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攔截上演貓鼠游戲

彭玉磊

8月下旬，在距我國海南島220公里處，發生了一起美軍機抵近偵察、中國戰機起飛攔截的事件。這并非美國監視飛機今年遭到的首次空中攔截，但因為美方的炒作而引發國際關注。

一國的軍用飛機未經通報飛臨另一國的領空附近，很容易引發空中攔截事件。喜歡到其他國家家門口“晃悠”的美國戰機自然總是“惹”來攔截者。空中攔截被比喻為一方“闖關”一方“驅逐”的“貓鼠游戲”。這種游戲看似驚險，其實雙方都保持克制，從歷史上看，還沒有出現過因航空器闖入防空識別區后出動戰機攔截而發生交火甚至引起戰爭的情況，攔截最重要的是宣告主權和威懾對方。不過，若是從防空識別區繼續“闖入”領空，那就可能面臨被主權國擊落的命運了。

防空識別區里的“游戲”

提到空中攔截，必須要談及一個自去年11月以來大多數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的詞語——“防空識別區”。按照“游戲規則”，空中攔截都應當是在防空識別區內進行：防空識別區外，是該國預警系統所無法監控到的區域；若飛行器已從防空識別區進入到一國領空而又被判定有帶敵意的話，該國就可能采取迫降、射擊、擊落等比攔截更為激進的措施。

海軍裝備安全管理專家余春向記者介紹說，防空識別區的創立始自二戰后的美國。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各參戰國投入戰爭的飛機約500架，但幾乎全用于偵察。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殲擊機、轟炸機的作用更為顯著，各國傳統的防空體系迎來了新的威脅，如果還按照對方目標逼近本國領空才出動戰機攔截的原有規則來辦，時間不充裕，也無法保證成功攔截。最著名的例子莫過于二戰期間的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了。二戰結束后，美國率先提出了“防空識別區”這一新概念。至今，全球已有20多個國家建立了防空識別區。

余春說，防空識別區指的是一國基于空防需要，單方面劃定的空中預警范圍，其主要目的是防止屬性不明的飛機或飛行器侵犯主權國領空，提示或警告進入“防空識別區”的其他國飛行器不要誤入或闖入主權國領空。另一目的在于為軍方及早發現、識別和實施空軍攔截行動提供條件。在通常情況下，防空識別區以一國領海基線、國境線、實際控制線為基準，以該國的預警機和預警雷達所能覆蓋的最遠端作為界限，一般要超出專屬經濟區、國境線、實際控制線范圍。它是為最大限度地保護國家安全而設立的，完全是一國的單方面行為。據統計，防空識別區外沿可以從領海基線向外延伸幾十至數百海里不等，在有些地方從海岸線向外延伸至200海里。

根據各國慣例，進入別國防空識別區的他國軍用飛機通常會受到被戰斗機跟蹤伴飛“禮送出境”的待遇。這一傳統自冷戰之初便在各國盛行，有人將這種在防空識別區內發生的“闖關”和“驅逐”戲稱為“貓鼠游戲”。直到今天，這種“貓鼠游戲”依然在世界各地上演。

經常上演的空中攔截

8月下旬，美國軍方“爆料”稱，中國戰機對美軍偵察機實施了空中攔截。按五角大樓某官員說法，在南海國際水域上空，一架攜帶武器的中國戰機向美國海軍P-8“海神”偵察機做出一系列“不專業和不安全”的動作。據報道描述，中國戰斗機攔截p-8的過程與著名空戰電影《壯志凌云》中的橋段如出一轍：“進行了一個‘桶滾機動，越過了p-8的頭頂”，美國防部官員認為這一動作是“故意恐嚇這架美軍偵察機”。

對此言論，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回應稱，這種說法并不成立，因為這一事件的實質是美軍飛機對中方頻繁抵近偵察，應該叫做“美軍機抵近偵察”事件。

“事件發生在距離中國海南島220公里處，不是距離美國夏威夷220公里，更不是距離佛羅里達220公里，因此事情的是非曲直是顯而易見的。”楊宇軍說，中方飛行員的操作是專業的、顧及到了安全因素的。“同那些讓本國軍隊飛行員每天在別人家門口飛來飛去的國家相比，我們更加珍視人員安全和裝備的安全。”

事實上，這并非美國監視飛機今年遭到的首次“恐嚇”行動。今年7月，美國偵察機曾與俄羅斯戰機“上演”了一場《壯志凌云》版的空中對抗。美國有線新聞網（CNN）8月2日報道說：“電影《壯志凌云》中小雞博弈般的空中對抗時隔30年在現實中重現。”來自美軍的消息稱，7月18日（馬航MH17墜機第二天），一架在波羅的海空域對俄實施偵察任務的美軍偵察機RC-135，不僅遭到至少一架俄羅斯戰機的空中攔截，位于俄羅斯飛地加里寧格勒的地面雷達還對其實施了追蹤和鎖定。發現自己被雷達鎖定的美偵察機駕駛員迅速決定躲避，甚至為“盡快擺脫俄國人”連闖三國領空，包括不顧瑞典方面的拒絕硬闖瑞典領空，侵犯了“中立國”主權。

類似的一幕今年4月也曾發生過。一架俄羅斯飛機當時向一架美國偵察機接近，只不過時機不似MH17墜毀后那么敏感。4月23日，一架俄羅斯戰斗機在日本附近的國際水域上空攔截一架美軍電子偵察機，兩架飛機一度相距30米。美國官員表示，當時美軍的RC-125U電子偵察機正在國際水域上空執行常規任務，一架俄軍蘇-27戰斗機逼近并攔截該電子偵察機。

去年3月，美國國防部表示，一架伊朗戰機試圖在海灣空域攔截一架美國無人機，遭到兩架美國戰機“示警”后離開。國防部發言人喬治·利特爾3月14日在一份聲明中說，攔截12日發生在“公海”海域上空，雙方沒有交火。

2012年11月1日，美國無人機在波斯灣上空遭兩架伊朗殲擊機攔截和掃射。按照美國國防部發布的消息，伊朗戰機在距伊朗邊境大約25公里的國際空域，向一架美軍無人機發射兩枚導彈，但沒有擊中。伊朗國防部很快發表聲明回應說，伊朗空軍射擊了越入伊朗領空的飛機。

正如喜歡到其他國家家門口“晃悠”的美國戰機容易“惹”來攔截者，若一國的軍用飛機未經通報飛臨另一國的領空附近，就很容易引發空中攔截事件。

今年6月18日，一架俄羅斯蘇-27戰斗機在波羅的海附近國際空域被英國空軍“臺風”式戰斗機發現。英國方面當天說，英國空軍“臺風”式戰斗機在波羅的海附近國際空域攔截了7架俄羅斯戰斗機。endprint

4月14日俄羅斯4架軍機，包括2架“伊爾-20”電子偵察機和2架“圖-95”戰略轟炸機，繞日本列島一周飛行，其間曾飛近日本領空。日本航空自衛隊緊急出動戰機對俄軍機實施跟蹤和監視。

去年10月9日，俄羅斯2架圖-142遠程反潛偵察機和一架伊爾-20電子偵察機在日本海上空飛行，雖未進入日本領空，但日本自衛隊也出動了戰機攔截。這是日本自衛隊戰機當月第二次升空攔截俄羅斯飛機。當時有媒體報道稱，日本自衛隊聯合參謀部的統計顯示，2013年7月至9月，日本自衛隊戰機共升空105次攔截俄羅斯飛機；4月至9月，日本自衛隊戰機共升空308次，除攔截俄羅斯飛機外，還攔截朝鮮等國飛機。

有時候，民航客機因為種種原因而被懷疑可能殃及一國安全，也會遭到空中攔截。

去年5月24日，英國國防部出于“安全原因”派遣英皇家空軍戰機攔截一架來自巴基斯坦的客機。這架巴基斯坦國際航空公司的客機載有297名乘客，多為巴基斯坦籍和英國籍，從巴基斯坦東部城市拉合爾飛往英國北部城市曼徹斯特，航班號為PK709。這架波音777客機即將在曼徹斯特降落之時，英國國防部派遣“臺風”戰機將其攔截，并引導其飛往倫敦近郊的斯坦斯特德機場并降落。事件中無人受傷，英國警方以威脅飛機安全為由逮捕機上兩名乘客，據稱，這兩名被捕乘客“試圖進入駕駛室”。

2007年4月11日，由于通訊故障，美國一架航班在飛往以色列時未能與機場取得聯系，擔心發生恐怖襲擊的以色列空軍緊急出動戰斗機，險些將這架民航班機擊毀。這架美國大陸航空公司的波音777客機載有251名乘客，由于通訊故障，未能與以色列空管部門取得聯系。在其距離以色列68公里，還有5分鐘即可飛抵以色列城市特拉維夫時，出于飛機可能被劫持的擔憂，以色列空軍出動4架戰斗機，包括兩架F-15和兩架F-16戰斗機，在空中攔截這架客機。戰斗機引導客機飛回地中海上空，直到客機的通訊信號得到恢復。在確定客機未被恐怖分子控制后，美國航班才在以色列戰斗機的監護下，降落在特拉維夫的本-古里安國際機場。

越界之后的危險后果

不要以為空中攔截可以說走就走、說攔就攔，事實上，空中攔截是在采取了其他多種手段之后為了保證國家安全才不得已為之的。

根據余春的介紹，由于防空識別區是國家依自身安全需要劃分，它比領空和專屬經濟區的范圍要大得多，所以不屬于國際法中的主權范疇。對于防空識別區的法律效力各國有不同認識，由于防空識別區范圍大于領空范圍，因此這個范圍內就有本國領空之外的公共空域。公共空域內的防空識別區不是某一國的領空，因此，任何國家不能在該范圍內對飛行器行使“排他”主權。一般而言，一國對飛行器的定位、監視、管制是在飛行器進入該國防空識別區之后，而非之前。通常情況下，飛行器進入一國的防空識別區，該國可以采取相應對策，如起飛戰斗機監視飛行器，但直到飛行器進入該國領空前，無權對飛行器采取迫降、擊落等措施，否則將是嚴重違反國際法的行為。

鑒于此，大多數在防空識別區里發生的空中攔截都是看似十分驚險，但實際上雙方都保持克制，遵守“游戲規則”，盡量杜絕擦槍走火的可能性。

對于進入防空識別區的航空目標，國際上有通行的處置原則，一旦發現屬性不明的目標進入防空識別區，應進行查證；對于查證不了的目標，按敵機掌握，在實施全球通用的G波道廣播同時通報軍事最高當局情況，加強雷達監控。命令空中待戰的飛機前往這一區域，地面防空兵、航空兵根據情況提高戰斗等級，做好戰斗準備或者根據情況戰斗起飛。執行戰斗起飛任務的飛機通常在本國領海域、國境線或者實際控制線或者公海以內監視、跟蹤，通過對目標航向、機型、速度、姿態和以往情報的進一步掌握，判斷目標有無敵意，若無敵意，監視后將目標驅趕至防空識別區外；當發現其有進入本國境內意圖時應采取外逼、警告等措施，并做好攔截的準備。

我國海軍軍事專家李杰表示，如果某個航空器在闖入防空識別區后航向直接朝大陸方向、無通報、速度快且被判斷為含有敵意，那么劃定該防空識別區的國家就可能會出動戰機查證、攔截并將其逼退驅逐。空中攔截主要是對闖入者的一種警告和威懾，而某些特定的飛行動作可以向對方表明己方戰機攜帶著武器，若一意孤行就會強行驅離。至于把空中對弈和電影中那種驚心動魄的情節相提并論，李杰解釋說，如今的戰機多為超音速戰機，若兩架戰機相對而行，每0.5秒的速度就會超過340米/秒，而人的反應速度大約為0.4秒。這意味著若兩架戰機過于接近，確實相當危險；但如果兩架戰機保持正常航向，就像兩部在馬路上同向而行的車輛一樣，車速雖快，但基本不會出現安全問題。

余春表示，從歷史上看，還沒有出現過因航空器闖入防空識別區后出動戰機攔截而發生交火甚至引起戰爭的情況，攔截最重要的是宣告主權和威懾對方。

不過，一旦有飛行器“越界”進入他國領空，那么情況就絕不會像防空識別區里這樣有驚無險了。

1987年12月9日10時30分，日本海上自衛隊雷達突然捕捉到4架不明國籍的大型飛機正向沖繩方向靠近。經進一步確認，證實是蘇聯的圖-16轟炸機群。15分鐘后4架F-4EJ戰斗機緊急起飛攔截。11時10分，3架圖-16掉頭飛離日本，剩余一架仍繼續朝沖繩本島靠近。于是，空中自衛隊指揮部命F-4EJ實施“警告射擊”。4分鐘后，圖-16進入沖繩領空，尾隨的F-4EJ立即發射曳光彈，圖-16遂改變航向，7分鐘后離開日本領空。但10分鐘后，這架圖-16又“拐進”沖繩以北的德之島領空，F-4EJ隨即實施第二次“警告射擊”，該機這才掉頭返航。按日方所述，僅1987年一年，蘇聯飛機就侵入其領空20次。1987年12月9日的事件，是日本實施空中攔截33年來首次警告射擊。

去年9月16日，土耳其副總理比倫特·阿林奇對媒體說，敘利亞一架米-17武裝直升機當天不顧土耳其邊防部隊的多次警告，深入土耳其領空達兩公里。隨后，從東部馬拉蒂亞基地起飛的土耳其空軍戰機發射導彈擊落了這架直升機。

按照國際通行的處置原則，對于進入本國境的軍用飛機或者其他有敵對活動（如實施轟炸、對地掃射等）航空器，該國可以予以擊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