抱

綻放宇宙星云光輝的軌跡

我的家

我和你終極的心靈

就在那里

每一念

我把每一念都先放出來

看它們像一群迷途的羊羔

又像一盤散沙

一把隨風飄散的種子

過去 我不知道正是它們變成了我

帶我忽東忽西 東去西來

讓我在情緒的深淵里盤旋而上

或者跌落受傷

但現在 我看到了

當黎明的光織補我的身心

我把黑暗和過往全部放下

也放所有的念想在陽光下

看清它們想去到何方

再一個個牽它們回來

用光線把它們仔細串起來

以免它們落入土壤

讓它們在我的心里

被我一顆一顆撥動

轉變成一顆一顆圓潤的念珠

一圈一圈開始和誦 佛的真經

成為皈依三寶的 虔誠的孩子

佛 說

那天我閉目而坐

我望見了佛

佛說看見嗎

我雙眼虛空 看見 也不看見

蘋果一般喜悅的雙唇即使被切成碎塊

還是在微笑著

每個嘴角都在寧靜地微笑

外來的打擊絲毫改變不了我的笑容

以及我的身體從里到外甚至沒有心

沒有器臟

所以即使切割我

也不會流出一滴血

所以看不到我有一絲痛苦的傷

我是空的 但卻又真實如金

人們粉碎了我

我的粉末可以供人們冶煉成新的黃金掛飾

也可以隨風散去

這都沒有關系

因為我

從一開始就原本來自人的內心

那些不安的心呀

只因為沒有眼見而彷徨

只因為沒有觸及而唯恐遺忘

所以 有一天

人們又會把我從心里請出來

用黃金把我再鑄就

更加高大和恢弘

就可以跪拜在我的面前

叫我一聲佛祖

就可以把本心的佛請到心外

只為了大于自我

只因為害怕佛被自心的云霧再遮住

于是 頂禮膜拜中

人們以恭敬成長各自心中抹不去的佛性

以佛性造就著佛永恒不變的尊容

蘋 果

蘋果 呵 蘋果

看那一樹蘋果

狂風吹來

蘋果樹要被折斷了

但彎下去的身體

突然抬起了頭

不 不是抬頭

是轉念中的旋舞

和著風的方向

舞姿像鍋莊一般圓滿

臉龐像太陽一般紅碩

內心比如風雨一般激越

一樹蘋果啊 在天地間一頭朝著天空盤旋

一頭在大地的深處蜿蜒成圈

后來蘋果成熟了

每一個蘋果 也是蘋果樹深藏的記憶

它們將重回大地

在永無止境的使命中

展示生命的秘密

責任編輯：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