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姜燕
最初從事的兒童文學創作,僅僅出于一種對文學的愛好。漸漸地,在尋找創作素材、進行文學構思的過程中,我把目光真正投向了身邊的兒童,在審視與研究中,我發現了兒童文學創作對于我從事教育工作起到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兒童文學創作賦予我兒童情趣
兒童文學中的兒童情趣是對兒童世界的肯定和張揚,兒童情趣會讓兒童文學更加生動多彩,也是兒童區別于成人的標志之一。經過調查,我發現幾乎沒有一個兒童會不喜歡《淘氣包艾米爾》中的艾米爾和《長襪子皮皮》中的皮皮,因為他們都是有情趣的兒童。兒童情趣無國界,世界各國的兒童們渴望過有趣的生活的想法是相通的。試想,一個嚴肅古板的教師和一個富有兒童情趣的教師,誰更受兒童的歡迎和喜愛呢?結論不言而喻。
成年的兒童文學作家雖然已經不可能成為兒童,但必須是葆有兒童心性的成熟的“兒童”。創作兒童文學,讓我感受到學生的童趣,也讓我擁有了兒童情趣。
為了創作,我需要廣泛地閱讀各種兒童文學作品,遇到好的作品會反復研讀。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幫助我拭擦自己的眼睛和靈魂,讓我把“學生”看成真正的“兒童”。我放下身段與兒童在一起,聊天、游戲、學習,見到了他們的另一面,那些天真可愛與頑皮,激發出我骨子里的孩子氣,讓我回憶起已經遠去很久的童年,那些幼稚的日子里的那些老師、那些同學、那些學習的時光。“能夠寫出優秀的兒童書籍,并不是因為自己有了孩子和自己了解孩子,而是因為能夠回到過去,了解從前的那個孩子即自己本人。”(德國作家凱斯特納語)推己及人,我轉換視角,站在兒童的立場看待他們,他們不再是一個個分數與排名,而是立體的人,活著的兒童,童趣展露,教育生活便立刻展現出它調皮而快樂的微笑。
為了尋找我作品中的主人公,我將目光聚焦于那些容易被忽視和怠慢的兒童,細細觀察著他們的言行,體察他們的內心。“培養一個兒童作家需要很多很多條件:需要有一顆天惠的、博愛的、溫和的、安祥的和孩提般天真無邪的心靈;需要有高深的智慧、淵博的學識和洞察事物的敏銳目光……不言而喻,熱愛兒童,深刻了解各年齡段兒童的需要、特點和差異,也是一些極為重要的條件。”(別林斯基語)一個被普遍嫌棄的差生男孩小馬,我見他手上生著凍瘡,用膠布裹著,溢出了膿血,卻還在努力寫字。我帶著他去醫務室,揭去膠布,上了藥,裹上創口貼,一路上的閑聊中得知他母親在經營著小吃店,父親不務正業,沒有人照顧他。我嘗試著聯系他父母,母親向我訴苦,父親避而不見,效果近乎于無。于是我跟他偷偷約定,如果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我會是他強有力的后盾。此后一段時間,我協助他完成家庭作業中的語文、英語等背誦任務,為他考砸了的試卷簽字,他得到表揚時我獎勵他零食。我把他變成了作品《明日復明日》中的主人公,文字中的“他”因家庭問題成為一個差生,遇到一個有趣的老師,懂他,愛他。創作過程中,我努力讓文字傳達出溫暖的關懷,我自己也體會到一種生命的躍動,感受到一種付出的快樂。平日的生活中,我就像作品中自己期待的那個好老師一樣,像小馬的朋友一樣親近著他、呵護著他,而小馬也一如我期待的那樣,變得樂觀向上了。
兒童文學創作幫助我走近兒童心靈
兒童文學表現的是兒童的心靈世界,不了解兒童的心靈,自然寫不出吸引兒童的文字。丹麥的勃蘭兌斯在《十九世紀文學主流》中指出:“文學史,就其最深刻的意義來說,是一種心理學,研究人的靈魂,是靈魂的歷史。”根據勃蘭兌斯的說法,兒童文學就是研究兒童的靈魂,是一種兒童心理學。
很多人認為,兒童文學是幼稚的小兒科,是兒童專屬的讀物。可以說,兒童文學是被成人(包括教育工作者)輕視的文學,我覺得這是由于他們對兒童文化和兒童內心世界缺乏了解的緣故。如果說兒童文學是小兒科,那它也是不可或缺的小兒科,就像醫院里的兒科那樣重要。
日本作家新美南吉以“昆蟲”來比喻兒童,他說,我們見過昆蟲的生活吧。在空中飛舞,在地上爬行,在樹葉上歇息……與此持相同觀點的中國作家陳伯吹也說過:“一個有成就的作家,能夠和兒童站在一起,善于從兒童的角度出發,以兒童的耳朵去聽,以兒童的眼睛去看,特別以兒童的心靈去體會,就必然會寫出兒童所看得懂,喜歡看的作品來。”我還不算一個有成就的作家,但我開始了跟兒童站在一起的旅程,為了寫出兒童喜歡看的作品,力爭以兒童的耳朵去聽,以兒童的眼睛去看,以兒童的心靈去體會。這樣做了之后,我發現我與兒童之間的距離被拉近、縮短,與兒童的心靈貼得近了,更加懂得他們的喜怒哀樂和所知所想。記得一個特別自卑孤僻的小女孩有一次忽然湊到我身邊說,她會變魔術。換作以前,我會忽略掉她的這句話。但我聽懂了她的內心,她需要的僅僅是我對她的關注,于是停下了筆,饒有興趣地看她給我變了一個很“幼稚”的魔術,我稱贊了她,她很激動,告訴我她是從表哥那里學的,還說以后要學更多的魔術給我變。后來,我發現她看我的目光變得勇敢多了,話也多了起來。
兒童文學創作讓我改變教育教學方式
兒童文學既是教材中很重要的資源,也是兒童課外閱讀的主要來源。我問過不同年級的學生,他們對收入課本中的兒童文學篇目幾乎沒有喜愛的。究其原因,教材中的兒童文學已經被教師“異化”,成為了識字教學和思想教育的工具,加上教師的反復“咀嚼”和對兒童的強行“植入”,其失去了本來的文學味道。“兒童文學卻只是文學,它的根本目的只是給兒童帶來體驗生活、超越現實、達到愿望世界的心靈愉悅和滿足,其余所得皆為副產品。如果將兒童文學規定為教育兒童的工具,必然要將兒童文學功利化,因為沒有不被功利化的工具。被功利化的兒童文學最容易淪為學校教育……的傳聲筒……
人在成熟的同時,痛苦歡樂都被磨鈍,敏感也隨之萎褪,對兒童的感覺也會變得麻痹。閱讀并創作兒童文學,讓我的感受力加強,想象力得到鍛煉,心靈逐漸柔軟與復蘇,對兒童的了解比原先更透徹,對比過去的很多教育教學方式,我發現,很多時候我們為了滿足教育的功利欲望,打著教育的旗號在傷害兒童,扼殺兒童文學。現在的課堂上,我時刻記住兒童的主人身份,與孩子交流他們的閱讀感受,讓文學閱讀具有他們自己的“私人氣息”,努力讓語文教育與文學教育并駕齊驅。因為自己成功創作了不少兒童文學作品,積累了一定的寫作經驗,我指導學生寫作時能夠“春風化雨”,把自己的經驗與他們分享,不再拘泥于習作范文,而是充分尊重每一個寫作主體,鼓勵他們寫出個性,發掘出他們自身的靈性。
我為生活中的弱勢兒童創作出不少作品,那些身體有殘缺的、性格有缺陷的、父母離異的孩子們更需要陽光的滋潤。在創作中,我在感情得到釋放的同時也會陷入沉思和反省,教育生活中那些與我擦肩而過的我沒能好好對待好好珍惜的弱勢孩子,我把對他們的愧疚轉化成柔情投入到現在的學生身上。跟孩子們在一起時,我少了責備和訓斥,多了傾聽與幫助;少了對分數的過度關注,多了對問題本身的探索解決;少了抱怨與不滿,多了知足與幸福。兒童文學涵養了我,讓我對教育充滿了期待與信心,并把文學的氣息與幸福的味道與孩子們分享。
幾十萬字作品的發表給我帶來欣慰,但我更驚喜于兒童文學的創作把我變成一個更懂教育、更受孩子喜歡的教師。與孩子們徜徉在兒童文學的長河中,還能為他們寫出更多的好作品,這么想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責任編輯:白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