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編輯記者要懂點邏輯學

曹仁義

【摘 要】針對廣播電視節目中違反邏輯常識的種種現象，本文論述新聞工作者掌握邏輯學基本知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關鍵詞】廣播電視 辯證邏輯 形式邏輯 充足理由律 不矛盾律 同一律 排中律 新聞編輯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20世紀80年代初，改革開放剛剛開始，鞍鋼某分廠搞了一項改革，引起社會上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說好得很，一說糟得很。《人民日報》以頭條位置就此事發表長篇報道，報道傾向于好得很一方。而中央電臺摘發這篇報道時只摘了兩種看法的基本觀點，沒有體現出傾向性。當時的廣電部部長艾知生打來電話說：編輯不懂邏輯學。意思是編輯對這條新聞報道的摘法違反了形式邏輯的排中律。30多年過去了，此事我一直記憶猶新。前不久又碰到一些新例，于是激起我寫這篇文章的沖動。

邏輯學是哲學的一個分支，是研究思維的形式和規律的科學。新聞編輯記者為什么要懂邏輯學？因為新聞編輯記者寫稿子、編稿子、改稿子總離不開思維。思維有兩種：邏輯思維和形象思維。邏輯思維也叫抽象思維，是人在認識過程中，借助于概念、判斷、推理反映現實的思維方式；形象思維也叫藝術思維，是文學藝術創作過程中主要的思維方式，它借助于形象反映生活，運用典型化和想象的方法塑造藝術形象，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

新聞編輯記者很少進行文學創作，因此很少用形象思維，他們的絕大部分思維是邏輯思維。這樣，懂得邏輯學就非常必要了。

懂得邏輯學，既要懂得辯證邏輯學，又要懂得形式邏輯學。

一、掌握辯證邏輯學，避免片面性

辯證邏輯學的核心是：要求人們必須把握、研究事物的總和，從事物本身矛盾的發展、運動變化來觀察它、把握它，只有這樣，才能認識客觀世界的本質。辯證邏輯的對立面是形而上學，形而上學用孤立、靜止、片面的觀點看世界，認為一切事物都是孤立的，永遠不變的。新聞工作中形而上學的表現，多為片面性。認識事物，不是全面地具體事物具體分析，而是抹殺事物所固有的共性與個性、絕對與相對的辯證關系，常常為強調一方的正確而否定也有一定道理的另一方，搞極端主義的絕對化。比如：當我們說到如今市場經濟優點的時候，就不能把以前的計劃經濟說得一無是處，應該給計劃經濟一個相應的歷史地位，因為戰爭結束，新中國成立后，百廢待興，共產黨領導人民搞建設，在當時的條件下，需要有計劃，計劃經濟是必要的。

兩年前看某電視臺一個討論電影題材的節目，主持人說：“男人都喜歡戰爭，現在是和平年代，沒有戰爭，于是，電影男導演們都去拍戰爭片……”“男人都喜歡戰爭”這話反映出思維的片面性，同樣在某電視臺經濟節目聽到主持人這樣說：“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經濟犯罪越來越多了……”經濟犯罪似乎是改革開放帶來的，這話不僅片面而且失當，甚至會產生誤導。

某電臺少兒節目在講“昔孟母，擇鄰處”的故事，用孟子母親為培養童年孟子健康成長多次搬家的事，教育兒童家長。只聽主持人說：“孟子家原來住在墓地附近，童年孟子總是玩上墳燒紙、磕頭的游戲，孟母覺得不好，決定搬家，搬到一個市場附近。于是，孟子又模仿賣東西，孟母還是覺得不好，于是把家又搬到了一所學校附近。這回好了，孟子整天學禮儀，喜歡讀書。”《三字經》上的這個故事產生于封建時代，它灌輸給人們的理念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用這個故事教育如今的孩子，孩子們會想，上墓地為已故長輩表示敬意不對，到市場上做生意也不對，唯有上學讀書才對。這其中的片面性有多么嚴重！

二、新聞敘事應遵守形式邏輯四條定律

形式邏輯學是關于思維的形式及規律的科學，它研究概念、判斷、推理等思維方式。對這些思維方式的研究歸納，發現四條定律，這四條定律就成為形式邏輯學的骨架。新聞編輯記者每天都要組織大量的語言講述新聞，更要遵守這四條定律。

第一條定律是充足理由律。意思是，作出判斷的理由是充足的。理由要能導出判斷，原因要能導出結果，不要犯“導不出”的邏輯錯誤。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前的火炬傳遞，北京某電臺一篇報道說“奧運圣火在北京亦莊傳遞”，可接下來卻不講在亦莊是怎么傳遞的、是誰傳給誰、亦莊居民以什么儀式歡迎圣火的，而全篇講的是亦莊面貌和建設成就。從邏輯上看，沒有提供任何“理由”來證明“圣火在亦莊傳遞”這個判斷。這就違反了充足理由律，犯了邏輯錯誤。另一種情況是，單一的微小原因導出了整體的全面的成績，這種邏輯錯誤，在經濟報道中常見。例如：某記者報道說，北京某企業給職工安排體檢，調動了職工積極性，促進了生產的發展，1～10月全廠產值比去年同時期增長百分之五。“體檢”這一個原因怎么可能使全廠產值增長？產值增長是多種綜合因素促進的結果，不能只歸功于一個原因。“體檢”安排得再好，如果企業某個環節安全生產出了問題，產值也是不可能上去的。筆者想起1972年在干校的一個故事：蓋房子砌墻，知識分子沒干過這活，總是把墻砌歪了。校領導說，墻砌歪了，說明思想歪了，先別砌了，先學毛著。于是大家回房間學毛著，開會談學習心得，然后再去砌墻，結果，墻還是砌歪了。不說當年的極左風氣，單從思維邏輯上講，砌墻和學毛著本無關系，用政治學習作原因，導不出“會砌墻”的結果，這是違反了充足理由律。

第二條定律是不矛盾律，又叫矛盾律。這是哲學家根據中國古代一則故事總結出來的一條形式邏輯定律。據《韓非子·難一》記載，有一人站在街上既賣矛又賣盾。舉起左手的矛叫道：“我這矛是世界上最鋒利的矛，能剌破所有的盾。”舉起右手的盾又叫道：“這盾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盾，所有的矛都刺不破。”一位老者上前問道：“以己之矛刺己之盾如何？”問得他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這條定律由此而來。它要求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對同一對象不能同時做出兩個矛盾的判斷，也就是說，新聞敘事不能自相矛盾。汶川地震期間，某電視臺一位主持人說“隨著救助工作的展開，地震死亡人數還會增加”，要說的意思，人們似乎能理解，但句子中“救助展開”與“死亡人數增加”兩者卻是矛盾的，好像是說“越救助死亡越多”。前不久，某電視臺記者在石家莊街頭報道天氣情況，他這樣說：“PM2.5很高，氣象部門已發出黃色預警，天氣不是特別好。”這幾句話自相矛盾。“不是特別好”的含義是“尚好、還好、還不錯”，與前一句說的PM2.5很高、黃色預警不是矛盾了嗎？還有，常聽新聞報道中有這樣的說法：“他是死難者中唯一幸存者”“他的疾病很快就恢復了”“讓他好好休息，恢復一下疲勞”等，這些自相矛盾的邏輯錯誤，許多人都犯過。

第三定律是同一律。意思是，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必須在同一意義上使用概念和判斷，不能混淆不同的概念和判斷。新聞敘事中，已用一個概念和判斷表述一個意義，再表述同一意義時如換概念和判斷，必須與已用概念和判斷的含義同一。近年來，廣播電視節目中，違反同一律，犯偷換概念錯誤的例子很多。最典型的是，某電視臺在介紹《人民日報》社論內容時的用語為：“明天，《人民日報》將刊發社論，題目是……文章說，……”明明是刊發的“社論”，轉瞬卻換成了“文章”。“社論”的意義是以報社的名義發表的闡述全局性的重大問題的評論；而“文章”多數為署名的、個人名義的作品，詞典上對“文章”的解釋是“篇幅不很長的單篇作品”。廣義地講，“社論”雖然也是文章，但在版面學中“社論”這一概念的含義與文章這一概念的含義，有根本的不同。在廣播電視節目中，“我們”這個概念，有時是指廣播電視人自己，有時又是指包括廣大受眾和廣電人在內的全體人員，這所指不同的兩個“我們”就不能連在一起說。例如一家電臺在元旦這天的第一個節目開始時，主持人說：“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我們祝全國人民新年好！在新的一年里，讓我們團結在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周圍，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而奮斗！”這里，前一個“我們”指的是電臺自身的工作人員；后一個“我們”指的是全體受眾，也包括廣播人自己，兩個“我們”的含義不一致，違反了同一律。

第四條定律是排中律。意思是，在同一時間和同一條件下，對同一對象所做的兩個矛盾的判斷不能同時都假，必有一個真，如一個是假的，另一個一定是真的，不能有中間情況。按排中律要求，當社會上對同一事物岀現兩種截然相反的判斷時，記者介入釆訪后必須傾向于一個，而不傾向于另一個，沒有中間情況。兩個都傾向，就犯了模棱兩可的邏輯錯誤；兩個都不傾向，就犯了模棱兩不可的邏輯錯誤。

現在，常聽一些來自院校的教授鼓吹不要傾向性的言論，說“要相信受眾的聰明程度，他們自己會判斷真善美、假丑惡和對與錯的”。這種觀點影響所致，一些節目以“相對”為招牌滿足于各種觀點、主張的平擺浮擱，停止于言論的自由鳴放和一家之言的傳播，而廣播電視媒體主持人沒有自己的聲音，放棄了輿論的引導權。這些人還常說什么“美國的新聞報道多么客觀、公正”。其實，美國的新聞報道具有明顯的傾向性。伊拉克戰爭期間，同一時間段，美國有線廣播網（CNN）顯示的畫面是：“美國按計劃前進”，卡塔爾半島電視臺播放的是：“伊拉克無辜民眾被炸死炸傷”；CNN的畫面是：“被解放了的伊拉克百姓夾道歡迎美國官兵”，半島臺的畫面是：“美國五名入侵者被伊人民打死”。可見，由于立場不同，各國電視臺對新聞事實的選擇有明顯的傾向性。對新聞事實的表述，同樣可以有傾向性。“客觀”一詞我們也用。但我們對它的定義是：全面、準確、有傾向。對新聞來說，傾向應包含在事實內和藝術的表述中。傾向的表述不要生硬，要含蓄。

（作者單位：中央人民廣播電臺）

（本文編輯：呂曉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