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雅
這位廣州美術學院的美術史教授,同時也是一位名聲在外的公共知識分子。除了專業研究和寫作以外,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他在全國各地公共媒體上發表了大量思想評論和時評文章,態度始終獨立特行
8月20日早晨,廣州下了很大的雨。李公明教授一大早就到約好的采訪地點等我們——位于美術學院老校區8樓的工作室,約20平方米的狹長房間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和畫冊。這位美院的美術史教授、公共知識分子一直以敢言著稱,態度始終保持獨立特行。
李公明1957年出生于廣州,中學畢業后下鄉插隊務農,1982年從華南師范學院(現華南師范大學)歷史系畢業后至廣州美術學院任教, 1996年任中國美術史教授,2000-2012年任美術史系主任,現任港臺文化藝術研究所所長。
作為地道的廣州人,李公明教授熱愛廣州,熱愛本土文化。當記者問到他對廣州這個城市的看法時,他回答說:廣州人喜歡踏實地專注于自己所做的事情,這從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人們對于廣州文化的觀感,但不能因此就說廣州是一個文化沙漠,市民公民意識的啟蒙最早就是從廣州開始的。他熱愛廣州本土文化,參與了很多廣州舊城改造項目的公共討論,在保護舊城和城市發展之間不斷地反思。喜愛旅游的他對世界文化同樣保持著開放接納的態度。
作為一名教師,李公明“對目前校園文化感到非常擔憂,因為就如錢理群先生所說,許多大學生已經變成了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深感憂慮的是,大學教育體制中存在的頑疾很多,校園文化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很多大學生參加校園活動帶有很強的功利心,只是為了給自己加分,以助其最終在獎學金、考研等項目中獲得優于別人的業績;大學城的規劃也產生許多問題,如教師們明顯增加了每天耗費在交通上的時間與精力,下課后匆忙離開校區,有些學校的研究生還在老校區上課,大學城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像是 “大學生城”。若將此種種置之社會大背景中,則可從一定程度上歸因于大學盲目擴招和教育理念的單元化以及當今社會的功利性。
為了培育大學城的跨校園精神文化,李公明教授參與了今年廣州大學城主辦的大學生創新創業大賽活動,牽頭策劃其中的“兩岸四地大學生藝術創新大賽首屆年度展”,包括有雕塑、涂鴉、街舞、微電影、手機攝影、動漫等環節,預計在今年11月份舉行總決賽。這也正是他反思當下藝術教育現狀時,所做的建設性努力。
李公明還是一名“公共知識分子”。除了教書育人,他廣泛地關注公民社會的議題,是時事評論員、書評專欄作者,廣州最具知名度的“公知”之一。多年來,他除了在專業領域著述頗豐,在公共寫作上更是筆耕不輟。他說,我是一名教師,更是這個社會的公民,是社會的一分子,自然地有著一份公民的責任。
2013年,李公明整理近年來在公共媒體所發表的部分時評與思想文化評論作品,出版了《不對》一書,講述了一個學人的個人閱讀史和對各種公共事務的看法。他在自序中對書名的解釋是:“其出發點是一個公民最基本的職責,就是對所有的不對說‘不對。”
他酷愛讀書,多年來發表了不少書評。2008年起,李公明每周都為《東方早報·上海書評》的專欄寫一篇書評,如今已是第六年。無論是在國內、國外,工作還是旅行,星期天晚上發書評稿“已經形成了生物鐘”。
今年8月中旬,李公明教授在2014年南國書香節系列活動中做了一場《渡邊淳一與荒木經惟藝術賞析》的藝術講座,橫跨美術、文學與歷史的知識領域,與讀者分享了他對文學與攝影、情感與人生的研究體會。9月,李公明教授還將作為鄉村調查員參與“德基金”赴四川的小學支教項目。采訪結束時,李教授忽然對我們的攝影師說:“要不,9月你和我一起去吧,你將在那里拍出非常好的照片。”
大學不能培養“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留學生:你在一些文章和訪談中都很清晰地談及對當下大學生校園文化、校園精神的擔憂,這種擔憂是因何而起呢?
李公明:現在的大學生校園文化出現了什么問題?這是我最關心的。之前我寫關于中國教育問題的文章時,都談到對目前校園文化的看法。大學生的校園文化表面看起來很繁華,開展各種活動,但大學生參加很多活動是有加分的,最后計量統計成他的業績,成為他可以考研、推薦、公務員考試,甚至申請助學金的添加劑,因而許多大學生變得非常功利,真正的大學校園精神非常荒蕪。所以錢理群先生講:“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留學生:關于許多大學生被培養成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據你觀察來看具體是怎樣的?
李公明:錢先生所講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是指他們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看得非常深刻。當然恐怕也有很多學生還不至于如此“精致”,只是比較習慣了以功利的角度看問題。客觀來講這也是社會環境使然,我能理解。如今的就業競爭環境越來越殘酷,大學生的社會經濟地位不斷在下降,大學生就業、成家的壓力越來越大。
留學生:在你看來,造成這樣的情況是什么原因?
李公明:首先,無論如何不能以社會環境的因素來推卸大學的責任,培養出“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是大學教育最嚴重的失職。其實,當高校異化為沒有正義感和道德底線的官場與公司,所有那些市儈的、庸俗的風氣對大學生靈魂的毒害正是“潤物細無聲”,這是對國民的犯罪。
其次,在就業競爭壓力的增大與功利心態盛行的背后,存在著重大的教育失誤。現在請一個熟練技術工人的薪酬遠比一個畢業的大學生高,這背后是什么造成的?上世紀90年代后期高校盲目擴招,使人才與社會發展的需要脫節,根本不相匹配。整個高等教育培養人才的目標從根本上來講非常錯誤。像德國這樣先進的發達國家,其教育體系非常注重職業技術的教育和培訓,人才培養與社會需要高度吻合;經濟生產的素質、為社會服務的素質也主要依賴于高水平的職業技術人員,因此他們的社會地位也很高。我們經過這么多年的失誤,最近已經試圖改變,據說有六百所高校要做回職業教育,這是不得不作出的選擇。盲目擴招帶來的另一個問題是教學質量的下降,這是由教學環節中的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如師生比例導致很多課程只能上大課;還有“大學城”決策帶來的不利因素,如教師們耗費在交通上的時間和精力,教師與學生的交流變得非常有限,老師一上完課全部都走人,我稱之為大學生城。在這情況下,怎么能想象他們會獲得精神上的成長呢?我也經常批判我自己,自問平時與大學城校區的學生究竟有多少交流呢?也很自責。
留學生:為了改善這樣的情況,你有做哪些方面的努力?
李公明:我想,在大學城里能否有一個這樣的平臺,讓教師和學生、尤其是學生之間能夠展開真正的思想碰撞、學術交流,把它建成一個思想的園地,積極地培養大學生應有的社會關懷、正義感和道德勇氣。剛好最近我開始投身到一個新的項目里,廣州大學城要做一個兩岸四地大學生創新創業大賽。現在大賽已經進入復賽階段,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大學、香港科技大學等都很積極地參與。大賽主辦方希望我能在這個大賽中組織一個藝術板塊,所以我現在策劃一個兩岸四地大學生創新藝術大賽,包括有涂鴉、街舞、手機攝影、創新雕塑、微電影、動漫等內容,會在今年11月份舉行總決賽。在此期間會舉辦各種讀書講座、藝術講座,實現海峽兩岸的和國際的有思想含量的藝術交流。關于讀書講座,我想有這樣一個題目:《那些年,我們該讀而沒有讀過的書》。或許這是我們能夠在課外為大學生做一點事情的地方,我希望逐步把這個平臺培養成大學生的精神家園。大學生其實很敏感,現在資訊傳播發達,通過讀書的講座傳播真正經典的文化,我相信一些學生會發現,原來在喧嘩之外還有一種內在的、嚴肅的精神生活值得向往。并且,這種內在和嚴肅并不是板起面孔,而是伴隨著機智、敏銳和快樂,也會有街舞、涂鴉。
學文科首先要懂得理解 人性
留學生:你怎么理解“教書育人”?
李公明:所謂教育,首先就是說要教會學生真正思考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法與能力。據說在拉丁文里“教育”的概念有很原始的含義,是說把人從某種東西中抽離出來,首先是抽離。“抽離出來”這個含義我覺得很有意思,把一個人從沒有文化的背景中抽離出來變成一個有文化的人,更重要的是把他從市儈的精神氛圍里面抽離出來,變成一個有青春批判激情的人。教書,特別對于大學生而言,絕不是單純的技術知識傳授,更重要的是教會他思考的方法,以及面對世界應該具有最基本的價值觀念和態度。比方說有關政治、哲學、人生等基本的層面,他都應該關注,應該有思考的能力。這樣的話,才能構成國民文化素質總體提高的基礎。
留學生: 要培養大學生擁有這樣的能力,教師或外在環境要從哪些方面給予他們滋養?
李公明:我覺得培養大學生首先應該在價值觀念與思維方法上,讓他們獲得一個可以正確成長的基礎,這個基礎就包括對自由、平等、人的尊嚴、社會的公平、正義等這些價值觀念的認知和服膺,對社會、對人生有正確的價值判斷和實踐的道德勇氣。最起碼,你受過教育之后就要有作為公民的良知,要有價值倫理的底線,要懂得維護作為人的尊嚴。說到底,“教書育人”最基本的含義,就在于培養學生要有一個人所應該擁有的尊嚴。這些從哪里來?可以從古典的人文學科里來。我每次上世界文化史課程的導論時先表明,這是一門人文學科,人文學科在古羅馬的定義是說,這門學問表達了對人的尊嚴的敬意。所以學人文科學首先要懂得理解人性。像康德晚年身體漸弱,朋友拜訪離開時,他都堅持站起來送客,朋友說你不要站起來。他說:人性還沒有完全從我身上消失。他把禮儀看做人性。所以我想,讀書、教書,都應該明白這些道理。
留學生:在你看來,最理想的師生關系是什么?
李公明:做老師最幸運的是能夠與最敏感、最年輕的頭腦不斷接觸和碰撞,讓我們這些老家伙能獲得動力,能夠永遠處在一個思想最敏銳的過程里,這是最理想的師生關系。
要引導必須自己先有行動
留學生:你曾經在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做訪問學者,也常與西方大學進行交流,你認為西方大學怎樣的辦學理念值得重視或借鑒?
李公明:以美國為例吧。美國的本科教育非常多層次,服務于年輕人成長的各種需求。有綜合性大學、文理學院、社區大學、公辦和私辦,各種各樣的課程設置,每年大學生入學考試(SAT)也不是一考定終身。以有名的文理學院,如威廉姆斯學院作為參考,你會發現文理學院注重本科教育,學生少,老師很精,文理學院很多也沒有研究生教育,就是要辦好本科教育。另外還有一個這樣的實例:一位考生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同時,大學會給你發一封信問這樣的問題:你想和什么人住在一個宿舍?你有機會提出對室友的宗教信仰、文化背景、人種、生活習慣等各方面的要求。這不僅是對人性的理解,而且你有選擇的權利,會得到更好的學習與生活環境。美國一些文理學院的課程設置也足以讓我驚訝,比如主修哲學的課程中,有以某世紀的哲學或某一位哲學家的思想作為一門課程,在我們看起來開給博士生都是相當高端的課程設置了。
留學生:國內的專業院校,如美術學院,音樂學院等,跟西方的專業院校差距到底有多大?
李公明:從課程設置來講,我們現在還是沿用前蘇聯那套劃分專業的方法:造型藝術、設計藝術,是以藝術門類作為分科,西方藝術學院早已沒有這樣的分科了。另外我們還是極為偏重培養學生的技巧,畫面的效果,從招生過程就可得知,在所有美院周邊遍布高考班。藝術學院的學生本來很有機會受到好的人文教育,但現在確實在這個方面很弱。我們有些老師仍處于比較封閉保守的思想狀態,自己的知識沒有更新,還是以二十年以前的知識體系來教學生,當然就很有問題。所以我一直想,也不能純粹埋怨教育制度本身,如果教師都有思想,都酷愛讀書,對學生肯定會有感染。
留學生:你覺得學生能從一門課里學到什么算是有收獲?
李公明:有兩個方面的標準,第一是這門課的專業內容都應該能掌握。另外,就是能不能在基礎內容之外,學會思考的方法,你需要在授課過程中不斷地啟發,更多地引導他們讀一些書。這與教師本人的視野開闊還是狹隘,本身有沒有正確的價值觀念等是密切相關的,我覺得教師個人素質很重要。
留學生:你怎么引導學生關心社會事物,明白要有承擔責任的本分?
李公明:我講人文科學的定義,講到很多歷史上的藝術作品時,經常會引導學生思考,我們目前的社會狀態,出現的問題。另外教師本身必須自己有所行動,你要盡可能地讓學生知道你不是一個光說不做的人,你也在行動。
藝術創造自由
留學生:市場的壓力對美術創作本身的影響大嗎?
李公明:如果美院學生想繼續在藝術創作方面發展的話真的會很有壓力,但是目前社會氛圍也提供了很大空間。比如說在北京作為一個獨立的藝術家,通過藝術作品進入市場和參加展覽,還是能夠獲得更多機會,很多成功的當代藝術家也給他們作出示范,所以各地美院的許多學生都會到北京、上海。要謀生,就會面臨怎樣讓自己的創作在藝術圈子里能夠被人認識,被市場看中,會遇到很多問題。也正因為這樣,現在“策展人”也作為一個行業不斷地在發展,越來越多的學生做策展,寫美術評論,做藝術拍賣行工作等。
留學生:你覺得在藝術里,藝術家是什么身份?
李公明:說起來中國與西方對“藝術家”的理解其實有很大區別。如果在國外旅游會發現,藝術家會讓人對你心生敬意,覺得你有精神創造性。但現在國內越來越把精神創造性問題不自覺地抹得很平淡。本來藝術家真的應該有自由創造的精神,席勒講過一句話:“人類,只有你才有藝術。”這句話意味深長,做藝術的人真的應該很投入,很癡迷,并且能在藝術里感到快感,創造本身就充滿快感,對人生有很大影響。千萬不能把藝術創作想象成只有孤獨、痛苦,過程中會有孤獨和痛苦,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一點都不會,荒木經惟就是這樣。他快樂得不得了。最關鍵的不在于痛苦或快樂,關鍵在于對藝術本質是不是真的理解,真的有所感受,比方說其中的創造的精神,自由的精神。而現在很多學生如果懷有功利,一味模仿那些成功藝術家的模式,認為這樣也會成功,那就跟藝術創造自由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馳,即便已經功成名就,但仍然跟藝術無緣。
當代藝術應有社會學的轉向
留學生:有一點希望能得到你的解惑,廣州為什么文化、藝術領域的發展相較北京上海差距這么大?
李公明: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有討論:廣州是不是文化沙漠?作為地道的廣州人,我當然不覺得廣州是文化沙漠。在國內,廣州市民的啟蒙,公民意識的啟蒙是最早、最現代的。在政治學、哲學這些深層次領域中,因為它沒有匯聚北京、上海那么多的學術人才,總是會顯得力量比較淡薄一些。但是你要發現一些很出色的學者,很有道德勇氣的知識分子也都在廣州,像中山大學的袁偉時教授、艾曉明教授等。我蠻喜歡廣州的氛圍,說到文化上,廣州人沒那么抱團,沒那么多要做什么事的夸張表現,比較踏實做事。這些事情可能都會影響外界對廣州文化的觀感。
留學生:對于某個地方的文化認同如果過度的話,會不會造成一種閉塞的心態?
李公明:我覺得倒不會,這兩者之間,起碼在我個人經驗里根本沒有構成過矛盾對立。我參與了很多關于廣州舊城改造的項目,保護舊城、騎樓街、文物建筑,寫過的這類文章數不清了。作為一個廣州人,我自問是不是真的就對像珠江新城那些新的建筑毫無感覺?真的覺得老廣州就那么美好嗎?也并非是這樣,我非常開放地接納,不可能只沉迷自己老廣州的文化。
留學生:在你看來,意識形態和藝術本來之間的關系是怎樣的?
李公明:其實這就說到我一直在研究的課題,1949年以后的中國文藝,特別是以現代美術的政治敘事作為我的研究個案的切入點。比如宣傳畫是最有政治性的,但是宣傳畫同時也是中國六十多年的歷史發展的形象符號,是幾代人心目中時代視覺記憶。如何在意識形態與藝術之間挖掘出對人性的不同態度,尤其是在被極度壓抑的環境中如何保持著一點人性的微末光亮,這是我們對待激進的藝術遺產應取的重要態度。
留學生:你一直在闡述著公民的含義,你不單在大學里教書,還積極參與很多社會議題。
李公明:對,這是非常重要的事。其實中國的社會進步最關鍵的就是大家應該有道德上的覺醒,意識到這個社會是大家的,必須負起每個人的責任,所以我說,當你看到不對的事情就要說不對。
留學生:有些藝術家的創作常常暗含著政治立場和影射,你覺得作為一個藝術家的話,同時也應該是一個政治人物嗎?
李公明:藝術家絕非一定要做政治人物,但是最起碼應該關心社會,關心公共事務,就像一個普通公民一樣。藝術家可以只談藝術,但也可以懷著對政治的理解或信念從事藝術創作。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藝術本來是要實現人的思想和情感的交流,而人在社會里所關心的、感到痛苦和焦慮要解決的問題都應該是藝術家關心的問題。這么多年來我一直講,當代藝術應該有社會學的轉向,應該關心中國真正的問題,所以在做新宣傳畫的創作時,我也發動學生創作賀年卡片,還有我們到陽江農村去畫壁畫。做這些事情無非是表明,藝術能夠為建設公民社會做一點事情。
留學生:大眾現在對藝術的認識和態度相較過去有沒有什么改變?
李公明:其實這個問題也關系到國家的美術管理體制。大概在2003年以前,我就呼吁美術館、博物館應該免費向公眾開放,現在博物館、美術館基本實現免費,這很有進步意義,讓美術館跟公眾拉近距離。另外,美術館能夠對公眾教育起到很好的作用。由于現在媒體發達,報紙雜志對于藝術版面的報道都相當活躍。公眾與藝術的關系不斷地在變化,拉近距離。按道理中國的居住文化已經相當發達,我特別希望社區藝術能夠發展起來。從社區這塊來講,開展社區藝術活動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社區文化應該是作為廣州公民社會建設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