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千年 髀石傳奇

馬源

髀石，在中亞、歐州、非州都曾廣泛流傳，有悠久的歷史、傳奇的故事，無疑是人類文明傳播的見證。

“髀石”，是牛馬羊及其它動物后腿膝關節的一塊輪骨，也有用象牙玉石雕琢而成的高級仿品。羊髀石作為玩具，娃娃用來游戲，大人用來賭博，巫師神漢用來占卜打卦。“打髀石”老烏魯木齊人再熟悉不過。然而髀石有2000年的歷史，在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中，作為政治軍事集團交好結盟的信物，游牧部落新人定親婚禮上被視為吉祥之物，卻鮮為人知。髀石，在中亞、歐州、非州都曾廣泛流傳，有悠久的歷史、傳奇的故事，無疑是人類文明傳播的見證。

千年傳承

英國探險家斯坦因先后三次赴中亞探險，其所著《古代和田》一書中有這樣一段文字：“大量的羊的膝關節骨，通常涂成粉紅色，是一種賭博用的簡陋的骰子……”可以看出羊髀石在那個年代已普及到人們的生活中華。現今在尼雅河盡頭以外的古遺址里，考古人員發掘出大量羊關節骨實物，鑒定為漢晉時期遺留物。這就告訴人們，髀石在新疆存在了2000年。

流傳廣泛的髀石是什么人發明的呢？有文獻記載說它的發明者是小亞西亞的一個古老的民族律底亞人。他們的國家地處中西歐亞交通要沖，商業繁榮、手工業發達，國強民富，然遇上連年大旱，發生嚴重的糧荒，百姓雖腰纏萬貫但饑餓難熬，于是想起用羊髀石作游戲和賭博，想沉溺其中忘記饑餓，消遣難熬的日子。這種游戲經過發揚和演變，迅速向東西方廣泛傳播。時期相當于我國的春秋戰國時代。隨著時間的推移，波斯商人把髀石傳到了喀什，這種妙趣橫生的游戲很快被新疆人所喜愛。

蒙古黃金史》有記載：元太祖帖木真少年時期和札木合互換髀石結為“安答”。札木合把一個狍子的髀石給了帖木真，換回了帖木真灌銅的髀石，結盟兄弟永示友好。清代祁韻士在《西陲要略，厄魯特舊俗紀聞》中說：“厄魯特人婚之日，婿與女共持一羊髀石拜天地日月”。不難看出，髀石不但是結盟的信物，同時也是新郎新娘的吉祥物，可以想見其身份的特殊。更有趣的是，有些地方用髀石占卜問卦定是非吉兇，遇疑難官司，地方長官無法審理，擲髀石來斷勝負。這在當時的歐洲非洲亦是見怪不怪。《大不列顛民俗》文中說，直到17世紀歐洲姑娘選意中人時還用髀石占卜出嫁。據說非洲的巫師時至今日依然用髀石作為斂財的手段。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難怪現代人匪夷所思。

有人要問，髀石游戲在我國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盛行，中原玩不玩“打髀石”？明代劉侗所著《帝京景物略》中說：十月羊始市，兒取羊后腿膝之輪骨，曰貝石。置一而一擲之。置者不動，擲之不過，置者若動，擲之而過，勝負以生……不言而喻，漢民族歷史上不但玩“打髀石”，令人驚訝的是游戲規則和玩法和西北地區同出一轍。

迷人游戲

再說波斯人傳到喀什一帶的髀石游戲，被南來北往的買賣人很快傳遍天山南北塔河兩岸，影響深遠，婦孺皆知。上點歲數的老烏魯木齊人，大多小時候都擺弄過。兒娃子打髀石，丫頭子“抓髀石”（一種女孩子玩的游戲），男女皆宜興趣盎然。

打髀石規則和過程和前面提到的明代劉侗所述玩法相同。唯一不同的是稱呼有點差異。我們來說說新疆的兒娃子是怎樣玩這個玩藝的。

打髀石人數不限，在地上畫一道橫線，把髀石端正擺在線上，在規定的距離外向置與地上的髀石擲擊，以擊中與否或擊出的距離遠近定勝負。手里的擲擊髀石叫“沙哈”，“沙哈”是很有講究的，一般選的是比普通髀石大一號的髀石，必須是外觀漂亮，右角比左角長一截的“文海”髀石。為了增加重量，使其沖擊力強利于擊打，往往把選好的“沙哈”鉆孔，灌進銅，鉛重金屬汁，或用金屬絲纏繞。一個上乘的“沙哈”是打髀石兒娃子手中制勝的利器。當手中的“沙哈”擊出地上的髀石后，達到規定距離以外，這只髀石歸擊打者。

擺好地下的髀石后，誰先開局？解決的辦法是，以丟髀石來定名次，丟出的“沙哈”側面端立在地，凹凸不平面朝上為“香九”，反之平面朝上為“臭九”，兩面稱“窩窩”“背背”，丟成“香九”者為大，先開局。“其勝負也以貝石”可見這兒娃子玩的把戲跟錢沒有相干，是一種蠻健康的游戲，比起現在游戲廳里的老虎機陽光，干凈。

髀石是溝通友誼的橋梁，玩伴們在游戲中結為朋友，隨著長大成人，奔向社會的四面八方。講義氣的新疆人不會忘記兒時打髀石的玩伴。歲月無情，兒時的玩伴年事已高，我默默祈禱，愿逝者安息，活著的比我過得好。

淡出歷史

不僅小孩子用髀石玩游戲，賭徒也用它作賭博的骰子。一般將涂成粉紅色的黃羊髀石由莊家拋擲，落地后看幾個面朝上定輸贏。因為髀石六個面凹凸紋樣各異，其中有諸如“三九”、“四牙”、“豹子”等等名稱。過程是莊家輪流坐，在設賭的場合，莊家拋起髀石后用力拍擊胸脯口中狂呼“豹子”！參賭著無須拋擲，只要跟定某一拋擲者即可，整個現場賭棍情緒高亢狂呼亂叫，烏煙瘴氣。

髀石在新疆經過發展演變成賭具后，享樂者將其作為尋求刺激的興奮劑，好逸惡勞者作為斂財的手段。民國時期，賭博成風，髀石像瘟疫一樣猖獗，廣泛流傳在城市鄉村及邊遠牧區。老政府三令五申嚴禁賭博，屢禁不止成效甚微。坊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賭博的髀石，害人的骨頭”。說明了髀石當時在民間的危害性。

老烏魯木齊人都知道，社會上不乏以賭髀石為職業養家過日子的賭棍，俗話“賭場如戰場”，有一夜暴富的暴發戶，也有輸掉土地，房屋甚至妻子兒女淪為乞丐流落街頭的倒霉蛋。走向窮途末路鋌而走險的賭徒，嚴重破壞了社會治安，干擾了民眾正常生活生產秩序。路人皆知，賭博這千百年遺留下的陋習是社會的頑癥。

共和國成立后，這種賭博游戲曾一度銷聲匿跡。然而，不時有一些不法之徒伺機重操舊業使之死灰復燃。上世紀90年代有一個傳說十分有趣。A君對面的鄰居是一位職業單身女性，早出晚歸，本分做人，一次邂逅“款爺”一見鐘情。大款西裝革履出手不凡，哄得單身女滿心歡喜。款爺的坐駕是一輛最新款式豪華越野車，一時間兩人出則成雙，入則成對，在大院子招搖。每次夜半歸來，發動機響聲把四鄰叫醒，大家就都知道“大款爺和情人歸窩了！”

春去秋來習大家以為常。一天，A君總覺少了什么，冥思苦想大悟，半月來越野車沒見蹤跡。二天，過道里見單身女，出于禮貌不得不問：“男友沒來去那發財？”女臉色尷尬吞吞吐吐，悲傷道來：“A哥哎！我上當遇大麻煩了！那小子是個騙子，是南梁打髀石的，前幾年運氣好贏了個盆溢缽滿，譜擺得很大，裝起了大款，最近手臭輸了個凈大光。騙走了我幾萬去翻本也打了水漂，情急之下去找原欠他賭債的逼債，逼出了人命，被局子里抓去蹲笆籬子了！”

任何原本用來消遣怡情的東西，一旦被孔方兄參合進來，就往往會變了味，害人害己害死人。

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歷史悠久的髀石游戲漸漸消失，當今的兒童已不知它是何物，只有上歲數的老人殘留在記憶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們徹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