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把握中國當前宏觀經濟政策走向來說,平常心是比新常態更為重要的基點
作為對中國經濟階段性特征的描述,“新常態”的提法以及其背后的政策含義,在政策層面和經濟學界,已經達成了高度的共識。今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發展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我們要增強信心,從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這是高層決策者首次將“新常態”一詞應用于描述中國經濟。
在考察這一概念的源流時我們注意到,在全球性金融危機爆發后,就有學者開始用“新常態”描述危機后的金融和經濟特征,2012年,有研究者明確提出,“7%-8%已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常態,”并稱“經濟‘新常態對經濟決策提出的最重要的要求是放棄單純追求GDP增長的政策目標。”2013年3月,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一份報告使用“新常態”一詞描述經濟運行。
新常態概念的提出,建立在對過去30年,特別是過去十年中國經濟增長及政策得失分析的基礎上。與此前經濟增長的呈現出的主要特征相比,最近幾年中國經濟增長確實呈現出了新的特征。中國GDP增速在2009年4萬億刺激下經歷了一輪反彈,但從2010年之后開始持續走低,到2012年市場對中國經濟“強復蘇”的展望不斷下調至“弱復蘇”和“軟著陸”。從2013年開始,中國經濟出現明顯的短周期波動特征,而進入2014年后,波動更為頻繁,并且開始穩定在7%-7.5%這一通道內。
新常態到底有何顯著特征?從目前的討論來看,至少有一條是有共識的,即中國經濟將下行進入中高速發展階段。更準確的說,新常態是中國經濟從舊穩態調整至新穩態的過程,也就是從過去二十年年均10%左右的GDP增速逐漸過渡到更為持續、健康、均衡的增速上。而對于新常態下經濟增速在何處探底,則仍存諸多爭議,比如林毅夫和李稻葵就認為通過改革有望讓經濟增速回到8%左右,而英國《經濟學人》智庫則認為經濟增速在未來五年下降到6%以下。
這涉及到究竟是供給端制約、還是需求端萎縮的問題。短期來看,經濟下滑的問題出在需求萎縮,盡管人口、環境等制約因素也將影響到長期供給進而導致經濟增長潛力下降。對應到微觀層面,就是我們更多看到了大量企業產能過剩、勞動力閑置,而非企業加班加點供不應求。如果解決好結構失衡導致的需求不足問題,中國經濟增速有可能不必面臨大幅度下調,反之,在短期內只能依賴于資本堆積,再次導致高負債和泡沫。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在近期一份關于“增長階段轉換”的研究課題中對增長前景做出了判斷,“未來10-15年之內中國經濟具有實現6%-8%的中高速增長的潛力”。
正是由于中國經濟存在的結構性矛盾,宏觀政策也出現了新的變化,不再是一味刺激至強復蘇,也不會強力擠壓泡沫,而是采取定向、迅速的刺激政策,短期企穩后又開始去杠桿,“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讓市場下行壓力與政府向上托力之間形成穩態均衡。盡管當下的調控手段和力度還不甚明朗,甚至于市場上出現“要求大規模刺激是不信任改革”和“全面降準降息防止經濟失速”兩種極端聲音,但高層決策者還是對表達了高度的自信。李克強日前表示,不會出臺短期強刺激政策,而是對那些需要支持的企業和產業給以扶持。他強調,“我寧肯用‘改革這個詞來強化我們推進結構調整措施的理念。”
對經濟下行采取容忍態度,對結構調整的信心,就建立在新常態的判斷之上,根據這一判斷,傳統上勢必要采取的財政貨幣政策就不再是優先選項。其中,最明顯的一個變化是,危機之后貨幣政策的錨由經濟增長、物價穩定、充分就業和國際收支平衡鎖定為金融穩定。過去央行加杠桿主要是通過負債端(降低法定存款準備金率)操作在地方層面,房地產部門將居民部門儲蓄轉化為房地產投資,并為地方政府帶來財政收入來源,地方政府將土地抵押銀行融資,不斷放大杠桿,導致地方融資平臺和影子銀行風險累積。而如今,央行在資產端(再貸款、PSL等定向金融)操作,讓信用更多流向中央政府著力于調結構的部門和項目,流向地方平臺的比例會逐步下降。只要原來的經濟結構和資源分配體制沒有回歸合理,央行對于負債端操作就會非常謹慎。
從這種宏觀政策的變化來看,穩增長和調結構并不矛盾,主要是看是否持續地進行結構調整。未來中國經濟增長逐漸淡化房地產部門的影響,地方政府財政逐漸弱化與土地之間的關系,這是一個必然的方向。基于存量調整的定向供需政策和政府層面改革將成為重點,有助于更好的引導中國經濟實現轉型升級和結構調整的目標。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在關于“新常態”的講話中,習近平在“適應新常態”這句話之后,接著說“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由此可以看出,適應新常態這一新形勢,各級政策部門必須做出心態上的調整,將心態調整到平常狀態。“新常態”必須附之于“平常心”,只有有了平常心,才能適應新形勢。對于把握中國當前宏觀經濟政策走向來說,平常心是比新常態更為重要的基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