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建懷
胡銓(1102—1180),江西廬陵人(今吉安),因生前貢獻卓越,被朝廷追加謚號“忠簡”。
岳飛之孫岳珂在《桯史·三忠堂記》中,談到胡銓被追謚為“忠簡”的原因時說:“(胡銓)毅然上書,乞斬相參、虜使,三綱五常賴以不墜,士大夫復翕然尊之,厥后天子從而褒贈”,說胡銓的成名,是他曾上書要求斬首宰相。不過,胡銓當時雖然忠勇過人,但卻因此遭到打擊和迫害,貶謫十余年。
紹興八年(1138年)三月,宋高宗任命秦檜為宰相。秦檜任相后,繼續推行投降、主和政策,安排親信王倫出使金國,與金商談和議之事。金國派使臣張通古、蕭哲赴臨安,送國書。雖說是議和,但金國的態度卻特別傲慢,條件極不平等,不但要求宋朝承認金為宗主國地位,宋為金國的藩屬國,而且要求宋高宗以臣子之禮,跪拜接受金國君主的詔書。這對于宋朝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然而,南宋小朝廷的皇帝大臣們,早已被金國的金戈鐵馬嚇破了膽子,雖深覺屈辱,但又不敢反對。于是,在主和的宋高宗和秦檜的謀劃下,這一條件竟也“創造性”地實現了,即宋高宗以宋徵宗剛剛去世為由,改皇帝跪拜接詔為宰相秦檜跪拜接詔,取得了金國使臣的同意,讓人不得不驚嘆南宋皇帝和大臣的“聰明”。至于其他賠錢割地、花錢消災的條件,當然更加容易,一概滿足了金國的要求。
如此一來,滿朝沸騰。時任樞密院編修的胡銓,激憤之下,向宋高宗上了他那篇著名的奏章《戊午上高宗封事》。“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虜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虜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污夷狄……”他歷數秦檜的賣國投降的行徑,痛斥道:“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愿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后羈留虜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爾,寧能處小朝廷求活邪!”要求宋高宗把秦檜、王倫等人斬首示眾,表達了與投降派勢不兩立、誓死捍衛國家尊嚴的信念和決心。這篇斗爭“檄文”一出,士大夫爭相傳閱,一時洛陽紙貴。
然而,宋高宗和秦檜既以屈膝求安為旨,一切反對議和之言都是雜音、謬論,當然剪除而后快,胡銓首當其沖。于是,秦檜以胡銓鼓動士大夫反對皇帝為由,反過來彈劾胡銓,把他降職為監廣州鹽倉;紹興十二年(1142年),又以胡銓恣意議論,把他除名,安置于新州管束;紹興十八年,再以詩詞中有毀謗譏刺朝政之辭,流放到更遠的吉陽軍,即今天的海南三亞。
胡銓因為反對和議,深受秦檜的報復性打擊。然而,他的境遇雖然越來越差,但他在士大夫間的聲譽卻與日俱增。當年,他上書《戊午上高宗封事》,宜興進士吳師古把他的奏章刻書印行。據說,金國也聽說了這一著名奏章,以千金購買回國,金國君臣讀完后,紛紛驚嘆道:“南朝有人!”胡銓貶謫廣州,監登聞鼓院陳剛中以啟為賀,贊揚他說:“屈膝請和,知廟堂御侮之無策;張膽論事,喜樞庭謀遠之有人。身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他貶謫新州,同郡王延珪“以詩贈行”;影響最大的,恐怕要算著名詞人張元干為他餞行所作的《賀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詞曰:“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昆侖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斷云微度。萬里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通過此詞,張元干把對胡銓的欽佩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胡銓舍生忘死、與投降派斗爭到底的精神,也因張元干的詞而廣為人知。
宋孝宗上臺后,立志收復失地,打算北伐雪恥,重新啟用主戰派人士,胡銓得以復官,并屢屢升遷,歷任兵部侍郎、工部侍郎、龍圖閣學士、端明殿學士等要職,最后以資政殿學士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